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怎麼表達,她不會說話,也向來沒有表達想法的權利與機會所以只是一如往常的,沉默。
並不在意對方沉默不語,自顧自的開始說著,「以後我們就要一起生活了呢,好期待啊~」調整了自己走路的速度和白鷹並肩走在路上,「對了我還沒告訴妳我的名字,我叫禹熙。妳呢?有名字嗎?」微笑。
不是很想理會,只是淡淡撇了一眼,反正就算有,對方聽得懂嗎?。
認真研究了下白鷹沒什麼表情的臉,接著點點頭,彷彿看出了什麼端倪,「聽得懂喔,就算不是用人類的語言也可以懂,因為能用『心』去聆聽啊,回家後我也會慢慢教你講人類的話。」向對方露出笑容。
用心聽?可笑,那以往被欺負的生活算甚麼?
她只會發出老鷹的叫聲,是要聽懂什麼?要講甚麼?她不懂。
「就算是老鷹叫我也能聽懂的。」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對方,「我說啊,我們不是主寵關係,所以你不用顧忌或擔心什麼,想跟我講什麼都可以,覺得用說的不行也能用肢體語言。再說我可是把妳當家人喔。」
家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名詞,她真的有資格擁有嗎?傷害自己的是人類,連拯救自己的也是人類?她不敢賭,身上還未痊癒的傷口,已經可以證明許多事情。
這是獸人的悲哀啊!
「不要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不適合妳喔。俗話說要多笑好運才會跟著妳。」用手指把自己的嘴角往上推,「妳看,這就是笑喔!」維持有些滑稽著動作,湊近對方。
看到突然接近的人,二話不說直接揮舞左手的爪子試圖避開。
多虧自己反射神經好,才沒有被揮來的爪子傷到,「我不知道妳之前是否有遭遇過什麼不好的經歷,但我不會傷害妳,試著相信我好嗎?」語氣誠摯的說著。
「啊兒!」兇猛的叫著,一次次的傷害與背叛,要她怎麼再次相信人類?
不著痕跡的嘆氣,「我們就先試著一起生活看看吧?」繼續往自家的方向走,「我啊~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會很執著、也會很珍視。」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似乎想對白鷹證明些什麼。
對於莫名其妙的言語愣住,不怕她?每次當她露出殺氣的下場人們不是驚慌逃錯就是加強攻擊。
對楞住的白鷹聳肩,表示自己不會輕易受到驚嚇,「是說妳應該也餓了吧?回去一起吃飯好嗎?」
瞇了瞇眼,不懂眼前的人在想甚麼,她也不打算輕易再次相信,那只會讓她再次受傷害。
看來白鷹並不會輕易對自己卸下心防,不過我相信時間能證明一切。
正思索著以後要如何跟她相處,就發現已經走到自家門前了,「是說,我家到了~」指著看起來有些陰森的大宅,微笑。
面無表情破功了,嘴角抽蓄的看著陰森森的大宅,敢情對方住鬼屋?嗯、真正的鬼屋她也看過不少,那切飄來飄去的東西不影響到自己就好--努力地說服自己無視環境,冒出了想要逃走的情緒與想法。
「......我好像忘記說我是算命師,偶爾兼職驅魔。家裡是有養一些小鬼啦,不過它們都很乖不會咬人。」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跟對方聊天氣,解開大門的密碼鎖後往主屋走去,「因為個人偏好所以我家裡頭都蠻昏暗的,妳要小心不要撞到東西。」邊向對方說明邊把門推開,「甜蜜又溫暖的家~」臉上的笑容跟身後陰暗的環境產生了極大的反差。
面無表情的退後三大步離開屋子,一臉糾結著到底要不要踏進去,顯然心理準備還是不太夠。
一個鬼屋、許多小鬼,對她來說跟鬼沒兩樣的主人、自己也像阿飄,雖然某種程度上剛剛好合適,但是未來的生活未免也……況且她應該從頭到尾都沒答應過要跟對方一起吧?
「這是妳以後的家喔,不進去嗎?」抓住對方的右手,有些驚訝的望著對方,「是怕黑嗎?怕黑的話我可以點燈,還是妳是在擔心我養的那幾隻鬼?我也可以把他們封進甕裡......」
大力的甩開,特殊的厭惡感油然而生,可能是因為身為半獸人比較敏感的關係,詭異的氣息讓她不安的低吼,翅膀又舊傷復發的滲出血跡,配上全身蒼白的外表--活生生又一隻鬼。
想開口安撫對方,卻又想不到任何的話,雙方僵持的同時注意到她的翅膀滲出血,「妳的傷!」也不知哪來的怪力,二話不說就把人拉進屋裡,「先處理傷口!」語氣裡有些著急,從客廳裡的收納櫃裡拿出一罐藥膏,示意對方坐到沙發上,「可能會有點痛,妳忍耐下。」
痛?身體上的痛,遠遠比不上心痛。
一直換環境、一直被拋棄、一直逃亡,居無定所的流浪生活,才剛適應又再次離開,這次又要再嘗試孤單一人的感覺了嗎?
哀傷的回憶吸引了遊蕩的靈體靠近,更讓傷口惡化。
對於一直往客廳聚集的靈體感到不耐煩,「我不清楚妳之前遇過什麼事,但如果不向前看的話會很累喔?」大致上處理好翅膀的傷後,不知道從哪拿出來幾張符咒,塞到對方手裡,「拿著這個那些靈就不會靠近妳了。淨化整座房子需要兩三天的時間...」稍微頓了下,走到對方面前蹲下,「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妳對我而言是家人,我絕對不會拋下家人不管。」
看著手上的「紙」,注意力瞬間被吸走,開始把玩了起來,一隻靈體還是不怕死的靠近,乾脆拿來實驗的貼在對方身上,效果斐然。
--看似被轉移注意力,但是自己最清楚,內心隱約的還是不敢再相信、為了避免自己再次受到心傷,她也曾經拿曝屍荒野的人肉當糧食過,人與人之間親人血緣算甚麼?利益更重要,何況她是獸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她懂。
再次確定對方的戒心不會那麼快就消失,但自己對於喜歡的人的耐心也很持久,「妳先把傷養好,其他的事我們後面再討論?」起身把藥膏放回櫃子裡,轉身想帶還在沙發上研究符咒的人去房間休息,但又想到了某件事而停下腳步,「對了、既然妳還沒有名字,我來幫妳想個名字吧。"天蓮"如何?如天空般遼闊、如蓮花般潔淨,天蓮。」微笑徵詢對方的同意。
皺了皺眉,眼前的人是認真的?她真的能夠相信嗎?
無論如何,保持著戒心,但是嘗試一下也無妨:「T……ㄊ……一、菸……天……ㄌ……菸……臉?」怎麼好像怪怪的?
聽到不太標準的發音,放慢速度再說了一次,「ㄊㄧㄢ天,ㄌㄧㄢˊ蓮。現在還不會唸沒關係,我們接下來還會相處很長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慢慢教妳唸吧。走吧,帶妳去妳休息的地方~」走到樓梯前,示意對方跟自己一起上去。
身體跟上嘴上還是在自我嘗試:「ㄊ……一……安……梯、貼?……安、菸、踢、天?天!ㄌ……菸……ㄌ一ㄢ、言、蓮!」感覺上很相近只是好像還是怪怪的,完全不考慮求救,也下意識地忽略離開之類的問題,依舊繼續嘗試摸索著。
「其實妳學的蠻快的,已經很接近正確發音了。」帶著對方走到客房前,「先在這裡等一下。」迅速的閃進房間,接著便傳來幾聲巨大的聲響,過了一分鐘才又若無其事的把房門打開,「這裡是妳未來要住的地方,我房間就在隔壁,有事可以直接去隔壁找我,或發出聲音讓我知道妳在叫我...」
不滿的情緒油然而生,不管疼痛感就用翅膀將人搧出門外,轉身面對房內,再次巨大用力一搧,將灰塵清掉,隨即感覺體力有點消耗過度,眼前一黑,昏迷。
「電燈開關在門旁邊,盥洗用品什麼的都在浴室裡,有事要記得到隔壁找我。」隔著門對裏頭的人交代。剛剛已經把房裡的靈都清掉了所以應該沒什麼問題,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在門上貼了幾張符咒,「有事真的要找我喔!」又再重複一次同樣的話後才走進自己的臥房。
意識模糊不清,隱隱約約聽到對方的交代,對平常的她來說沒有燈不會有甚麼問題,只是現在完全不清楚眼前是甚麼東西,趁著清醒時掙扎著打算扶著東西重新站起,卻似乎打碎了某樣東西導致身上多出許多傷口,眼前又再次一黑。
隱約聽到隔壁傳來物品碎裂的聲音,急忙衝出房間,「天蓮?妳還好嗎?」用力拍打門板,高聲叫著對方的名字,卻遲遲得不到回應,「嘖。」皺眉,一腳把門踢開後,天蓮倒在地上的身影映入眼簾,「喂!沒事吧!?」注意到地板上的瓷器碎片,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橫抱帶回自己房間安置。
「嗚……」疼痛讓她勉強清醒,直覺告訴她不是所謂她的房間,轉頭沉默地看著那個人。
「不舒服要說,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從房間裡的防潮箱拿出一瓶藥水,遞到人面前,「喝吧,喝了之後會舒服點。」和躺在床上的人互望,眼神很是堅決。
皺了皺眉,還是努力地撐起身體喝完討厭的液體,接著轉頭瞪著對方,用冰冷的眼神提醒對方自己仍然不會說話的事情。
看到天蓮的動作,才想起對方好像還不會講話,「那、妳出個聲也行,總之只要是能表達出妳的感覺的方法都可以。」把房內的電燈關掉後坐到床沿,「那個藥有安眠的成分,妳好好休息吧。我會一直在這裡陪妳的。」
她不認為對方可以理解他想表達的話--她對人類的藥物有抗藥性,以及部分過敏,有些藥甚至會有反效果,例如現在精神很好根本不想睡,即使身體在抗議。
就算眼前的人釋出善意,要就這樣認定對方無害而放下心防,她做不到。
對方的眼神裡還是充滿防備和倔強,輕輕地嘆了口氣,「充足的休息才能讓傷口的復原速度加快,要是妳還是不想睡的話,不如我來唸一些床邊故事助眠好了?」把房內的小燈點亮,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破舊的書,向床上的人兒問道。
「嗯…床邊故事就是在床邊唸的故事,具有安眠效果。」解釋完畢,獻寶似的把書舉到對方眼前並唸出書名,「這本是山海經,是禹家特有的故事書!」雖然是講述古代鬼怪的書,不過應該還是能拿來當床邊故事…吧。
淡淡的撇了一眼,反正她也不知道是甚麼東西,而且安眠效果......對方不在場更能幫她入睡!
思及至此又瞪了人一眼。
裝作沒看到對方的眼神,隨意翻開一頁開始唸,「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肅慎氏之國。有蜚蛭,四翼,有蟲, 獸首蛇身,名曰琴蟲。有人名曰大人。有人……」像在唸教科書般,語氣毫無起伏,唸到最後反而是自己開始想睡覺。
對她來說聽不懂的東西等於噪音,她完全不覺得這個可以幫助她睡眠,又沒力氣趕人出去,只能繼續帶著疲累蒼白的面容瞪著對方。
重新打起精神正準備繼續唸下去,卻發現對方的臉色好像比自己唸故事之前差了一點,便闔上書本,「看來床邊故事只對我有用呢,哈哈...」乾笑了幾聲,「既然這樣我就先回我房間了,妳好好休息,有事或者不舒服要發出聲音讓我知道。」拿著書走到房門邊,離開前順手把電燈關掉,「晚安,天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