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懂。」

「是嗎。」

男子的回覆依舊讓幼小羊獸感到不明所以，他知道永遠無法從這人身上得到任何答案，確切的。但他早以習之為常，而這就是從他稱呼這男子為師之時，至今以來相處的結論：他從不給人答案，而是要人去尋找自己心目中的真理。

……即便那可能與世背道而馳。

「終有一天，你也會明白自己在追求什麼。」

男子的話語恰好印證他所想，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所陪伴的那人是否能讀心。男子在林間行走的速度從來沒有改變過，與男子睜開雙目觀察著這世界時的行進毫無二致，不禁令人更起疑，這人究竟是用什麼去看這一切。

「你認為戰爭是好的嗎，阿納羅諾？」

小羊獸隨即搖頭，然後觀察著前人的反應，但他心裡明白自己又將會得到令自己費解的解說。畢竟戰爭並非單純的弱肉強食、物競天擇，而是更加摻和著利益、貪欲，或者高揭正義之名，或者宣揚此舉是為民之利。戰爭或許是一個激烈衝突，但那確實是外交的手段之一，伴隨著因戰而起的諸多事物。

「而更有一種說法，戰爭起源於每一生物的天性，我們都在戰鬥，為了目的，為了溫飽，為了理想。」

「真、真的…是這樣嗎……」

「你說呢？」

幾次，其實阿納羅諾幾乎要受不了，老師經常會給他諸多敘述，而當他想詢問那是否正確之時，卻總只得到如此回答：如同正確答案永遠不存在一般。

「因為事物並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全憑觀察者的心意。」

「可是這不是會很混亂嗎？」

「所以擁有常識，匯集多數人所認定的善，進而流成俗。」

「可是如果大家都做同一件不好的事…那怎麼辦？」

「如果在那些人眼中認定是好的呢？」

「……」

阿納羅諾再次感到混亂，如同現在被綁縛著眼罩一般，視野是昏黑的，捉摸不清進路。

「我們無法強求他人是否能認同自己的眼光，正如我們同樣無法輕易接受別人的抉擇，而這世界不分對錯，依舊運行，日復一日。」

「…所以…我們，什麼都不能改變嗎……」

「你說呢？」

他遲疑，低首。自己究竟是為何而生，究竟存活著有什麼意義，他不了解；但卻又不甘於一事無成，那豈不是徒然存在於世間，毫無自己的影子嗎？他搖頭，他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擁有意識，如何得以生存在這個世界，他要抱著什麼理由，追著什麼去過生活。

「這便是戰爭的理由。」

「……嗯。」似懂非懂地，低首默思。「所以，老師…我們這次要調查什麼？」

「一個賭注。」

此時的他們，感覺自己正被眾多狼型惡獸包圍…不只這些，似是有更多帶著人型氣息之物在領著牠們，那像是帶著欲望的目光，似是隨時將暴露其飢渴的低吼，飄散著充滿妒恨的幽霧，而那些事物正一同打量著眼前來歷不明的訪者。

「什麼人，報上名來！？」

他們被一團暗雲擋住去路，羊獸貌的幼小惡魔感覺自己張手不見五指－－儘管那只是感覺：他現在確實看不見自己的手。

「在下不過是一介學者，其名不足掛齒。」連身斗篷那帽沿下的嘴角，勾劃起難以猜測的表情，似笑，非笑。「耳聞我等長者帶回了對岸的要人，想從對方身上得取有利於我等的籌碼……」

「你怎知道？」

「在下只是說出眾人皆知的事情：我等至高的統領者－－女王陛下意欲將舊日的光輝重現於西方大陸，造福我們受盡苦處的子民，這些事情，想必是作為飽經磨難的人們都渴求的吧。」

「否則，如何能讓為數眾多的人們都願意放棄彼此爭鬥，服從那王的號令呢？且那宛如夜明之珠的東方大陸，不就恰似那長夜中的光明，指引著眾人去追尋嗎？」

「……姑且不論你是什麼貨色，來這裡又什麼目的…」那些人的話語中仍然存疑，如同阿納羅諾此時也難以猜測那名男子的想法。「總之是我們的一份子，就閉上你的嘴老老實實帶上這傢伙，然後去把那群肥羊給通通宰了！」

「了解了。」男子略欠身行禮。「還祝諸君武運。」

小巴風特可以感覺到那些令人感到窒息的紛亂情緒往各處遠去，相較之下，跟前這名被自己稱為老師的男子，只像是一團迷霧，彷彿是自己伸手向前都難以捉摸，但那雖朦朧，卻又依稀可見那前路。魔獸的氣息也隨著隱弱－－除了前頭正有一只溫熱的鼻息正打量著自己的臉頰，令他感到不寒而慄。

……顯然那魔獸對自己毫無興趣，撇了撇頭地在周遭徘徊，可以聽見檞德對著那魔獸低吼，螢霧卻分毫未溢。

「顯然，我們也得到一個籌碼。」

「……唔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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