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方反應過來前先上了二樓，下樓時手中捧著瓶看上去所費不貲的洋酒，琉璃光輝映出深綠的酒瓶表面、瓶口的軟木塞處則是以金箔封起：「拿去。」自始至終帶著同一號表情，縱使是送出昂貴的禮物亦然。

「咦？」露出有些訝異的神情，畢竟自己知道伯恩這次的行程十分緊湊且忙碌，竟然還特地帶禮物回來。

這款酒自己是知道的，並不是一般在飛機或是機場中常出現的免稅品，而是僅有少數酒商能夠取得貨源的高級酒。聽說其口感溫順濃厚、只要透過狹窄的瓶口就能聞見最豐富的果香，而唇齒間會留下紫羅蘭的香味。
自己早已觀望許久，卻苦於沒有管道購入。忍不住在那外型流暢的瓶身來回細撫，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見著對方樂不可支的模樣，自己頓時不知該感到高興抑或是無奈，挑選的禮物深得人心固然很好，但看弗雷那嗜酒成癡的模樣實在難以發自內心感到歡愉：「哼、沒必要這麼高興吧。」
帶著無奈輕哼了口氣。況且這酒並不是自己有所鑽研，而是當地酒廠老闆大力推薦下才狠下心購入的。

「怎麼能不高興，這可是我親愛老哥送的禮物啊。」雖然以一個男人來說，這話實在肉麻了些。但...現在也沒外人在不是嗎？

拿著捨不得放下的酒湊到對方身旁，以肩靠著兄長。
「我可以去準備點簡單的下酒菜，例如煎個牛小排什麼的。你上次帶回來的乾酪也還有些，我們今晚就開瓶享用吧？」

「你現在就要開來喝嗎？」眉頭輕蹙，雖然不是不了解對方的個性，但考慮到……明天自己又沒有班。好吧，那擇日不如撞日，雖然自己沒什麼心情喝酒，但也不想壞了弗雷的大好心情。稍稍將對方推開，走了幾步坐回餐桌：「那就乾脆把上次的乾酪解決掉吧。」況且煎肉的油煙，絕對能迫使自己或對方再去洗一次澡。

「只要乾酪？嘛－我們也確實吃過晚餐了。」而自己一貫是在晚餐料理結束後就去梳洗，避免對方挑著眉表示魚腥味蓋過桌上的料理。

雖然少了鮮嫩的肉排有點可惜，但一想到得在享受完有肉有酒的饗宴後，拖著身子去洗澡…忽然覺得只搭配乾酪也是不錯的選擇。
「這樣也就不用待在餐桌上喝吧？還是你希望我去找出燭台點上，來製造點兩人世界的氣氛？」想像著兩人面對面拿著高腳杯共飲的畫面，嘴角有些失守。

「我們家裡有燭台嗎……」吐槽的切入點似乎有些弔詭，旋即改口道：「想都別想，弗雷特里西。不坐在餐桌上你還想去那裡？」皺起眉頭，大致能料到對方會提出去房間或客廳比較有情調，但要是不小心翻倒什麼東西在地毯上，可就只會剩下自己油然而生的胃疼。
不過坐在餐桌上確實是太過正式，於是起身靠攏被抽出的餐椅。「嗯……去客廳吧，不過得小心地毯。」這是自己退一步後的妥協。

雖說沙發沒有床墊來的舒適，但至少也還算是個倒頭就睡的好地方。當然，並不是自己酒量差到容易被擺平，只是在與伯恩哈德共飲時會更為放縱且恣意妄為罷了。
「放心、我保證這次絕對不會在把手伸向你時…又遺忘自己正拿著酒杯。」已經因為地毯悲劇一事道歉了無數次，但還是在心底偷偷覺得有那麼點無辜。

就像觀看球賽的觀眾會激動的與素不相識的旁人擁抱般，當透過電視看到欣賞的賽車選手抵達終點時也希望和兄長分享喜悅，所以才失手…當然這些辯解並沒有真的化為言語。
只是在廚房與客廳間來回的走動，準備享受接下來的時光。

見著弗雷那歡愉的模樣，自己並未多介入些什麼，只是逕自拿了酒杯至沙發入座。
在對方忙進忙出的同時，順手拿了搖控器隨興轉了幾個頻道。當然大多是在不同的新聞台之間跳躍，「那個不需要吧……」發覺對方拿了些根本不必要的東西而出聲制止。趕人回去後好不容易才轉到自己有興趣的頻道。

『……車隊的比賽讓全市陷入瘋狂。』電視中的新聞讓自己猛然想起上回的遭遇，於是看了眼單人沙發後轉移陣地。

將那些兄長口中的垃圾食物丟回櫥櫃中，然後端著切成小塊的乳酪切盤回到了客廳。看到伯恩坐在單人座位時還愣了一下，但注意力很快地被正在播報的話題給吸引。
原本正要開瓶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一手拿著酒、一手拿著開瓶器卻遲遲未進到下一步。

在看見那騎士因為一個不完美的過彎而差點失速摔地的畫面時，彷彿嚇了一跳般身子震了一下並挑起眉。

「別愣在那兒，坐吧，弗雷特里西。」準確點來說，也不是自己有興趣的新聞，而是認為對方會有興趣的。仰首望了眼時鐘：「我記得比賽的重播好像已經開始二十分鐘左右了。」八成是因為太興奮導致對方忘了，不過好在自己因為弗雷不時的提起所以還記得。

「啊、那個我其實跑去現場看過了，還記得嗎、你出差前我有提過有認識的人會出賽。但當時沒注意到這一幕就是。」也明白自己的個性，如果真轉過去看重播那肯定連喝的是酒還是水都不知道。

看著新聞開始播報起氣象後失去興趣，以手轉而瓶子不轉的姿勢去除掉瓶口的膠，再將頂針對準軟木塞的圓心旋入，俐落地將其三分之二拔出後直接伸手將它握住拔開。
隨著啵一聲－散發出比想像中更加美好的溫潤酒香。

「這樣嗎……」自己也不太清楚哪場比賽的賽程，不過確實是把自家弟弟說過會去看比賽這回事給忘了，果然記性也不如以往。但因為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電視上解釋著氣旋是如何形成的報導而吸引過去，而沒有更多感慨。

直到對方將酒瓶軟木塞拔去，氣旋或是積雨雲都不重要了。雖然自己不是品酒師，對於酒類本身也不像弗雷那樣精通，不過香氣不會騙人，韻律、舞蹈，彷彿在空氣中的精靈都為之悅樂，多層次豐富的酒精香味刺激著每個嗅覺細胞。這錢沒有白花，自己不禁如此認為。

將酒倒入玻璃杯中，在光線的折射下色彩奢華。酒杯被輕輕放在對方身前，從伯恩哈德那雙翡翠色的眼中看得出他對這香味感到滿意。
「它的味道肯定會比聞起來還令人沉醉。」拿起高腳杯，那是個微傾的角度。

「乾杯。」嘴角染上一抹淺笑，雙方的玻璃杯輕碰。
也許氣象主播平板單調的語氣與現下的氣氛扞格不入，但那又如何？有人說過，當自身的時間靜止時是天使飛過的剎那，不過當那如同絳紫絲綢滑入咽喉的瞬間，自己的時間也好似停止。濃郁馨香縈繞齒間與鼻腔，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好酒，就讓滾動的喉結來說明一切吧。

「真是美味。」從味覺上去著墨感想之類的對自己來說太過複雜且多餘，果實被釀造所產生的芳香融入空氣中，蕩漾出臉上滿足的笑容。
「這酒就超棒的，伯恩哈德我真是愛死你了。」要說是感謝兄長，不如說是被那香甜的酒精給收買的感慨語句，讓對方對此不予置評。

「現在才知道要愛我？」挑起一邊眉毛，戲謔地說道。
不多理會對方的胡鬧，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向後仰靠著單人沙發上的抱枕。在新聞結束之後漫無目的的轉著電視頻道，在宣告電視的無趣程度達到不治等級前開口問道：「弗雷，你有想看什麼節目嗎？」語畢叉起桌上的一小塊乾酪送入口中。

「你選吧，反正我沒事就能看。不像你滿世界跑，說不定要看到能看懂的字幕都不容易。」原本想回答說看著你就好，但考量到被對方用手中叉子戳的可能性，自己還是閉嘴才好。
螢幕畫面不斷跳轉，看來伯恩哈德跟自己一樣在電視節目上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乾脆看錄影帶？」雖然現在大多是發行DVD了，不過自己始終改不掉那種老派的說法。況且有很多老電影也都沒再發行光碟版本。
正當自己打算放棄繼續轉檯之時，電視上兩隻郝紅色狐狸在草地上打滾的畫面吸引注自己目光。鏡頭帶向山川原野風景，就算隔著電視螢幕也能感受到之中的壯闊絕美，自己頓時看得有點出神。雖說世界各國自己都因出差的緣故參訪過，但自己真想去旅行的國家與景點？似乎是寥寥可數。

「那兩顆紅毛球真可愛，挺羨慕牠們能住在那樣的地方。」在那樣一望無盡的綠意中，身旁有著相似的存在而不覺孤單。
再為彼此倒上一杯令人沉醉的香醇，有許多話語沒說出口也能被讀懂。雖然自己老是將肉麻話掛在嘴邊，但是一起去山上養老這種話似乎還不適合說出。畢竟他們身處在這座灰色的城市，心中卻仍保有少許鮮豔的色彩想去達成。

酒精令人放鬆，能夠偶爾的忘記太多煩憂而單純的享受其渲染的愉悅。

接過斟滿的酒杯，這回則是淺淺啜飲著，感受香氣與味覺的節奏，總覺這樣的好酒喝完有些可惜，不過放著又更只是浪費。
盯著電視螢幕上的蓊鬱森林，飛鳥、走獸、游魚的身姿儼然畫作般唯美，沒對弗雷的話語做出表示。在杯中最後一滴葡萄酒滑入咽喉，可能是一日的疲憊外加酒精的微醺，自己似乎多少有了點睡意。電視中的紀錄片則是播送著輕柔悠揚的音樂，替自己的睏倦又催化上幾分。

摸不著邊際的話語忽然得不到回應，但像是沒發覺般仍是逕自的說著只是稍微放輕了音量。在節目結束時將最後一塊乳酪放入口中，感覺那濃郁的口感與果香交融。
「真是個不錯的夜晚、對吧？」回覆自己的僅是片尾柔和的音樂與那淺淺呼吸聲，不過這樣就已經足夠。

湊過去將對方手中仍握著的酒杯收起，並開始輕手輕腳的整理起桌面。
將一切恢復成井然有序的模樣後才回到單人沙發前，單膝跪在地毯上而雙臂在扶手上交疊，看著伯恩哈德熟睡的臉龐。

「嗚嗯……」僅是無意義地發出幾個音節，也許在諸多催化之下得以換取一夜好眠，不過只要還在單人沙發這場合就不太可能安睡。
依稀感覺到對方的動靜，不過自己早已是在夢境與現實之間遊走，更多的部分應該在屬於夢境的那一端，那裏有黃銅綿羊和藍色的草。電視關了嗎？東西收了嗎？那些理性考慮，全數被自身環繞的淡淡酒氣打散。

「盥洗一下後回房休息吧？」手搭在對方腿上，曲起指尖搔癢似的輕抓幾下。雖然自己並不想打擾他的睡眠，但如果就這樣睡了...隔天起床後伯恩哈德肯定會將整個早上的時間都花在浴室裡。
畢竟一個宿醉的人味道肯定不會太好聞，這一點就算是再高級的酒都一樣。

「伯恩－哈德－」多出了點力搖晃對方，像是趴在人類腿上的大型犬。

「……綿羊呢？」自己是屬於淺眠的人，所以要叫醒自己並不困難。
不過悠悠轉醒後的第一句話似乎令對方摸不著頭緒，沒多做解釋，逕自朝著浴室的方向以極緩慢的速度前進，浴室似乎隔著千百年遙遠的距離。
旋上了浴室的門，盯著鏡子看了半晌，考慮著該簡單梳洗或是好好沖個澡？幾近闔上的眼瞼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宛如移動冰河般悠久，自己是會順利抵達房間抑或是在半路上睡著是個未知數，所幸摸上門把的那一剎那自己還保持清醒，沒做多想便躺上面前溫暖柔軟的床鋪。似乎事情有些蹊蹺，但至少這床的氣味自己十分熟悉。

跟在對方之後刷好牙，邊洗了把臉後準備回房就寢，卻發現自己的床上已被人占去大半的位置。這情況讓本來有些茫然的意識清醒不少，因為會跑錯床睡覺的通常是自己才是。
但是並不會感到困擾，反正天氣逐漸轉涼、有個暖爐在身旁是再好也不過。將房間的燈給關上，僅留下床頭的夜燈。

「哥、過去一點，至少留個位置給我。」床是雙人床，一側靠著牆，一般來說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兩個大男人睡的舒舒服服，前提是兄長願意挪動他的身軀。

「別老是跟我擠……」百般不願地轉醒後皺了皺眉頭，不願爭論而稍微挪動了位置。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位跑去跟別人擠的傢伙。
在稍稍抱怨之後很快地再次進入夢鄉，這次並沒有夢見奇怪的動物，看來應該得以一夜好眠。通常自己也不是容易睡著的人，看來酒精和疲勞的交織作用確實很有效果。

「有甚麼關係－」並沒有辯解，而是在兄長移動後跟著躺上被窩，將腳邊的棉被用足尖勾起拉高到頸下，阻擋了從窗邊隙縫吹進的晚風。
因為兄長並沒有讓出太多空間，為了預防自己滾下床而貼得十分靠近。從對方的後頸可以嗅聞到沉穩的木質香味，那是伯恩親自調配的味道，雖然說不出是有哪幾種香味組成，卻仍十分喜歡。

伸手輕輕環抱住對方的腰，額靠在那能夠給人安定情緒的肩上，說了聲兄長可能沒能聽見的－晚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