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推開幼龍站起來,幼龍卻繼續的蹭著自己,還不時湊到懷中那罐糖果動著鼻子。
--是想吃糖果嗎?
舉高了拿著糖果罐的手,趁幼龍想拿糖果而站在地上挺直身體,壓著自身的重量減輕時站起身。
「那是我吃的喔。」站起來後把糖果罐舉更高,在幼龍差點拿到手時拋起瓶子,再自行接住,就是不讓幼龍拿到糖果罐。而幼龍為了拿糖果罐,不時用利爪劃向自己的手,逼使自己就範。
但自己當然不會給予幼龍機會,管不上手臂上的傷口一直捉弄這小幼龍。
直至幼龍一個張口,咬上了自己的手臂,傷口傳來陣陣的酸麻才止住了手,沒能接好的糖果罐同時掉落,七彩的糖果因而散落一地。
「傑多!這是......!」一拐進室內就看到行凶現場,鮮紅的血跡斑斑,飛濺在床單上讓人怵目驚心,幼龍還是咬著傑多的手臂不放,順著利齒前後交錯咀嚼,更多的血液流淌出來。
「走開!」幼龍被大喝嚇得鬆開口中咬合的力道,見機不可失用力趕緊扯離傑多與幼龍間的巨離,由於用力過猛,黃色幼龍直接撞上了牆,摔得七葷八素甫定的大眼裡立刻蓄滿淚水,似是委屈地嗚嗚兩聲,拍打著翅膀撞開窗戶飛出去。
見到傑多用完好的那隻手捂住另一邊血如泉湧的傷口,因失血而蒼白跌坐在身後的床上驚魂未定,大片的紅色彷彿欲燒灼燃盡眼底,情急拽下腰間的腰帶,拉過少年的傷手,自前臂傷處向近心臟側的上臂纏繞做止血處理。
一切都來得太快讓自己反應不及。回過神來就發現幼龍已經消失無蹤,而自己受傷的手則被阿貝爾用腰帶包紮。
一想到剛才幼龍被甩開後,含著淚盯著自己的樣子,便不管手臂仍在受傷流血,使力甩開阿貝爾的手,「不用你來。」
瞪了一眼愣住的阿貝爾,便從床上站起來,逕自收拾掉在地上,部份已經染上鮮紅的糖果。
傑多瞪著自己,眼神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疏離,收拾起滿地散落的糖果,分毫沒有脫離險境感激的模樣。心中感到一陣迷茫,傑多生氣了,顯而易見地,而這怒氣的矛頭直指自己。
望著傑多部份的血由於進行包紮沾滿自己雙掌,從指甲、指甲與肉的小隙縫到手指與手指間,到處都是,人類的血液不像魔物的異色黏稠,有的還具有劇毒或腐蝕性,新鮮剛脫離身體的人血溫熱,濕黏,淡淡鐵銹的味道竄入鼻腔,感到自己僅是看著那些液體從傑多的體內流出來,頓時眼前一紅,連同什麼莫名的情緒從胃底湧上來產生一陣噁心。
呃、幼龍的事...我感到抱歉。」與壯碩軀體不相映襯的示弱,傑多先是瞟了自己一眼,又繼續撿著他的糖果。外頭的風從窗戶灌進來,依照幼龍飛行的速度,現在不知道已經躲在多遠的樹梢裡哭泣了,自己明明知道傑多挺寶貝那頭愛撒嬌的幼龍的。
神經抽搐的感覺仍刺激著太陽穴一跳一跳,尷尬的空氣瀰漫開來,壓制想逃離這個充滿血腥味空間的念頭,於稍作冷靜後觀察傑多的傷勢,實際遠沒有自己最初判定的嚴重,雖然流了很多血、傷處口子長,不過並不深,顯然是自己反應過度,因為一時氣血上腦就失去方寸。
聽到了阿貝爾的道歉,卻除了回望對方一眼,便沒有其他回應,繼續收拾著地上的糖果。
難得才從飛龍王的居所中把幼龍找回來,卻因為阿貝爾剛才的嚇阻而使得幼龍再次離開自己。說不定幼龍會像以前一樣,一去不返。
想到自己也許無法再見到幼龍,一陣鬱悶從心中擴散開來。
雖然覺得自己在生前應該有和阿貝爾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但從自己來到這死後世界後經歷的,加上回復了的生前記憶,自己和幼龍相處的時間比和阿貝爾的多。對於阿貝爾就此趕走了已經視為伙伴的幼龍,感到深深的憤怒。那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平息的。
無視著受傷的手臂隨自己的動作牽動傷口而傳來的痛楚,把糖果一顆顆的放入糖果罐後,便走到窗前,估算幼龍會躲藏的地方。
「我去找牠,你就別跟來了。」
雖然還是不肯定幼龍如今的藏身之處,卻打算就此硬著頭皮,去找找好了。
在傑多正待踏出房門前拉住他,用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自將少年按坐在床舖上。
「傷患還是不要亂動的好,要找的話...由我去。」牽扯出有些苦澀的笑容,傑多的冷淡彷彿一把錐子將責難落在心口,責難自己傷害了家人、傷害了朋友。
「頭巾,借我一陣子吧。」將傑多的頭巾拆下作為誘導幼龍現身的物品,或許是將之當作替自己魯莽行為贖罪,也可能只是想短暫逃離兩人間狀似無法消弭的尷尬,無法斷言究竟是何者,腦子裡混亂成一團,可在那對飽滿憤怒的眼前也無暇去理清思緒。「對了,傑多,看來傷沒有我想像中的重,太好了。不過以防不舒服,等等還是找一下大小姐治療比較好。」攜著夥伴般的大劍在門口一個回頭,露出關心的表情提醒。
離開屬於自己和傑多的房間,穿過長廊離開宅邸,沒有辦法確定幼龍的行蹤,只能先朝著幼龍飛出的方向尋找起。
況且就算拿著主人的頭巾,那頭幼龍並不是非常地親近自己,這倒是個難辦的問題......抓抓頭,在心理給自己打氣道說一直消沉下去可不行後出發。
正想步出房間卻被阿貝爾按回床上坐著,並表示要替自己找尋幼龍。雖然仍然對阿貝爾剛才趕走幼龍的行為感到憤怒,但既然對方要去,那就讓他試著找幼龍回來好了,畢竟幼龍就是因為他而飛走的。
雖然同意阿貝爾的作法,卻在對方步出房間前始終一言不發,只是不時瞪向阿貝爾作為回應。
直到原來清晰腳步聲變得模糊,最後一片寧靜,才緩緩開口,「這種小傷,不用找大小姐治療吧。」
放開自被阿貝爾按坐在床上就一直用手按著的傷口,包裹著傷口位置的那片腰帶已經染上血紅,而傷口仍舊傳來陣陣刺痛。
這點小傷並不會死的,這樣想著,放鬆身體的往後躺下,柔軟的床鋪因為承受自身重量而漸漸往下凹陷。
雖然手臂仍然有著火灼般的痛楚,但突然湧現的睡意更為強烈。
就睡一下吧。醒來的時候,阿貝爾應該就會帶著幼龍回來吧。如果還沒回來,那自己也出去找牠好了。
閉上雙眼,漸漸進入夢鄉。
***
原本以為可以在天黑前帶回幼龍,沒想到等終於制服那頭頑劣的小動物時月亮都快爬到頭頂上了。
所幸歸宅沿路都沒有遇到同伴,沒有人會好奇道自己身上的傷勢究竟從何而來,為何金色的頭髮會由於汗水沾染泥沙變得黯淡,裸露的上半身會在沒有戰鬥徵召的日子裡佈滿許多細細的抓痕。
在森林中用傑多的頭巾作餌,誘導出躲在樹上的幼龍,猶記得被大力一摔的幼龍完全沒和對自己客氣,起初只看到頭巾飛揚歡快地現身,等看清楚拿著頭巾的不是傑多,張口便兇狠咬來。
所幸最後以眼神交會,幼龍貌似是理解自己想道歉的來意,幼龍用力把熱氣哼在自己臉上,乖乖和自己回宅邸。
咿呀。推開房門,發現已然睡去的傑多,纏在白皙手臂上的是被乾掉血液浸潤成暗紅色的纏腰布。
看來絕對是把要找大小姐治療的叮嚀當作耳邊風了。
「最少應該要弄個像樣點的包紮吧...」自言自語著,看幼龍在傑多身邊又嗅又蹭,但還知道要避開受傷的手,便放心到樓下去拿醫藥箱。
感到有什麼結實而滑溜的東西在自己身上不斷蹭來蹭去,而漸漸從沉睡中醒過來。
甫睜開眼對上的是幼龍那雙暗紅色的眼珠,幼龍一對上自己投來的視線,就不斷蹭著自己的臉頰,像是對自己醒來感到十分高興的樣子。
見到幼龍如今安好,鬆了一口氣,甚至懷疑剛才發生的只是一場夢境。然而下一刻從手臂傳來的疼痛訴說著一切都是事實。
然而,如今只見幼龍,完全看不到阿貝爾的身影。
「不是說去找幼龍的嗎?現在幼龍都回來了,那大叔還去哪…」該不會還在找吧?用完好那邊的手撐起身體坐在床沿,看著門外半晌還沒動靜,決定走出房間找尋阿貝爾。
不過幼龍卻擋在門前,不讓自己出去,「怎?啊、對了,」想了想,覺得沒可能是幼龍自己回來,「大叔帶你回來後,才再出去的,對吧?」
阿貝爾一向言出必行,這次應該也不會是例外。答應了去找幼龍,就會把幼龍找回來並帶到自己面前。然而,如今只有幼龍在,是途中出了什麼事情讓阿貝爾不得不暫時離開嗎?
幼龍如自己所料的動動鼻子表示同意,「那在這等他回來好了。」走回床沿坐著,反正已經由午間等待至如今,就不差那一點。然而,回復清醒而漸漸昇起的饑餓感卻無法忽視,「唉,不如讓我去一趟廚房,很快就回來,好嗎?」天曉得等到阿貝爾回來房間會是什麼時候的事。
「哦,你醒來啦?」推門見到傑多挑眉詢問著自己上哪兒去了,遂揚了揚手中的醫藥箱順便表明意圖。
除卻醫藥箱外,在經過廚房時挑走一塊大小適中的火腿,幼龍一嗅到那塊火腿就眼露饞光,沒有打算吊幼龍胃口,將火腿拋擲到空中,幼龍旋即喜孜孜地一口咬住,窩到角落去大快朵頤。
判斷幼龍暫時不會來干擾,靠近傑多,對他伸出手示意將傷臂交在自己手掌上。
「早就醒來了。」把受傷的手臂伸到阿貝爾手上,「其實也不用特別包紮了吧。」傷口都已經止血了,覺得沒那個必要。不過既然對方特意拿來了醫藥箱,就讓他包紥一下吧。
轉頭望向窩在角落吃著火腿的幼龍,看見這黃色的小傢伙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自己就覺得更加餓了……
「包紮完之後替你弄個三明治?漢堡?」傑多從眼神裡就透漏著他也對幼龍口中的火腿興致很大,好像從以前就是這樣,對於填飽肚子永遠是那麼坦率。
輕笑出來,傑多最深的一道傷口位在右手前臂,從手肘延伸往手腕,動作熟練地先取用消毒藥劑浸潤整個傷口範圍,受傷的地點是在室內,所以不需要有攙入泥沙等粒狀雜質防礙傷口癒合的疑慮,判斷不需要縫合,用紗布吸走過多的消毒液,之後以同樣的方式在傷處塗抹碘酒。
說來也奇怪的是,在這個宅邸裡因戰鬥死亡的戰士可藉由聖女之子的力量復活,卻還是備有醫藥箱這類物品。戰士們仍然被賦予疼痛的體感,亦會受傷,恐怕是擔心戰士們以為可以恣意復活而輕擲自己生命,才有如此規劃吧。
待消毒完畢,用烤火消毒過的剪刀剪取適當長度的繃帶,連同包覆有膏藥的紗布慎重地包裹在傑多的手臂上頭。
「只吃三明治或漢堡是不會飽的啦。」皺起眉頭看向阿貝爾。
倒下的消毒藥劑以及碘酒刺激著傷口,增添疼痛,多次下意識的想抽開手,但都立刻被阿貝爾拉回來,只好輕咬下唇忍著痛楚直到包紮完畢。
「你決定弄什麼給我吃了嗎?」待阿貝爾替自己包紮好並放開了自己的右手,幼龍同時也把火腿享用完畢,從角落走回自己身邊。
「不然就...烤肉,份量夠能填飽肚子,你也挺愛吃的?」選擇了豪放的料理,開始思索起要如何調味,「也當作合好的道歉,會準備讓你吃到撐的肉的。」略顯不好意思地搔頭,一向做事直爽,鮮少有與人如此尷尬過的經驗,但還是極盡全力地想傳達自身的歉意給對方知道。
「好喔。」聽到有烤肉,雙眼立刻亮了起來。「但是在哪烤喔?在宅內還是在外面?」興致勃勃的說著烤肉的事,仿佛手臂的傷痛已經消失。
幼龍像是十分期待著烤肉而繞著自己和阿貝爾轉圈,「幼龍也很想吃的樣子呢。」
和傑多相協走下階梯前往廚房,分明手上還纏著繃帶,傑多卻能靈活地繞在身邊,挖苦自己身上和幼龍搏鬥擦出小傷。
「多一頭幼龍當然沒問題。」幼龍在傑多身邊拍拍翅膀,方才丟給牠的火腿已經無影無蹤,原本口中還含了句抱歉,看到傑多興奮的眼神,又將之吞回肚子裡。
只是淡淡地回以笑容,畢竟已經和好,現在再多說什麼,好像都太煞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