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在鍋子下跳動著,帶來怡人的暖意。從架上的香料罐裡抓了幾種撒進紫紅色液體中,隨手舔了舔指尖……「哈、哈啾!」--馬上就被嗆得連忙別過頭去打了個大噴嚏
收好耶誕夜晚餐的碗盤放進洗碗槽,正要開始清洗時就聽見菲利打了個噴嚏。「會冷?我把暖氣開強一點。」
「唔,」趕緊搖頭,揉鼻子傻笑:「只是被嗆到了咩嘿……忘記今天放的香料比較辣了、」
抓過菲利沾滿香料的指尖擦乾淨,確定兩隻手都是溫暖的,才繫上圍裙開始洗碗。
任對方幫自己擦淨雙手,傻呵呵地哼著小調切起橘子。「……路德,」突然抬起頭來,「你喜歡橘子汁多一點嗎?」
「你喜歡就好。」忍不住伸手擦掉他鼻尖的橘子汁。真是的,菲利怎麼老是像小孩一樣身上到處沾到食物?
「Ve、」對方露出了可能連本人都沒意識到,啼笑皆非中帶著點寵溺的表情。
嘴角揚起,雙手捧起剛削好的橘皮絲「嗯!」
「小心別切到手。」雖然知道菲利廚藝精湛,但看著他有些笨拙的模樣,還是多叮嚀一句才開始洗碗。
愉快地答了聲好,繼續忙碌起來。
「--路德!」拿起一塊去皮切好的橘子,在對方狐疑的視線投來時遞往嘴邊:「啊--。」
呃?菲利在做什麼?我不是小孩子了雖然手上都是洗碗精的泡沫但他其實可以放盤子裡稍後我自己吃啊不對我好像看過情侶這樣互相餵食據說可以促進感情等等我們是情侶嗎?
哐噹一聲盤子從手中滑落,幸好沒摔破。回神發現菲利還滿臉期待的拿著橘子片,猶豫一下說:「我、我可以自己來。」
用手上的大聖誕襪一下套在混帳馬鈴薯啤酒桶的頭上,推開對方探過頭直接就著菲利奇亞諾的手把橘子吃掉。
「嗚、」被盤子敲上洗碗槽的聲音嚇了一跳,望去幸好沒事。一回頭剛和路德對上眼,下一秒兩人卻猝不及防地被哥哥偷襲了:「VE、路德!?──嗚哇!哥怎麼可以這樣啦!!」
「你這個見色忘兄的蠢蛋,還有你們兩個不要忘記老子還在這裡想閃瞎誰啊畜生!」三兩下吃掉橘子,用食指往自家抱怨著的弟弟額頭上戳下去:「為什麼在平安夜也要看見這個塞滿了馬鈴薯皮的臭啤酒桶男人在我家……這樣一點也不平安啦!」
「Ve、ve、ve……我才沒有見色忘兄啦--!路德明明很久沒來了而且他也沒做什麼壞事咩!?」被戳得受不了,摀住額頭委屈抗議,講到最後甚至都帶點哭音了
「他來了本身就是個錯誤啦蠢蛋--!」跟著提高了音量喊出來,看著要哭要哭的蠢蛋弟弟,有時候真的會很想揍他。是說這傢伙自小就這樣一被罵就一張愛哭臉……「還有不准哭!」
「VE----」㿜嘴。明明是平安夜為什麼哥哥要這樣啦。
兩兄弟並非真的感情不好,但在廚房吵架有點危險;羅維諾似乎比較擅長用肢體語言表達情緒,費爾南德斯先生每次都傻笑地說…。
咳,眼前兩兄弟還在吵,眼淚已經在菲利的眼眶打轉,我順了順他的頭髮安撫他的情緒,說:「你跟你哥先去客廳吃點心?香料紅酒應該快煮好了,等等我洗完碗端過去?」
「Ve、」想和路德繼續待在廚房只是沒說出來,垮著臉,連呆毛都皺得亂七八糟,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好了沒事,我很快就洗完碗了。」菲利依然一臉想哭的樣子,摸摸剛才他被羅維諾用手指戳的地方:「會痛?」
搖了搖頭,不甚常見地決定妥協。「那我先把剩下的材料放下去……」
看著眼前的這兩人貌似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了,除生氣之外還多了一種悶悶的感覺。不想再看下去,哼了一聲轉頭走出廚房,離開前不忘記踹了椅子一腳。
默默把被踢歪的椅子推回原位。
從來沒搞懂羅維諾每次看到我時莫名的怒氣到底是哪裡來,曾經試圖分析每次見面的狀況,但找不出任何脈絡。
「--哥、」出聲喊道,但對方果然還是逕自走掉了。靜靜看著路德把椅子推回去,走回流理台前把砧板上的一整落金黃橙紅倒進鍋中,攪了幾下
洗完大疊碗盤,菲利已經煮好香料紅酒一陣子了。看他試圖端起沈重鍋子的危險模樣,乾脆接手端過去。
乖巧地讓對方把鍋子接下。趕快把隔熱用的襯墊擺在桌上,又拿了三個杯子過來
舀起鍋中的熱酒捧在手上,「路德,我先把這杯拿去給哥哥喔……?」有點遲疑地開口道
「--我的那杯可以麻煩你等下幫忙裝嗎?」隨即又問了一句,附帶一個撒嬌央求式的淺淺甜笑
「好。」舀起兩杯冒著熱氣的香料酒,等杯身沒那麼燙了,才走進客廳遞給菲利。
端著手中的杯子走到起居室,哥哥正站在聖誕樹前。湊過去把冒著熱氣的瓷杯遞給對方:「哥。」看到對方眼神轉了過來,「咩嘿、」
悶不吭聲的接下杯子,沒好氣的看著這個傻笑的蠢蛋弟弟,一掌拍在對方後腦上,不太溫柔的揉了揉對方的頭。
「嗚!」吃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揉亂頭髮:「嗚咩、哥!」
「又沒多大力別再那邊唉的好像你哥我虐待你一樣……蠢蛋。」窩回靠近聖誕樹邊的椅子上,挑眉:「現在又捨得出來了?」
鼓腮在對方斜前方縮腿坐下:「煮好了所以出來了嘛……第一杯先給哥哥喝啊。」下巴靠在膝蓋上,無辜又有點委屈。
「……你這副表情去給那個混帳馬鈴薯人看,看了會想揍你蠢蛋。」齜牙列嘴的恐嚇對方,抿起嘴:「去給我找付墨鏡來,我眼睛都快瞎了。」
「──Ve。」坐直,「哥要戴你平常那支嗎?還是我的借你?」異常認真地說道。
「……我是在吐嘈你你這蠢蛋弟弟--!」以大喊回應對方「晚上在自己家裡帶墨鏡像什麼樣啊啊混帳!」
一進客廳就聽到羅維諾大喊大叫,將瓷杯遞給菲利的時候忍不住皺眉,「你晚上需要戴墨鏡?」該不會眼睛有什麼問題吧?剛才看起來很正常啊?
「………閉嘴,都給我閉嘴滾邊去!混帳!」看到這個用啤酒發酵的馬鈴薯畜生就有氣,轉過頭去看著聖誕樹上的星星,生起悶氣來。
拍拍呆毛無精打采垂下來的菲利,切了一片乾果蛋糕(Christstollen)讓他坐下來配香料酒。「今天是平安夜,開心一點?」
「嗚咩……。」點頭,接過蛋糕乖乖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嗯!?好吃!」邊嚼邊口齒不清的說
菲利喜歡真是太好了,乾果蛋糕常被德.國地區以外的人評為稍嫌乾硬沒味道,這次特地改變配方中的比例製作。自己也切了一塊,雖然偏軟口感跟習慣的不太一樣,還是讓人感受到聖誕節的氣氛。
滿足地嚼嚼:「雖然還是panettone更好吃啦……。對了,路德不坐著嗎?」拍拍身旁座位,疑惑
一坐下來菲利就自動靠過來,沙發明明就還有很大的空間;這樣稍微轉頭就是菲力滿足的嚼著乾果蛋糕的側臉,沾上雪白糖粉的嘴唇嚐起來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吃了幾口,突然注意到從另一張沙發上散發出的怨氣似乎越來越重,「--哥哥要吃嗎?還是我拿冰箱裡面的雪藏蛋糕過來?」馬上放下手上的乾果蛋糕,拿起刀子準備再切一塊
回過神,慢吞吞的接下蠢蛋弟弟切好的蛋糕,那個混帳馬鈴薯畜生紅著臉不知道幹嘛的當機在那,即使狠狠的瞪他也沒什麼反應。
咬一口,雖然不怎麼難吃,但還是更想吃Pandoro……
「Ve--」哥哥吃了!從表情看起來至少不是真的非常生氣的樣子,鬆了一口氣。接著才發現身旁的另一個人好像不太對勁……「……路德?」
「沒,沒事,我在想乾果蛋糕的配方可以怎麼改進。」聽見菲利的聲音,回神發現他正非常靠近的盯著自己,近到只要往前靠一點就可以…將這種想法逐出腦海,三兩口吃完蛋糕掩飾尷尬的表情。
「唔、」並沒有指出日耳曼血統青年臨時編造的謊言有多明顯,意識到彼此間微妙的氣氛後臉上也似乎熱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地圓睜著平常難得被他人瞧個透徹的蜜棕色大眼
「--你們可以再靠近一點,混帳。」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挑眉看著這兩個隨時粉紅氣氛全開然後就忘記旁邊有別人的蠢蛋。
「--嗚咩、再靠近一點就會撞到了啦!?」打死不承認地抗議道
「……蠢蛋弟弟。」時間也不算早了,雖然很不甘願但果然還是別讓自己的眼睛受傷。「我要去把蛋糕吃掉,你們自己慢慢在客廳待著吧混帳……」
說著往廚房移動,打算待會把Pandoro帶回房間去吃,至於這兩個蠢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誰想管他們啊混帳!
鼓腮目送兄長把剩下的大半個蛋糕抄了就走,畢竟這種時刻下再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是那麼地對頭
並不是不想顧到哥哥的心情,但是路德在場的狀況下實在太難讓他平心靜氣了……。
羅維諾離開後菲利顯得有些落寞。也對,這兩兄弟雖然平時吵吵鬧鬧,但感情很深厚吧?羅維諾從晚餐時就情緒不太好,看得出來菲利一直想哄他開心。
猶豫一下,開口:「抱歉,我晚餐時不該跟你哥吵架。」
搖了搖頭,「路德不用道歉啦…。」半是不經意地倚上肩頭,眼睛還是看著哥哥離開的方向,「Ve、」
「畢竟安東哥哥臨時接到必須處理的工作……」低頭,視線落在交疊的指尖。
菲利垂下視線沈默,我搜索枯腸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讓氣氛樂絡起來。但是這樣安靜的坐在一起,好像也不錯?在我意識到以前已經很自然地伸出左手,環著菲利的肩膀。
沒預期到路德的動作而怔了一怔,印象中已經很久很久沒被這樣摟住了,平常因為對方害羞,大多數擁抱都是撒嬌耍賴之後得到的
「……咩嘿、」揚起嘴角瞇著眼睛靠進臂彎裡,用一貫的傻傻語氣輕聲說,「被路德抱抱了耶。」
身體因為那句話震了一下,香料酒濺了一些到菲利的衣服上。「抱,抱歉。」
「!」被灑出來的紅酒燙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注意到有更多酒是灑到了對方身上,「嗚、路德被燙到了?先把杯子放著我去拿毛巾!!」手忙腳亂地想從正在道歉的人手中接過杯子
「啊,不,沒事。」毛料長褲的質地頗厚,滲透的酒液其實沒有那麼燙,但是菲利的衣服比較薄,混亂中好像又有一些撒到他身上,我趕緊把杯子放到桌上,「你哪裡燙到了?先去沖水把衣服換掉。我自己會處理。」
「唔嗯、」乖乖答應,卻又忍不住擔心地再問了一句:「真的沒事嗎…?」
「沒,沒事。」菲利幾乎整個人趴在我身上仰頭看我,我應該要叫他下來讓我去沖澡,但是心跳快的讓我有點頭暈目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難道酒喝多了?不對,我平日酒量沒哪麼差。
「嗚咩、」隱約察覺對方的異狀和剛才的意外沒什麼關聯,羞怯和些許緊張立刻取代了擔心之情,趕緊站起來,「那、我先去浴室、路德用客房的那間喔?」
含糊應了一聲就快步離開,沖了很久冷水才換上睡衣回客廳收拾。
沖了個澡,在溫暖的霧氣包圍下不知不覺就把稍早的事件拋在腦後。等到頭上披著毛巾,掛著幸福的傻笑走回起居室,正好瞧見路德端起茶几上的馬克杯。「Ve--」
「時間有點晚,你先去休息吧。我收的差不多了。」莫名的心虛不敢直視菲利的眼睛。
「咦?」望了一眼時鐘,「不會太晚啊……?我們一起收吧!」說著還頂著濕濕的頭髮就跑到了對方身邊
「先吹乾,會著涼。」皺眉,習慣性拿起對方披在肩上的毛巾擦拭頭髮。洗髮精混合水蒸氣的溫暖香氣充斥鼻腔,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又不規則起來。我鬆手,「多大的人了,自己擦頭髮。」
「好--」用毛巾揉著頭,還是像隻跟屁蟲似的跟著對方往廚房走
收拾完發現菲利還頂著半濕的頭髮,嘆氣,找出吹風機幫他吹乾。
瞇著眼睛呼呼笑,享受著舒適的暖風,悠閒幸福的一刻
--而忽略了對方的臉又紅到好像快燒起來似的
菲利的髮絲又細又滑,皮膚也同樣細滑….我呆了一下,才發現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滑到菲利的頸部。
「!?」被指尖觸及的瞬間感到一陣酥麻,呼吸微微紊亂了起來。抿緊雙唇沒在當下就讓對方發現自己心中的千頭萬緒
……真的可以嗎?還是要繼續裝傻呢?
以往目睹過的無數世間情緣讓自己知道:兩人相處到現在,只要再跨過那麼一步,路德的防線就會徹底瓦解。
而自己總是貪婪地索求溫柔卻又維持最後一吋距離,這麼多年來都是如此。不。在心中辯解。萬一、萬一路德不是神/聖/羅/馬的話……
如果路德不是神/聖/羅/馬的話,該怎麼辦才好……?
努力想像長大的神/聖/羅/馬拿著吹風機幫自己吹頭髮的樣子……
「Ve……」不行,那會是怎樣的畫面呀。
可是,如果那些可疑的事實都只是子虛烏有,站在自己身後的就是……。不禁回頭,霎那間恰好和強作鎮定中的對方四目相對
似乎因為我的手指停留太久,菲利查覺什麼而回頭。但琥珀色的眼中不是平時帶著疑惑的無辜神情;有一瞬間他的視線好像穿過我,恍恍惚惚看著別人,繼之湧起哀傷、掙扎,和太多我無法解讀的情緒。
我猶豫很久,主動伸手把他抱進懷裡,輕輕順著他的背說:「我在這裡,別難過。」
--太像了,簡直就和從前那個人一模一樣的藍眼睛……!
還呆愣著就被路德的雙臂攬住,順從地跌進懷裡,一聲不吭,良久才遲疑地抬起雙臂環抱對方。
「……路德,下次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聲音悶在睡衣柔軟的布料下而帶著點鼻音,問完仍然低著頭,只是繼續抱著面前的青年
「好,」小心梳理菲利的髮絲,「現在先去休息,別想太多。」雖然時常在糾正菲利平日散漫的模樣,但又希望他無憂無慮。對自己這樣的的矛盾心理感到無奈,不過還是祈禱菲利一覺醒來就會把今天的煩惱拋諸腦後。
緊緊抱著,用力點了頭:「--嗯!」鬆手抬起頭時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和平常無異的笑容。
這轉變讓我有點措手不及,「不....」第一個音節出口菲利的表情就黯淡下來,「呃,好吧。」反正菲利無論如何都會摸進我房間睡,帶點自暴自棄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