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亞斯,住手、快住手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是自己?為什麼非得遭遇到這種事情?
到底是為什麼?!
他的女兒呢?讓他寶貝的、可愛的女兒呢?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冷硬得不像平常軟軟溫溫的,裡面白灰色的東西是什麼?
「快放開!已經到了下葬時間了,拜託……你女兒的骨灰罈……讓她們好好安息不是很好嗎?」
不要!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們不是還好好的嗎?前幾天哭鬧著不讓他出門,還故意弄髒衣櫃裡面的衣服,怎麼可能就什麼……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做,說好了雪融的那天要一起去首都找醫生、買新的衣服、吃好吃的點心,他一直省吃儉用的積蓄足以讓他買下希拉姆都市內的小店舖過活,可以去溫泉讓她們暖和身體,說不定還會找到高明的醫生治療……還有……還有……還有很多還沒有做的。
「三個多月!她們死了有三個多月了!清醒點……可惡,我也想哭啊……!」
她們的生日快到了,難得買了巴掌大的蛋糕,偷偷做會動會跳的機關娃娃,她們看見會很開心吧?一定會笑著喊『爸爸』、『爸爸』的。
她們從出生就非常虛弱,睡覺時很容易驚醒,若沒陪著睡覺會一直哭個不停,比別人還要晚學會走路,到了兩歲多才會喊『爸爸』,就、就算喊得模模糊糊也能知道她們在叫他。
看到生人會害怕得抓住自己不放,第一次摸到雪球時總是碰一下叫一下的,送給她們會模擬開花的小機關會睜大可愛的粉色眼睛盯住緩緩盛開的假花。
只要她們一發燒,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跑去敲村內醫生的家門,她們很少下床,連走出門被風吹都不行,硬是把閣樓天花板弄成天窗讓她們看見月亮星星和降雪的天空,明明吃得不多但很會挑食總是得哄著哄著才願意張口吃下肚子。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家務、工作一個也不能漏,幾乎佔滿了一天內大半的時間,可是、可是看見兩張酣睡的臉,回想她們笑顏,聽著她們喊著『爸爸』,小小的抓住自己的手。
要他為此而死也甘願啊。
「安眠藥呢?!怎麼還沒拿來!」
「沒有了,藥已經吃完了!」
「該死的……把那邊的棍棒拿來!」
「是……咦?!」
「把人打昏了帶走!我就不信教會的醫生治不好他!」
●
「……亞斯?有在聽我說話嗎?」
有什麼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在那個村莊的房子被雪崩沖垮了,但是不能毫無理由的住在教會內,」
眼前這個人是……她的弟弟……
「還記得之前你有幫狩者修理好槍械這件事情吧?我打算向教會提出技術師申請……」
她……是誰?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把申請單交給教會。」
好像聽見什麼聲音,非常微弱的……哭聲?
「喂、喂,亞斯,有在聽嗎?」
「我……考慮一下。」
「最遲後天給我答覆啊!」
「嗯,會通知你的。」
遊走在長廊上,據教會裡的人說他現在這個樣子比起剛來那副紙片人似的好很多,至少能夠下床走路了。
可是回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到達教會的。
連為什麼才會被送來這裡治療的原因,也不太清楚。
記憶蒙上一層霧,明明就在眼前卻看不到。
總覺得身邊空蕩蕩的……?
那個聲音……。
「找到了……」
病床旁的櫥櫃下方長型的抽屜內,幾乎被褪色的衣物蓋住,放置在角落的兩個類似盒子的物品,上面各自刻了兩個不同的名字。
指腹輕撫著上面的刻字,就像面對親人那般,淺笑著將兩個盒子擁入懷中。
若是有人在場恐怕會因此而感到詭異,他正低下頭開始朝向盒子自言自語,就像真的在對話一樣。
「對不起,我來晚了。」
「好、好,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嗯,知道了。」
「不會、不會再分開。」
「放心。」
「爸爸會給妳們能夠活動的身體。」
●
那是一架被用數個類似鐵鑄的機械立起的重型槍械,青年用力握住把柄的位置朝向畫上同心圓的牆壁扳下射擊開關,一陣巨響以及等待鋪天蓋地的煙霧散去後,儘管牆壁絲毫未損,但也留下不少彈痕。
「……不行,為了增加殺傷力,結果導致準確率下降……」青年從工作服上抽出巴掌大的筆記本不停的抄寫,「重量也太重,這狩者舉得起來嗎?」起碼他是絕對拿不起來的。「火藥的方面還要再重新調配比例……」
突然右手袖子被拉扯,青年微愣後往旁低頭一看,一個右臉頰上有粉藍色旋月形印記的六歲女童面無表情的拉住袖子,睜著粉紅色的雙眸抬頭往向他。
青年扯下手套撥弄女童的白髮,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奧薇菈,怎麼了?」
奧薇菈往門的方向一指,就見和她完全相似、不過左頰上是淺紫色五角星形印記的女孩站在門邊,手輕放在門把上,狀似要開門的意思。
摘下另外一個手套,青年有些錯愕的往門看過去,「會是誰來?不好意思,瑪麗亞,拜託妳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