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在等待些什麼，過了一小段時間，覺得有些悶了，然後搖下車窗。風很大，從小小的窗隙竄進來感覺像颱風過境，把一陣子沒有減而是放著留長的額髮吹進眼睛裡，但是這樣子也是不錯的。
音響中流洩出的是悠遠的男聲，輕輕地附和著音調唱，然後將車子的椅背放倒，閉上眼。

不太擔心會被聽見自己荒腔走板的哼唱，畢竟這裡本來就是沒有幾個人會經過的，離都會區有些距離的小社區。很安靜，很平淡的一個地方。
我想他大概也是會享受這種地方，當初把因為住到地下街去而沒再住的房子讓給他當臨時的庇護所也真是對的選擇──雖然到最後終究還是被識破了。

不知道會不會剛好碰到他出去走走然後回來呢……有陣子沒見了，所以淡淡的思念滋長。垂眉笑笑，突然是覺得有點哀傷。
哪有可能總這麼幸運呢。

我站在那幢房子的門口。
第幾次了？總是習慣在收完衣服後到門口晃晃。時間是楚河漢界，硬生生的分割了兩個世界。
如雜草叢生，勢如破竹的思念。

夜晚的風不是很涼，所以幾乎是只穿了單薄的白襯衫和拖鞋就走出門了，街道看上去有些荒涼，昏暗的街燈將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好長好長的漫漫路上，又剩我了。
緩緩將那個名字在心中默念，「淅沄......」

似乎在遠方看見了什麼人。
坐起身來端詳好久，然後微微的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這算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嗎？把門打開大上夜晚的柏油路面，走了幾步想要靠近一些。是他呢，似乎不是過度想念而幻想出的幻影呢。
「……霍爾？」呆滯好久才擠出聲音，然後他似是聽見了聲音而抬起頭來。

些許嘈雜聲打在我的耳膜上，頓時抬頭。
就撞進了一潭深邃的墨水裡。
那是，我熟悉的。

「霍爾⋯⋯！」近乎是有些著急的靠了過去，或許是擔心他會突然不見吧。拉住了他的手，才有了些許的實感。他確實，站在這裡，在我眼前。
太久沒有見面仍然沒有褪去的印象，他還是跟以前一樣。
試圖把有些過於激動的情緒給壓了下來，然後用著一如往常的語調問道：「最近，如何了呢？」

「很好。」看著被街燈照亮半個身子的他，隱隱約約的，蒼白的面頰，我心疼的摸上他的臉。
好像又瘦了……

帶著茫然的讓他的手拂上自己的臉，他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擔心的看著我。
「怎麼了嗎？」伸手把對方攬入懷中，語帶困惑的問著。
我應該看起來狀態不會很糟糕才是，那麼又是什麼讓他露出這種神情呢。

僵在他的懷裡，心裡滿滿的心疼與不捨，想要說些什表示自己的關心，卻無從說起。
「有好好吃飯嗎？」最後竟然只能挑這個話題了，我此時真恨我的嘴拙。

「……嗯。」以單音回復他的問題，但實在有些搞不清楚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而又因為自己最近實在也是沒有好好遵循正常的生活作息而有少許的心虛。
「那你呢？」把問題拋回給對方大概是逃避的最好方法之一，所以近乎是沒有多想就這麼接下去了。
而且其實也算是有些好奇，沒有自己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都是怎麼過日子的。

「有。」毫不猶豫的快速點頭，並將身子更靠近他一些，簡直像隻貪婪的吸血蟲，將要攫盡他的氣息。
我知道他不可能乖乖按照正常作息生活，但卻也不大在意，反正，就是如此，他就是淅沄。

他的溫度貼了過來時，我只能暗暗的苦笑，然後再多施了些力把他抱得更緊。「這樣就好。」
我近距離的看著他埋進我胸口的頭，然後突然的一陣風才讓我想起來自己和他還站在夜路的正中央。
「嗯，你要回去了嗎？」要是著涼大概不太好，況且他的⋯⋯姊姊，應該還沒離開吧。所以自己沒有要去打擾的意思。

聽到他的這番話，抱住他的力道又不禁緊了緊，忽然感到很害怕，其實這麼晚會出來閒晃不是沒有道理的。
全部只因為剛才的那個夢境……那個醒不過來、也睡不著的夢。
反反覆覆著，我多年的陰影。
艱難的思忖，不確定要不要把這種小事告訴他，畢竟這是自己的問題，若是拿它來叨擾他，未免也太任性了。

「怎麼了嗎？」抱住自己的手似乎收緊了些，看著對方躊躇不安的模樣於是如此問道。
看著他低頭默默不語，似是些思考些什麼，我也不確定是怎麼了⋯⋯方才還好端端的，究竟是⋯⋯？

「Nothing.」搖搖頭，表示一己沒什尛問題，我覺得自己的事應該自己解決才是，總不能老麻煩別人，就算是情人也一樣.

不發一語的抱著他，實在也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告訴我吧，我……很擔心。」有些猶豫的道出自己的想法，直直的望進那有些許迷茫的碧藍色裡。
受到欺負了嗎？想到這個可能性，一陣子未能見面的怨氣便不可遏止的冒了出來。

猶豫了許久才說出來，「想你了，做夢了，睡不著，想回家。」那些撒嬌任性的話就如潰堤的水宣洩下來。
一旦破了防備，才發現自己建築的心是多麼渴望這個人。

聽到那些近似于撒嬌的話語，心是一暖，隨後卻覺得些許自責了起來。
沒有辦法帶他走，在目前只能這樣短暫見面的情況下。那個大概還在我借給他的房子裡等著的是他的家人啊，自己無比羨慕著的。
「我也想，但她還在，不是嗎？」
我只能在這裡抱著他，盡可能的，把自己的溫度留下。我大概沒有其他能留給他的東西。
還要多久才能長久的聚在一起呢？

聽到他這麼一說心中不免多了分沒落，「是啊。」想著想著，手又鬆了，怎麼，越來越貪心，越來越不可離開他。

看著他那有些落寞的樣子，更是心疼了。「對不起。」只能這麼說著，可是還是沒有辦法應著他的希望去做啊。
低下頭來，抽出了原本抱著他的手轉而抬起他的頭，輕輕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我能給的，現在可能也就這麼多了。

看著昏暗燈光下的他，視線都迷醉了，許久未見，身體就像蕩婦一般，如果只是哄小孩的輕吻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是只能放開手，眼角發熱的看著他。

離開他的唇，拉開距離時還有一些依戀。看著他的眉他的眼，都差點把持不住。
大概能夠了解想綁走公主的魔王的感覺了吧，想要把他綁回高塔裡不要讓任何人再從我身邊帶走他。
只是他是城主而我是殺手，而我也沒有高塔，只有地下街裡的房子，所以上述不可能成立。
「霍爾。」在他的耳邊廝磨，想要彌補兩個人分離的那段時間的空虛。
但怎麼夠呢？對於兩個人都是。

「我想我們應該找一天好好聚聚。」我回答道，其實會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也是因為這裡沒人。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這樣好像在偷情。」如此奇葩的想法惹得我嘴角上揚。

無奈的搓揉著他的髮絲，確實是如此吧，因為很多原因而無法相聚而感到寂寞的，大概兩人都是。
「再一陣子吧……」最近幾乎無法閒下來，雜事諸多，就算再怎麼希望在一起，也該等這一段風波過去。「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乖巧的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依依不捨的抽離他的懷抱。

懷裡的體溫抽離的時候有種想要再將他擁入懷中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大概不能繼續待著了。
「⋯⋯再見。」
面對著他後退，然後不安的看了幾眼後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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