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條髮帶綁起了及肩的黑髮，隨後任憑喜好挑了一副無度數的黑框眼鏡戴上，略為遮掩了自己祖母綠的雙目，更是遮去了不少眼神銳利的鋒芒。
上衣依舊是寬大的灰色低V領，很是大方地展露出部分健壯的胸膛。
隨手拿起放在稿桌上的素描本和一支筆，把手機塞進口袋裡後就走出辦公室，坐電梯下樓。

回憶著上次自己的走過的印象，算是無誤地走到上次的商店街，並且找到那有著親切感和復古鄉村外觀的咖啡廳──『一語知卿心』。
沒試圖觀看小板上的營業時間或是有任何現在是否營業的多餘想法，行事直接地一上前就伸手推開門步入了店內。

九點多的時間，將近九點半，很多法國人尚在餐廳裡用餐，店內的忙碌可見一般，但吧檯的地方卻冷清的宛如空城，彷彿與店內隔絕似的安靜，只有寥寥幾人坐落著，各自飲著手中飲品默然享受下班後的輕鬆。
一聽見門上鈴鐺響動，頭也不抬，反正會有服務生去接待，他只管著自己領域內的事情。

站在門口處，見到店內幾乎客滿的狀況不住皺起眉。
快速掃視周圍一圈，發現在吧檯處落座的人少、還算清靜，也沒有理會前來接待的服務生的問話，便自顧自的朝吧檯邁步上前。
在高腳椅上坐定，抬眸看了眼吧檯裡的人後稍稍挑了挑眉。

注意到有人作上吧檯，俐落的抽出菜單往人前面放，拿出紙筆要記錄對方的點單。
「請問要點什麼？」一邊注意身前身後的咖啡機的狀況，另一邊分神注意店內與吧檯其他客人的情況，壓根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人是誰。

「藍山。」語句還是那麼簡短到甚至吝嗇，像是多說一個字都嫌浪費。
柯艷然實在是不喜歡除了說中文和英文以外的語言，即使會說也不想多說幾句。
習慣性的淡然語氣中透著絲絲清冷，目光的銳利氣息雖然被眼鏡擋去，但彷彿是從骨子裡就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矜傲使人印象深刻。

發現到不怎麼協調的口音而略微拉回注意力，才發現原來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
「請稍等，柯先生。」很直接的以微帶著北京腔口音的中文跟人說著，便著手去準備對方點的藍山。另外也準備了一份微甜而帶酸的小餅乾給人。
「心情不好？」隨口問了一句，畢竟對方的臉色實在是比當初見到時更差了。

對前人放到桌面上的小餅乾也僅是瞥了眼，便逕自打開自己的素描本翻了起來。
隨後意外的聽到對方竟然和自己搭話，抬眸懷疑地看了下他忙碌的背影，遲疑了幾秒，拿著筆的手動了起來，嘴邊也不鹹不淡的用中文回應，「于店長要的設計稿可能要再等段時間。」

「餅乾是讓你放鬆心情的，聽說可以降低火氣。」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動作從未停止，甚至有餘裕去回應吧檯邊上的一位法國人的問話。「並不是要跟你討論設計稿，你應該下班了吧？」敏感的聞到已然研磨好的咖啡豆散發的香氣，轉身過去將研磨好的咖啡以極其熟練的姿勢開始弄出一杯藍山咖啡。

「這是在和我閒聊？」柯艷然聲音聽起來有點不高興，一種像是迫不得已才不甘願的開口說話的感覺。皺起眉心，但手上的動作卻還是很專注的在進行。

「聊天有助於抒發心情。」不急不徐的開口，將還騰著霧氣的咖啡倒入白底藍邊的杯具裏，端到對方面前，恰巧瞥見了對方的圖，不過沒有多問便被一旁的客人呼喊而拉走注意力。

「我們沒有共同話題。」頭也沒抬的繼續專注手上的事，語氣說起來還是不太客氣，但其實如果對於柯艷然足夠了解的話，這句話並沒有什麼惡意存在，只是直接點出自己認為是重點的部分。不過是否想結束話題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聽到對方的話並沒有什麼負面反應，只是先替客人結帳後再次回來。
「沒有共同話題也是。」對於對方的話感到贊同，「但總能問問我咖啡泡得怎麼樣？這批咖啡豆是從新地方進來的。」

柯艷然覺得莫名其妙的瞥了對方一眼，不過還沒有開口說些什麼，口袋裡的手機便震動地響起一首自己熟悉到不行的德國搖滾天團的音樂。但熟悉的原因不是自己都聽這類音樂，而是自己每次都把鈴聲是這音樂的號碼刪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它還是會再次出現在自己手機裡。
「我說過不准碰我手機！」掏出手機，柯艷然就極怒地用德語對話機咆嘯，引起店內一些人側目。

『哈哈哈，Lieber Scar，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我啊？』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
瞬間，柯艷然把電話掛了，然後把手機扔到桌上並瞪著它，眼神看起來像是在看什麼噁心的細菌、髒東西。
沒幾分鐘電話又響了，手機螢幕上聯絡人顯示著『Gatte』，這名稱讓柯艷然覺得自己眼角都在抽蓄，神情好像恨不得把電話那一端的人給活活掐死然後棄屍。

哦？德語呢。真有意思。那個樂團在我們國家很有名哪。
「Sir，你打擾到店內客人了。」輕聲的提醒對方已經引起店內眾多客人的注目，更別提差點滑到他吧台裏頭的手機正搖搖欲墜。

對周遭的目光視而不見，此時的柯艷然表情可以堪稱是很可怕甚至接近猙獰，但他還是伸手把手機拿回來，然後再一次把它掛掉，放到桌上後又瞪了一眼，接著繼續畫圖。雖然畫的力道變得有點用力。

「當心紙破了還把台面畫壞，Mr.柯。」淡然的對著對方提醒，自顧自的繼續和自己的咖啡豆專心研究。

柯艷然聽聞，低咒了一聲談不上不禮貌，但還是絕不適合讓小孩聽到的話，不過畫圖的力道有放輕一些。
鏡片後低垂的祖母綠染上一抹惱怒的神色，像是被拔掉一撮鬃毛卻找不到兇手的獅子，獨自處著低吼的生悶氣。

「Sir，真的不說說？用中文交談我想沒有人會知道我們聊什麼。」悠然的泡著自己要喝得曼特寧，看了眼焦躁煩悶的人。

深鎖眉頭，目光蘊藏慍怒地瞪了對方背影一眼，覺得自己來到這裡或許不是個好選擇，該死的就不會有人一直問我心情為何糟糕，難道他就不能停止這種無意義的問話嗎？
感覺忍耐已經是快達到柯艷然的極限，而要他談吐心事這種展露自己出自己懦弱的詞彙根本的沒有可能發生，但卻無法停止這種不對重複的輪迴也使人氣惱。
「看過自己背影沒有。」迫不得己只能開口，但口氣不是很客氣，感覺像是質問還不是普通的問話。

頓了一下確定對方的問話，難得的微笑了下，「我想我背後並沒有長眼睛。」言下之意是對方問了一句很有趣的話，這下子他感覺的到對方並不想說話。

柯艷然冷哼一聲，將繪圖到一半的半成品轉過來給對方看，黑白色的圖紙上是一個人正在忙碌的背影。「今天你有幸看到了。」壓低的嗓音有種是擠出來的錯覺，語氣中含著明顯的不耐感，但這已經是以沿自己最大底線邊緣所能聊的話題，對從不主動和陌生人聊天的柯艷然這真的已經是極限了。

微瞇了眼看清楚那張紙上的背影，不禁輕笑了聲。
原來剛剛這麼用力是在畫我的背影？有這麼大的怨氣嗎？
「我的鑑賞力不好，只能看得出來畫的細膩。」對於美術這方面並沒有過於深刻的研究，只能很簡略的說出自己的感想。

「我也不期待你會說什麼。」柯艷然撇撇嘴，將素描本轉回來落筆繼續接著畫，然後低聲淡淡地呢喃，「反正每個人對畫的感覺本來就不一樣。」
伸出空著的手捻了塊餅乾來吃，然後邊嚼邊皺著眉頭。奇怪的味道。

無視對方宛如自言自語的動作，難得的離開了下吧檯轉去廚房拿出聽說是給員工的晚餐到外頭邊吃飯邊看著店內情況。
看了眼對方吃過餅乾後的表情，微挑了眉。

雖然嫌餅乾味道奇怪，結果還是細嚼慢嚥地默默吃完了，連咖啡也喝掉了大半杯。
期間柯艷然有感覺到視線，有略微抬眸的看了一下，然後就與某人四眼相對，可深沉的祖母綠卻無波無瀾，對視幾秒就又若無其事地低頭嚼著餅乾，繼續畫圖。

「......」將盤子收走，繼續吃著晚餐，其實應該要詢問對方關於店面擴建的事情，但總覺得不想在人已經下班的時間詢問工作上的事情，這不僅僅只是一種禮貌更是對客人的體貼。

抬手瞥了眼手錶，自己出來有一段時間了，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柯艷然闔上素描本、整理了一下東西，從口袋掏出幾歐放在桌上，然後在臨走之前側過頭，語氣從容的對冷皙說，「設計圖不出幾天就會好，如果沒問題確定時間就可以開工。」說完，沒等對方回應就走了。

微挑眉，吃完晚餐的餐盤被放置流理台，尚未開口就看見對方離開。
對於對方的身影，只留下的孤傲兩個字為結論。
不做多想，店內還有更多客人，收拾過對方用過的杯具便又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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