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吧。成功完成任務才是重要的。
讓枕頭枕於背半躺於床讓身體沒那麼不適以後,才將文件翻往下一頁。
在走廊上奔跑著,沿路不小心撞到許多人。有訓練生、隊友、前輩、甚至是上司,但他們在看見自己臉上的慌張神情時體諒的沒有多說什麼。
邊道歉的同時並沒有放慢腳步,連醫護室的門把都被自己忽視。
不確定是選擇撞開還是踢開,那薄薄的木板門彈開後撞在牆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伯恩-」
雖然說其他人治療完後都回到各自的房間讓這空間剩下自己安靜的在這裡靜養批閱文件,但這突如其來的驚擾倒也險些使手中的紙張掉落。
頭也開始有些隱隱作痛,閉目平緩會兒才睜眼看向已快步趕到床邊的弟弟。「……太大聲了,弗雷。」
「伯恩、還好嗎?」原本正雙手合十的跟不悅的醫務師道歉,但ㄧ聽見兄長的聲音立刻拋下對方。
「都在病床上了還看文件?」皺起了眉但還是蹲下身幫伯恩撿起散落的紙張,畢竟自己似乎是造成對方失手的主因。
「是受了點傷但不用擔心,我沒死。」稍微整理手中殘存的幾張紙並從弗雷手中接過那些落地的文件合併一起整理完,緩緩的翻到方才看到的頁數。
「時間不能浪費。」
「別說不用擔心、沒死那種話,我可不喜歡聽。」伸出手壓在紙張上、阻擋兄長的視線。雖說不能浪費時間沒錯,但自己都來到身旁了還比不上那文件重要嗎?
沒有開口,只是坐在床沿、凝視對方。
「我認為生死這回事是早就該看開的事。」每當被上頭指派到渦裡執行任務,又豈能妄求每一次都能夠如此幸運?沒戴著手套的手覆上對方的,那溫度暖的讓人安心。
微歛下眼簾稍稍收緊握手的力道,視線從那隻手抬頭望去弗雷那深邃的綠眸,口頭雖是那樣說著,但又不得不承認,能夠像現在與你交談,是有多麼幸運。
「看開跟喜不喜歡是兩回事。」對方的手上纏著細細的繃帶,雖然不知道他受了多嚴重的傷、但問伯恩也只會輕描淡寫的帶過吧。
至少他現在在自己面前,雙手雙腳跟腦袋都好好的。湊上前去,直到額靠著額。
「……嗯,謝了。」闔目感受著那暖意,嗅著那熟悉的味道而輕勾起嘴角。
「對了,你今天沒事?」想起現在的時間點,應還是忙碌的時段才是。
見對方閉起眼原本想在湊近些,但一旁裝作在看書的醫務師卻煞風景的咳了幾聲。而伯恩正好也開口問了問題,於是有些不甘願的放棄、恢復普通的坐姿拉開距離。
「今天有任務,帶訓練生出去回收核心。沒什麼難度所以回來的早,就叫他們解散吃飯睡覺去了。」
「嗯。」弗雷的性格自是清楚不過,他所訓練的後生方式自己是不會過問甚多,從對方的眼眸當中讀取到的擔憂,拍撫過他的手繼續說:「我看完這些就回房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視線回到了公文上頭,輕聲回道。
「我等你一起回…」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另一個聲音給蓋過,醫務師跳了起來喊著傷口還沒有全部檢查完、為了避免併發症狀今晚得帶在這裡才行等等。
聽對方的語氣十分堅持,兄弟倆被那氣勢壓了過去,一時說不出話來。
...聽起來伯恩的傷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輕鬆,於是伸手、將文件從還未回神的兄長手中沒收。
認為那醫務師有些小題大作,自己只不過是受些皮肉傷卻要弄得彷彿是不治之症般緊張兮兮,痛楚只是一時,更何況看這些還能轉移些注意力。
想到這便對他伸出手想要討回那些公文,「……弗雷,還我。」
取代文件出現在對方掌心上的是一小盒蘋果甜點。
「先吃完東西我再考慮還你。這原本是今天放在運輸車上要吃的,但訓練生睡死了。」沒有解釋為什麼出任務還會準備的跟野餐一般,畢竟得先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才行。
望著掌中的點心愣了幾秒,受傷讓食慾不振,但弗雷堅持的語氣及神情明白不可能成功討價還價,淺皺著眉頭,從中挑了塊送入口緩慢的咀嚼著。
「好吃嗎?我可是刻意借了廚房做的。本來要拿一半給你,但你們小隊已經出發了我來不及趕上。」也拿了一塊放入口中,蘋果的味道微酸微甜。開口說著今天任務中發生的事情、以及那群成長中的孩子。
「……很不錯。」如此說著便伸手拿了下一塊送進嘴裡,接著便靜靜聽著弗雷訴說著任務的事情,同時也回想起今天的任務,雖然不多但行動迅速、攻擊力不弱的魔物充斥於視野,舉劍攻防苦戰。
最後的印象,是被魔物咬住手臂,再隊友舉槍攻擊牠的下一秒便被甩開撞上堅硬的石壁,失去意識。
頭又開始泛疼,勉強嚥下口中的點心,緊閉雙目忍受那襲來疼痛離去。
抬起手以指腹緩緩的撫按對方兩側額邊,像是希望他能讓因此放鬆。臉上明顯擔憂的神情只在對方閉著眼時出現,沉默著、但彼此間仍能理解雙方的情緒。
不希望他受傷,但又為伯恩哈德的表現而感到驕傲。能準確的執行困難的任務凱旋,面對困境、自己的兄長抱持著覺悟。
那溫柔的觸碰摩娑著實發揮了功效而鬆下臉上的緊繃,緩慢地重新抬起眼皮看著那帶著微憂的神情,知道、他的擔心。
「你也是。」
知道他除了自己小隊的任務還分心去接了訓練官的職務,為自己忙、也為那些人忙,總是為每個人奔走的他,在連隊當中是不能忽視的光亮,身為他的兄長、亦是自己的驕傲。
「不用那麼擔心,別忘了,我們約定過。」臉輕蹭過那厚實的掌心,暗自的複述了遍那心照不宣的約定。
──我會替你
記得一切。所以並不會輕言消失,棄離彼此。
「嗯、我們說好了。」手順著對方的額下移,捧著那張略帶疲憊的臉龐。
「今天就好好休息吧,需要什麼我等等去房間幫你拿來。」看了看周圍的空間,然後考慮著去搬行軍床在這裡陪兄長過夜的可能性。
沒什麼需要對方幫忙拿的而輕晃頭表示沒有,讓弗雷攙扶平躺上床,仰望著那張面孔思索著是否要說些什麼。
「……」還是決定先閉上眼,「回來看見你,真好……晚安。」
「...不只回來能看見啊,我永遠都會對你說聲路上小心跟歡迎回來。」勾起嘴角替伯恩拉上了薄被,順勢想從對方那偷得一個晚安吻。
但這次阻饒自己的不是那正裝聾作啞的醫務師,而是走廊外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像是渦裡的暴走魔物被整群放出來。
那越來越近的吵鬧聲響讓人心裡染上不祥的預感。原本想上前去鎖上門,但終究慢了一步。
門猛地打開發出不小的聲響,如同弗雷剛來那樣一般,頭痛又被喚醒的刺著額間。
輕吁了口氣,半瞇起眼便看見不少訓練生圍在這,這是怎麼……不是被趕去睡了麼?
「你們-吵吵鬧鬧的做什麼、沒看見伯恩要休息嗎?」一點也沒考慮到自己的吼聲其實沒輕到哪去。
小鬼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被推出來的竟是被阿貝爾等大塊頭擋住的布列依斯。他看起來十分緊張,然後結結巴巴的說著因為聽說自己一下運輸車就到醫護室、以為是教官受傷了,所以才找了大家前來探望。
「......到底是哪個笨蛋口誤。」是到醫護室沒錯,但自己可是靠著雙腿衝過來的。
誤會解開了,訓練生們也轉移了關心的目標。繞著和自己有著相同面孔的伯恩哈德,像是群小麻雀般嘰嘰喳喳地打轉。
其中當然有真心詢問兄長身體狀況的,但更多的是想打聽有關前線任務的消息。
對於那些孩子所好奇的並沒有說明太多,但也夠滿足他們了,最後這群吵雜的訓練生們還是被弗雷給趕出了醫護室。
頓時變得安靜許多,也總算是能夠鬆口氣。
「……真是有精神啊。」真該說不愧是年輕人麼?
「根本就是吵吵鬧鬧的。」沒好氣地關上了門,才剛回到床邊湊到兄長面前。
房門吱呀一聲的又打了開來,古魯瓦爾多打著呵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半闔著的赤瞳茫然的環視,彷彿在疑惑著醫護室中怎麼不見其他訓練生的蹤影,一點也沒有打擾到自家教官的自覺。
「伯恩你等我一下、我把他們全鎖回房裡再回來。」
僅存的最後一點耐心被徹底磨滅,邁開步伐將狀況外且慢半拍的訓練生給拎了起來。一邊燦笑的說著原來你們都不累對吧,再去跑幾圈訓練場如何-
真正的恢復到了安靜,門關上的同時那名醫護員也走過來要替自己做檢查,點點頭便闔上雙目任由人去,漸漸的讓思緒遠走。
──只希望,這樣混亂的世間能夠早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