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頭稍微往枕頭裡埋了幾圈，才被異於往常的澎軟感與洗淨氣味給提醒、昨晚因為暴風雪的關係而被迫與柯布投宿在市區某間的旅館內。

雖然是有點尷尬的加床單人房，但昨夜的後續似乎也沒想像中到處綁手綁腳。

兩人在看過房間的配置，稍微被加床後的格局給嚇了一跳：因為房間並不算大，結果要容納下另一張床的情況下，只是多放了張較小的床墊，並且逼不得已地緊靠在原本床鋪的旁邊。

自己是不怎麼介意睡哪個位置，但萬一柯布有什麼個人習慣或潔癖那就麻煩了……特別是看他盯著床況一臉凝重的思考模樣，甚至抱怨了幾聲不能明白、為什麼要把床位這樣安排。

但最後男人也沒再去挪動擺設，甚至還妥協讓自己睡大張的床。協調完後，兩人又下樓去販賣部買了簡單的內著，並在兩人都洗過澡後叫了乾洗的客房服務，以免明天沒有衣服可以穿。

接在柯布之後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飯店裡的設施還算不錯，自己玩著浴缸的設備直到滿身通紅，才終於披著浴袍出來，正好撞見柯布拿著剛剛下樓順便買的啤酒，鏘地一聲開罐。

啤酒是自己提議想喝，而柯布是見自己在冰箱前舉棋不定最後才跟著附和的。兩個人昨晚睡前就喝著酒，又聊了一陣有關電影節跟度假之類的事，一直到午夜才上床休息。

側睡的方向面著窗戶，窗框持續傳出細微的軋響，想外頭風雪也許還沒停也不一定。手在邊桌上摸不到自己的手機，於是上半身又往被窩裏多縮了一些，乾脆繼續賴床睡回去算了。

……突然發現到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出現在'床頭左側的邊桌、還有明亮的窗邊……

……等等、為什麼自己睡在小張的床鋪上？

發現問題癥結後，隨即就翻起身子四處查看，結果發現到柯布窩在身後那張原本是自己睡的大床上，而且緊裹著棉被、睡得離自己有段相當的距離，幾乎在邊緣處。

昨、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有些擔憂布朗寧會不會又在喝了酒之後大吵大鬧，但啤酒的酒精看起來勉強還在他的承載範圍內，一兩罐下肚除了變得比較多話外，沒再像上次那樣失控。

也或許是氛圍使然，空氣中雖然還是隱隱漂浮著尷尬，至少已經沒有上次的猜忌與劍拔弩張。晚間不著邊際的閒聊甚至稱得上一段愉快的時間。

意識緩緩自深層浮起。隔著層眼皮，光線刺激瞳孔引起些微不適，和家中透過薄窗簾緩衝過的柔和晨光比將起來令人情緒異常浮躁。在內心掙扎一番後決定拉起被子，將整顆頭蒙住。

看見柯布的眉頭明顯皺了幾下後，就把身上裹著的棉被往頭頂罩去，不曉得他是同樣注意到早晨到來，還是因為自己突然轉身才迴避。

現狀似乎有點尷尬。憑著自己的記憶仍是沒推敲出什麼結論，也許直接問柯布還比自己這樣獨自猜忌好的多，但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出聲喊對方。

說起來扣除上次不小心醉倒被柯布帶回住處，這還是第一次碰上跟對方近距離並長時間獨處。若非有酒精助興，否則自己實在不太知道該怎麼跟看起來老是繃緊神經的柯布來往，加上之前還因為跟蹤而造成過尷尬，自己就更是小心了。

維持坐姿思考了大概過了一分鐘，而柯布橫躺的高大身軀也沒有其他動作，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呼喊對方詢問清楚，便就稍微屈前了身子出聲。

呃…柯布，柯布？

聽見左側的布朗寧發出一小串模糊的聲音，由音節判斷應該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也醒了啊。

……

將棉被往下拉到鼻子的高度，突然增強的光線使緊閉的雙眼感到一陣目眩。

幹麻。

那個、抱歉吵醒了你，不過…我記得我們昨天應該有分好床位，雖然喝了點酒但也有好好互道晚安才上床休息，但，呃、就是、

不知道該怎麼適當地提出疑問，某種程度上的緊張也讓自己支支吾吾起來。

…你有注意到我們兩個睡的地方、呃、不太一樣嗎？

這個啊。

反射神經偵測到大腦的缺氧狀況，下意識打了個哈欠。

沉默一陣，瞇起眼睛慢慢適應透過落地窗灑進房內的陽光。布朗寧背著光線不時往自己的方向偷瞄，看起來正有些不安地絞著旅館純白的被單。

昨天晚上我對你有一些新的認識……比方說睡相跟酒品一樣差。

呃…這個、我、

想不到該如何辯駁，因為自己睡姿糟糕這點其實並不是第一次被提起，以前幾次在阿奇波爾多那邊過夜的隔天就曾聽他這麼說過，更不要說在自家臥室裡也有幾次深刻的起床印象。

自己昨晚除了睡到兩人換了床位外，大概還間接對柯布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吧…否則他也絕對不會這麼挑話調侃自己。

唔……對不起啊，我常常睡著後就沒注意到闖了什麼禍，請問昨天晚上…我有做了些什麼嗎？

大概像這樣。

掀開被子撐起上身，往旁邊滾了半圈。

認真說起來，在半夜睡意朦朧的情況下記憶並不是非常清晰，當時背部先是感到一陣燠熱，接著富有重量感的溫暖才覆蓋上自己腰側。

在意識清醒後，大腦很快地便在黑暗中解析此刻的情況、勾勒出模擬圖。了解到布朗寧正滾過兩床之間的間隙像隻無尾熊環抱住他覺得溫暖的物體，與其因為被吵醒而感到暴躁，不如形容成驚愕比較恰當。

首先短暫懷疑了布朗寧的性向。在電影圈中同性間的性愛不算少見，而在某次大膽的嘗試中也意外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和男人。但或許是布朗寧身上帶著某些氣息、也或許因為從前的瓜葛使然，自己對他一直存有最低限度的警戒，在此之前完全沒有讓人聯想到性方面的可能。

這番推論很快地就被一陣特別響亮的呼嚕聲打破，布朗寧顯然一直都處於熟睡狀態，突顯莫名神經緊張起來的自己相對愚蠢。

毫不客氣往左側滾去，直到輾上布朗寧半邊身體，聽見對方吃痛大叫使某種滿足感油然而生。

等等、痛痛痛！停停、停，住手！

柯布抓起自己，似乎打算示範昨晚自己做了什麼好事。還來不及對環住自己腰處的手臂感到窘迫，男人就順著側翻的方向繼續施力，活像是夾心餅夾層般把自己給壓過去。

柯布壯過於自己的體格與力氣忍不住讓自己出聲求饒，就算他也許只是戲謔性的重現，但對缺乏鍛鍊的自己來說也實在夠有痛受的了。而且不僅有壓人的力道，就連他的一隻腳也正不安分地纏著自己小腿，誇張的抱擁行為儼然成為折騰的關節技一般。

一開始只是有點幼稚的報復心態，在哪受了鳥氣就往哪反捅一刀、人不虧我我不虧人，一直都是自己的處世原則之一。但現在底下吵鬧的掙扎似乎激起了某種好勝心。

趁布朗寧亂扭的動作暫歇時湊近對方耳邊，撩開他蓬亂的灰褐色頭髮露出耳廓，以悄悄話般的語氣開口。

你害我昨晚的睡眠品質，很、差。

在最後兩個字加重語氣，右手隨之施力壓緊布朗寧喉結下方氣管和鎖骨的交界處——只要稍微施壓就會引起咳嗽及呼吸困難，是個想挑起霸凌對象的恐慌時不錯的攻擊焦點。

我都道過歉了嘛，欸等等！唉、唔、

被男人壓低聲線警告後便拼命地想解釋些什麼，但頸部卻被柯布毫不留情地架住，讓自己變得難以吞嚥與出聲。

不懂這到底是對方在發起床氣遷怒，還是自己昨晚真的罪大惡極到讓人想這樣報復。柯布架住人的力道仍然沒有減少，呼吸困難開始讓自己忍不住想以踢腿表示抗議，但小腿仍舊被男人纏著，難以動彈。

試著伸手去捏了對方的腰際卻發現柯布不為所動，似乎不怕搔癢，最後乾脆從被擠壓的身子底下抽出一隻手，不斷拍著前方的枕頭，然後艱難地發出求饒聲。

嗚……呃、痛…

注意到布朗寧試圖脫逃的小動作，在心底嗤笑一聲後又加重手上的力道，不久後便聽見急促拍擊枕頭的砰砰聲。

早點告訴我你的壞毛病，我就不會放著兩張床併在一起沒意見，懂了？

唔、呃咳、呃咳！

大概是查覺到玩笑開到一個程度了，柯布終於鬆開了架在自己頸部的手，但他人仍是壓在自己背上，彷彿是真的在等自己給一個滿意的答覆。

悶悶地捏了捏喉結處，清過喉嚨，終於能正常地發出聲音。

…反正你不也風流倜儻地跟很多人上過床，我睡相再糟也不差這件吧？

……

還真是語出驚人。

鬆開壓制往後坐回自己的床位，盤起雙腿雙手環胸，蹙眉盯著正緩慢爬起來揉著頸部的少根筋男人。不太意外布朗寧已經針對自己的生活圈做過調查，只要不牽扯到Chelo，其他隨便他怎麼挖掘都無妨——但一般而言，應該不會把這種私事攤開來講才對。

完全不明白他在這種時候刻意提起自己的性生活想做什麼，總不會是……

……你想跟我上床？

哈哈…你、的解讀未免也太過跳躍了吧？

本來以為柯布會劍拔弩張地質疑自己是不是又亂調查他什麼，但他的結論卻遠超過自己所預料的範圍，令自己只得乾笑圓場。

話題突然引導到這種地方來，若是一個沒處理好應答，兩個人不管是誰都會相當尷尬吧？沒想到一時想找個話題要調侃回去，竟會得到這種回答。

呃，再說你想上床也挑一個比較年輕、貌美的小姐，跟男人上床…很沒意思吧？

作勢還在調整喉嚨的狀態並瞄了柯布一眼，沒想到他竟然一臉嚴肅地瞪著自己瞧。……果然還是讓他不高興了嗎？

謹慎斟酌該如何回答。

有股衝動想澄清自己曾經拍拖過的對象的男女性別比例是1:4，但仔細想想好像又沒這個必要，和布朗寧談論這方面的話題感覺說不出的詭異。

我去刷牙。

果斷終止話題，抓起被單隨便揉成一團扔向布朗寧，被子卻意外在中途散開。

嗯？什麼、唉唷！

你最好也快點起來，旅館的早餐只供應到十點半。

翻身下床伸了個懶腰，搔搔頭前去佔用浴室，留下整個身體都被罩住的男人繼續和被子纏鬥，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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