從高處可以看見一座座灰色的長方形石碑整齊的立在空曠的平原上,氣氛是帶有一絲頹廢的規律感。
--是墓園?
在幾分鐘仔細的觀察之後能夠確定,這附近從未有過魔物出現的跡象。
但或許是被隱藏的很好吧、也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性。
但自己選擇相信前者。
覺得這墓園給了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更準確的來說,是一種歸屬感。
--畢竟是死者了。
這樣想著。
慢慢走近峭壁的邊緣,直到聽見小石子滾落峭壁下的聲響才停止前進的動作。
接著,毫不猶豫的跳下--
畢竟高度不高,當雙腳接觸地面時也並未承受太大的壓力,還可以輕易的站起身來。
換作是一般人也許不會這樣想吧,大概。
慢慢走近墓碑,影子在夕陽映照下無限拉長。
伸出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墓碑,也只能抹去灰塵後才能看清上面標示的字樣。
就這樣一再重複著無意義的舉動,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意義為何。
--也許潛意識裡有想尋找的人吧。
也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持續了多久,直到手套上都沾上了厚厚一層灰,在拭淨最後一個墓碑後,赫然僵住。
--克勞斯......?
雖然說不上來是誰,但是就是有種他是自己很重要的人的感覺。
儘管殘缺的記憶無法得知。
「嘶嘶......」
詭異的聲音在這時傳來,自己也顧不得多想,趕緊轉頭看向聲音的源頭。
看到的當下,的確是有想死的衝動。
--可惡,是食屍鬼嗎?
從自己的前方,也就是距離墓園不遠處的森林裡,突然出現了非常大量的食屍鬼。
雖然知道很多墓碑底下並不是都埋著屍身,而是僅供悼念的象徵。
但是就是想守護這個地方,因為能感覺到這裡和自己的記憶有很大的關連。
將新月對準了食屍鬼群,低喃開口。
......
只記得自己就重複著揮劍和閃躲的動作,偶爾感覺到食屍鬼尖銳的爪子劃破皮膚的痛。
這樣的痛也是支撐自己清醒的好方法之一。
在最後一隻食屍鬼也倒下的瞬間,雙腳無力的癱軟在地,對著克勞斯的墓碑呈現出跪拜的姿勢。
奇異顏色的血在身旁淌流成河。
深紫色的大衣上被血液染出了詭異的色澤,但已無暇理會。
「我,好像守護了我的回憶。」
在因疲累而昏睡過去以前,是這樣想著的。
走出宅邸後,漫無目的地晃著,沒想到竟然走入了墓地區。「什麼鬼地方哪。」感覺到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皺起眉頭。
放眼望去,林立著的墓碑間滿是屍體──不如說,是屠殺之後遺留下來的斷臂殘肢和血肉模糊的肉塊,只能依稀從散落的頭顱和指爪辨認出那是食屍鬼的殘骸。在一片腐臭的殘骸之中,還混著像是人類白骨與屍塊的東西。
「這裡到底是......」替從墳墓中被刨挖出來的死者默哀了一會兒,走進墓園。還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戰士才有辦法造成這種像戰場一樣的慘狀哪。用衣袖掩住口鼻以阻隔刺鼻的氣味,一步一步地接近了散發著濃烈惡臭的源頭。
越接近那堆疊得像小山似的屍塊堆,越是覺得經歷這種程度的打鬥的戰士應該已經沒有存活希望了。走著走著,腳下的土地也漸漸被噴濺的血液浸潤而變得黏稠難行。
「!!!」看到血池中正面朝下,頭側向一邊倒著的人,著實嚇了一大跳。這不是伯恩哈德嗎?還來不及思索,便箭步向前,顧不得對方全身被散發著濃厚鐵鏽味的血液浸濕,將對方的身體一把撐起。
「喂!還活著嗎?」稍微搖晃了對方一下,對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喂喂喂喂喂!不是吧?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又搖晃了對方一下,才想到要測量對方的呼吸和脈搏。雖然呼吸和脈搏都相當微弱,但大致還是非常穩定,大概是血戰之中透支體力又失血過多的結果。
知道並不是危及性命的情形,這才鬆了一口氣。「你這傢伙還真讓人不省心哪。」凝視著半躺在自己懷中的男子,搖了搖頭。「算了,先替你包紮吧。」一邊說著,便褪去外衣,撕下自己的內衣充當繃帶,將對方身上比較大的傷口先束緊,以暫時止住出血。
「不過這種程度的戰鬥還留著一條命,也真是命夠硬了。」包紮完後,檢視著對方沾滿血污的臉,又搖了搖頭,用袖子將懷中男子的臉擦拭乾淨。「可惜我不是醫生,看來只好我自己想辦法扛你回去囉。」
思考了一下,覺得不可能把高自己半個頭的對方直接公主抱帶回去,也不可能直接像是揹小孩一樣地揹在背後──要是那樣做大概會閃到腰,接著一個月都下不了床了吧。如此想著,決定還是用肩膀架住對方的手臂,用全身的力量分擔對方的體重,於是照著想法將對方從血泊中架起來。
「回家囉。」雖然明知對方聽不到,還是下意識地向對方說了一聲,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從身側可以感覺到浸濕對方身體的血水滲進了自己的衣物中,但為了儘快將對方帶回宅邸中醫治,只是勉力踏著略微沉重的腳步往宅邸的方向前進。
在意識朦朧之際,聽到了一個聲音。
雖然有點沙啞,但是、是讓人很安心的聲音--
「唔......」
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刺痛從傷處傳來,不由得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幾乎是滲入神經的痛迫使自己睜開了眼睛,在見光後看見的並非是預料中的墓園、和死屍。
自己的身體正被阿奇波爾多支撐著,緩慢的朝宅邸的方向前進著。
有點慌張的想跟對方說自己不需要幫忙,可是就連移動一根手指都需要費上極大的力氣。
無法自由的控制身體,也很不習慣這種讓自己感到有點不安的感覺。
竭盡所能的以微弱的聲音在對方耳邊說了一句,像是愧疚對方為了幫助自己而這麼費事般的。
「對......對不起......」
雖然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聽到。
唔?聽到對方在耳邊發出的微弱氣音,一開始並沒有領會對方想表達的意思。聽起來......像是在道歉啊?嘴角微微上揚,腳步並沒有停下。「有力氣跟我道歉,不如好好想一想怎麼感謝我吧。」語畢時,唇上微彎的弧線已經拉成了大大的笑容。
因為對方調侃的口氣和詭異的笑容而有點火大,但是力氣的確是微弱到連改變臉部表情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困難。
「那種事,到時候......再說......」
僅僅是說了幾句話就感到一陣因缺血而引起的暈眩,輕輕將頭靠在對方身上以緩和這種不適感。
聽到對方的反應,忍不住大笑出聲。「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嚴肅又認真哪。」察覺到對方的動作,稍微側過頭,望向對方的側臉。看來是真的很虛弱了。「好好休息吧,不會真的要你行動上感謝的。」雖然很想騰出手來拍拍對方的頭卻沒有餘裕,只好用離對方較近那一側的手輕輕拍了對方背上沒有傷口的地方。
想無視對方的舉動,而的確也這麼做了。
雖然意識有點想隨著身體一同沉眠,但是不知為何就是只能在清醒和沉睡之間的線上拉扯著。
對方踏出腳步時,身體輕輕的搖晃了一下。
這才發現掌心還是維持著握拳的姿勢,但是好像少了什麼。
--新月,好像遺留在方才的墓園裡了。
應該回去找嗎?
思索了片刻,以眼角餘光看向已經滿頭大汗的對方。
--還是算了吧,應該不會不見才是的。
「新月我實在沒手拿了,應該也不會有人隨便動它,等把你帶回宅邸之後我再回去幫你拿吧。」感受到對方的視線,頭一偏也不偏地說道。大概是因為牽掛著所以一直沒辦法放鬆下來吧。
感到臂膀的肌肉已經開始疼痛,於是更加努力地邁開步伐。希望能在我脫力之前把他送回去。心中一面咒罵著和宅邸之間還存在著的一小段距離,一面祈禱著。
「我、自己......再去找就好了......」
看著對方疲累的樣子,想著是不是應該請對方把自己放下,讓自己在這裡休息一會後,再自己回宅邸。
「傷患就給我乖乖地安靜待著,抗議全數駁回。」一咬牙,將對方有些滑落的身體架回原先的位置。「要是真覺得造成人家的困擾,以後就別自顧自地跑出去然後把自己搞得全身是傷。」講著講著,意料之外的火氣也冒上來了。
然而考慮到對方是傷患,還是把痛罵對方一頓的衝動給忍了下來,持續往前邁步。不久之後,宅邸的模糊輪廓在不遠處的樹影之後出現了。打起精神,撐著兩個人的體重勉力前進。
看見對方突然發火,有點無奈的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對方已經說不是真的需要回報,但還是有點認真的想著是不是以後真的該好好的感謝對方。
也不知道這樣的無謂思考到底持續了多久,直到發覺對方腳步停止後才回過神來。
這才發現宅邸華麗的大門正在眼前。
對於這裡果然還是有更加強烈的歸屬感呢。
在心裡默默的低語著。
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