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掌櫃……。」
「副掌櫃……。」
夥計見了琉離,打了聲招呼。
「你們辛苦了,快過年了,客棧這幾日會忙碌許多,別累壞了,我出門一趟,很快回來。」
溫潤如暖陽般的淺笑讓人打從心底舒坦,夥計們動作更加勤快了:「副長櫃慢走。」
早市人聲鼎沸,個店鋪扯著嗓子大聲叫賣,停在某個熟悉的小攤前,老闆遠遠的便熱切地招呼他:「公子,還是同之前一樣吧,快過年了,託公子的福,生意好了不少。」
「沒的事,您也辛苦了,令媛的風寒好些了嗎?如果還缺甚麼藥材盡管說,沒關係的。」
琉離的笑容溫和,舉止有理、待人謙和,頗受街訪相待。
「那妮子的病早好了,小店沒甚麼東西,這些公子就收下吧。」
說著,多將一個由紙包塞往琉離手中。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這在下真的不能收,您還是留著吧。」
再三推辭,老闆只能收回,面上滿是感激之色:「那我必定會去宴饕餮,好報謝公子。」
琉離心知再推辭便太過了,扶起老闆:「那在下會靜候大駕光臨的。」
「多謝公子。」
沿途又採買了一些年節必須用品,這些事原讓夥計跑腿便可,但這幾日客棧中忙得不可開交,琉離只好親自走一趟。
「掌櫃回來了。」店小二邊接過他手中的東西說到。
「謝謝,我知道了。」點頭回以微笑,琉離檢視一翻客棧後才走上樓。
於房內慵懶半臥一手撐頰一手執杯,熱氣氤蘊飄散空中,半瞇著眼似睡非睡偶爾淺嚐杯中茶,思所些事。
近日好友的表現有些異常,他非傻子自是看的出對方面色過白毫無血色,雖被以水土不服擋去但卻無法使他信服,那模樣絕非如此簡單。
「怎麼了嗎?」推開門便見凌燁斜臥在榻上,愁容不展,想必是在煩惱石凜泉的事情,連茶香也不能使他歡心。
聞聲抬頭見是熟人也就懶散掃過一眼又繼續沉思了,左想右探就是沒個主意卻不料眼前人沒幾句就道破自己苦惱,「他那死樣子像受了重傷,我能不擔心嗎?」揉揉額際眉蹙的緊,嘆。
「他不讓你知道也是希望你別多擔心。」他也只能柔聲安慰。每個總是會有每個人的難處,他也只能勸凌燁別鑽牛角尖,石凜泉受傷固然嚴重,但看見他煩惱也不是琉離樂見的。
提起茶壺替凌燁添茶,琉離安撫地笑笑:「也許時候到了石大人自然會向你說明的。」
「他這樣我更擔心,而且他那性子就算時後到了也還是不會說的,非得我逼了他才肯吐一兩句出來,但現在這樣我怕我逼他等等就得去請大夫了。」煩躁讓人講話頗急,不太習慣這香茶也壓不下的難得焦躁。
「明知逼也沒用,我們也無可奈何。」琉離也覺無奈,從旁觀者來看,只是兩個人各自鑽入死胡同裡:「逼不得,便如常相待,讓兩人各退一步,讓他開口的方法總不會沒有的。」
茶香環繞,凌燁的那對眼矇在朦朧中更顯得美得不可方物,緊皺著的鳳眉更使人心疼。
「那你有什麼法子?」桃花轉轉眨了下望人,一雙清澈終歸了解旁觀者清的道理,且琉離的聰敏不亞於他甚至很多時候更加周全,他放心提問也是知道對方不會想不出法子。
見凌燁的眼神中閃爍著的期望,琉離說道:「石大人向你隱埋他受傷之事,你不如派人送上傷藥,讓他知道已經不用隱埋了,他自然會找你說清,切記,傷藥一定要讓其他人送,不能是你。」
旁觀大局、心思縝密,琉離駕馭人心的手段可不輸皇宮鬥爭。
聞言思鎖片刻便已了然當中道理,綻開笑顏嘆了聲好敲了下自己額際,太過執著於小巷裡卻忘了這麼個簡單方式。
「那麼、你去幫我送送?就拿櫃裡的凝氣丸與金創膏。」指指檀香木櫃笑的燦。
「是。」琉離輕柔一笑,看著凌燁燦爛如陽的笑容,依言取好藥,離去前轉身詢問:「需要較廚房準備茶點嗎?」想必凌燁這一整天肯定吃不下多少東西。
聽到廚房、茶點才意識到肚子餓了,無奈一笑對於自己因為擔憂影響了食慾,還以為這是在那人身上才會發生的事沒想到對好友也會,這要讓人知道肯定又天翻地覆了。
「恩......桂花釀、梅花酥。」點了以冬梅所做的糕點與擁有桂花香的酒。
「我知道了。」琉離輕笑著離開房門,向廚房仔細吩咐,又帶上茶具,前往石凜泉的房間。
「不請自來給您們添麻煩了,在下只是想找石大人談談茶茗之事,不知現下可否方便,不會叨擾過久的。」溫和有禮的語氣,笑容誠摯,頓時讓老侍者無語,只能轉過頭看著主子等候。
「打擾大人休息了,只是能與石大人相談的時機並不多,希望不要影響到大人休息才好。」歉意的笑,琉離不動聲色地打量起石凜泉,眉宇間極力掩飾的疲累逃不過他的雙眸,可見負傷甚深:「想必大人這並不缺茶具,琉離獻醜了……。」
拿出茶具與茶葉,仔細地篩選鋪平在壺底,以熱水沖注,動作輕緩,如行雲流水般,茶香緩緩溢出,縈繞於室內,將茶展輕推至他面前,琉離恭敬地說道。
「大人請用茶。」
早知瞞不過他,琉離拿出懷中的傷藥擺在桌上:「在下只是替主子送東西,順道與大人品茗一翻。」
四兩撥千斤的回答,琉離輕瞇起眼,看著杯盞中溢蘊的熱氣,幾片雪色落入窗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茶韻之中。
石凜泉意料之中的舉動讓琉離愣了一下,轉順便回復溫婉的笑容,接過藥瓶:「不麻煩的,只是要推開瘀傷,可能會有些疼。」
將人按在椅子上,看著他身上的傷,掌上抹了些金創膏,附上他的肌膚,施力推揉,將使用鐵扇所需的巧勁也用上了,直至瘀傷擴大,顏色逐漸轉淡,不時聽見傷患壓抑的抽氣聲。
掌上殘留著藥的氣味,琉離退了一步邊觀察他身上的傷勢邊說:「也許是誰傷了您這才是他想知道的,能傷及大人您的,必不是凡等之輩。」
副掌櫃的眼中閃過光線:「想必,您也傷了那人吧?」
轉身封好藥瓶,滿室的茶香中參雜了藥膏的味道,琉離刻意忽略了自背後的注視。
「……,是嗎。」沉默了一陣,琉離也不好過問他人門派內的私事,重新沖了一壺茶,讓茶香再次蓋過藥的氣味:「藥要定時擦,最好還是熱敷一下,坊間流傳可一用白煮蛋敷著,會比較快好。」
突然間憶起了自己的師傅,情不自禁地輕嘆:「已經沒機會與師傅打一場了……。」
「那在下便告辭,抱歉叨擾如此之久,不打擾大人休息了。」伏了伏身,琉離轉身離去。
一回到凌燁房中,只見他迅速放下手中的茶點,期待地看著他。
「他怎麼樣?」語氣有些緊迫,見人來眼底憂心又浮現。
「頗嚴重的瘀傷,但已經幫他上過藥了,石大人說是他的師父所為。」往炭盆中添了幾塊銀炭,清嗅著滿室酒香,溫言安撫:「他的傷應該沒有大礙了,別人門派中的事我也不好過問。」
「嘖、來我京城撒野還傷我人真是夠膽。」冷哼聲心底是滿滿不悅,但江湖規矩他不是不懂除非那人親自開口不然對於各人門派中的事他也插不了手,倘若他不顧一切插了手那到時會是一場麻煩,畢竟天高皇帝遠雖此處就在天子腳下但就算是皇帝也管不了江湖事。
半垂桃花眼幾道思緒流轉閃現,俊俏面容不知是因怒或酒而染上淺紅點綴著豔。
手中轉著酒杯,須臾沈喃「讓人盯著那傢夥,有任何不對勁立刻回報於我。」說的是負傷男人,不能在讓他出事不然對他或客棧都非好事。
「是。」凌燁染上艷紅的面頰在雪色中如綻放的孤傲紅梅,在他身側坐下,替他斟滿了酒:「要派另一個去嗎?」
指的是他的另一名黑衣護衛。
「恩,他去也好,有狀況即時出手是死是活隨他決定。」微攏開薄衫露潔肌酒氣一上就顯得熱了,隨手抽起白玉扇彈開輕搧,搧出一身酒香。
「對了,想法子替我聯絡宮裡太醫院的人,姓崔。」啜了口桂花香,醇厚順喉的烈。
「是。」琉離伏了伏身,轉身離開了客棧,踏入漫天絨雪中,往皇宮的方向略去。
輕而易舉地避開皇宮侍衛,踏入雕欄玉砌的宮中,不消多時已從其他御醫與侍婢閒談中探出崔御醫的下落,轉身離去,不留下一絲蛛絲馬跡。
回到客棧,他恭敬地向凌燁稟報:「崔御醫正在行宮半山,似正在沐浴溫泉。」
冬季泡溫泉可是一大享受。
「把那傢夥搞定,即刻動身。」起身攏齊衣衫,踏下冷地隨手從木櫃裡拿起一褐色藥包,「先送參湯去,全加、點穴順便拿條繩子綁緊點。」泉會武,未雨綢繆就是最好的做法。
接過他手中的藥包,琉離閃身出了房門,恰巧瞥見石凜泉的侍者走下樓至廚房準備參湯。
悄悄入了廚房,吩咐負責的夥計將要加入,老侍者不疑有他,端著参湯回到房中,沒過多久,便聽見侍者的驚呼,敲昏了侍者,琉離將昏倒在地的傷患點穴並五花大綁,讓黑衣護衛扛在肩上,回到凌燁房中。
「你留下,他隨我就好。」吩咐了些事後便領著人出了門,獨留琉離掌管接下來的大小事,但這並不令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