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蠢姿勢摔下去的，總之一定不怎麼好看。好久沒這麼摔了。「痛……痛死了。」揉著頭，手肘微微刺痛，可能有點擦傷吧。雖然在黑暗中無法確認傷勢就是了。

不一會，逐漸在黑暗中能看見東西。起身小心地移到門邊，開門，果不其然的一片黑暗。看起來還挺恐怖的。
剛剛就猜應該不是只有自己房間這麼倒楣的停電，是整層樓的停電。不過，說不定整棟樓都停電了。

不管了，現在就是看不了小說又掛彩的情況。靠近有微弱光緣的走廊窗邊坐下，思考著是否要去向房東反應。

算了這裡是四樓耶。停電情況下電梯不能用，有點懶得走樓梯。反正也有點累了，就直接睡了吧。
洗澡……對喔，還要洗澡。摸黑洗澡這倒是沒有做過。還挺新奇的。

下班後回來發現全宅停電，於是小心地沿著樓梯間扶手緩步上來。「嗯……？亞奇嗎？」窗邊微光照耀下似是碧髮少年的身影，試探地出聲叫喚。

「……Vidal？」在黑暗中似乎能看見對方顯目的頭髮，瞬間有種天使下凡的錯覺。柔光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應該沒有認錯，這層樓認識自己的應該只有Vidal了。

「啊，沒有認錯……太好了。不過，應該也不可能認錯吧。」微弱光線中人怔愣的表情依稀可見，輕笑走到人的身邊，「停電很久了嗎……？亞奇是因為停電跑出來的嗎？」偏頭問道。

「是啊……有一段時間了。」起身來，更能確認對方的面容。「看書看到一半就停電了。也不知道做什麼，就先出來等等看電會不會回來。結果好像沒有呢。」困擾的搔搔頭。

「這樣啊……真傷腦筋。」拿起手機查看時間，螢幕的光薄薄地打在臉上，幸好因窗外的光線有些減緩、不至於呈現恐怖片的詭譎。「現在這時間……亞奇要洗澡睡覺了嗎？」

「是啊。不過摸黑洗澡這事還沒做過。希望不會把洗髮精當沐浴乳擦的好。」身體有些疲倦，也知道如果早些時間洗澡也不會有這個問題，不過只能說自己的時間規劃有點問題。「Vidal也要休息了嗎？」

輕笑摸了摸人的髮絲，「所以亞奇不怕黑？嗯，很勇敢呢。嗯、時間也差不多了。……對了，我記得我房間有座緊急照明用的小燈，因為是電池供電所以可以使用，它有立架、也有繩子可以綁著，等我一下我拿給你？」說著，便就著窗戶透進走廊的光線、加上手機輔助，走向自己的房門。

在對方觸碰到自己時，多了一份溫暖，讓人安心多了。
「啊，謝謝……」突然想起來，上次他借給自己的手套還沒還給他。我記得放在書桌上……走回房間內，依循微弱的光芒找到在桌上的手套。

將小型的照明燈拿了出來，輕輕敲了敲微微敞開的門板進入A房而擋去了門縫的些許光線，與拿著手套走向門口的對方不小心撞個正著。
「啊、抱歉，沒事吧──？」擔心地問著，趕忙將人扶穩。

「呃呃，沒事。」還好自己反應快，不然又會摔一次。
反應動作是緊抓眼前的這個人，放開他的手臂時才發現自己用了不小的力量，果然人類的本能是神祕的。
比起亂想有的沒的，「這個，上次，謝謝你。」把手套遞回給對方。

手接觸到柔軟的毛絨感，接過之後才知道是自己的手套。真是客氣的孩子。「不會，其實亞奇假如沒有手套也可以送你哦。來，這是照明燈……需要我幫你裝嗎？」打開照明燈的開關將之提著，房內霎時多了一道清晰的光源。

「沒關係，我有手套，只是總是會忘記戴而已。」大多是嫌麻煩。之後的抱怨都好像是活該一樣。
照明燈開的瞬間瞇起了眼，「好，麻煩你了。」讓出走道，指引他到浴室。

看人瞇眼的樣子覺得有趣，輕笑幾聲便依照人的指引進入浴室。將照明燈置於架子上便退了出來，在人進入前不忘叮嚀：「雖然有照明燈，還是要小心不要滑倒了哦。我會待在這裡等你。」雖然對方不怕黑，但許是上回人受驚的脆弱所留下的印象，使自己忍不住認為對方是個需要且值得保護的孩子。

「其實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的……謝謝。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房間可以隨便坐。」因為看不怎麼清楚，只是隨手挑了件簡單的長袖休閒服，便進了浴室。

對方的要求自己不怎麼會回絕，或許是因為都是為了自己好。雖然內心還有些愧疚在。
將手環從手上解下。回想起那天Vidal借給自己手套時的情況。突然地，像是想起了什麼，「那個，Vidal……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在不清楚的視線及觸覺仰賴下，找到了一座小沙發坐了下來。聽見人的問句，便將視線轉向人，「嗯？可以，請問吧。」

「Vidal的年齡，是多少？」依稀想起那天Nancy詢問自己的年齡，以及對Vidal稱呼先生，或許為禮貌之詞，不過這讓自己想起來自己一直是直呼他的名字。
想到這點，突然擔心起這個問題。

「27歲哦。快要是大叔了的年紀呢。」不好意思地笑道，「亞奇呢？還是學生嗎？」

「咦咦咦？──」果不其然自己擔心的事發生了。臉色一瞬間垮下，「對、對不起！我17歲，是高中生……不知道你的年齡還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很抱歉。」完全不敢想像現在的表情有多恐怖。因為自身還挺在意所謂敬老尊賢的禮貌，這對自己來說是一大失禮。

「哇啊！真年輕呢──」托著下顎笑了起來，沒想到差了十歲啊……歲月真是可怕呢。「嗯，我不介意哦，亞奇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距離感也不會那麼深吧？我反而比較喜歡這樣哦，你就別在意了。」

還好對方不在意。這幾日來都直稱，說實在也成了習慣。「……謝謝。」鬆了口氣地吐了氣。
「真的看不出來，還以為Vidal跟我一樣還是學生。」那種親切覺以及外表的錯覺讓他誤以為對方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人。

「哦……？原來我看起來有那麼年輕啊，那我就當稱讚收下了。」笑著回道，背向後仰靠在沙發椅背上調整了一下重心，將雙腳交疊。「好了，趕快去洗吧！晚點還可以繼續聊。」看人幾乎要忘記原先洗澡的行程，便笑著催促。

應聲後，不願與寒冷冬天奮鬥，開啟水龍頭，迅速退下衣物。
不一會，待水溫變熱，冰冷的雙手觸碰到時瞬間回溫，忍不住發出嘆息。

適應了黑暗之後，靜靜環視對方的房間，果然……房間的風格和主人還是有很大關係的吧？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不知道會停電到何時呢？幸好現在接近一般睡覺時間，到隔日天色漸暗之前對生活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即使如此，還是陪伴對方直到睡著吧。

洗澡不花太多時間。然而當自己為濕漉的頭髮批上毛巾時，才赫然想起停電這回事。
翻看起剛剛洗澡中微微刺痛的部位，是方才跌倒的擦傷。記得應該有小急救箱……但是在哪裡是忘了。反正沒有很嚴重就乾脆不管了。
肩膀披著毛巾走出，刺骨的寒風襲上，連忙想找外套穿上。

浴室門方啟，微弱光線下便冒出隱約的蒸騰，沐浴乳的香味也隨之瀰漫。見人似乎發抖著想要找尋衣物，正好摸到一條毯子，便起身先替人披上。「剛剛只拿這麼單薄的衣服進去嗎？會感冒的哦。」站在人的身後，一手輕按人的肩防止毯子滑落，另一手拿出手機替人照明。人的淡淡香氣飄入鼻間，很是溫和。

「想說鑽進被子裡就不會冷了……呼。」一件毯子是阻擋了冷風，但是原先高溫的身體接觸到冷空氣時還是冷不住打顫了。雙手明顯感覺到溫度的失去，右手拉著毯子，另一手將指頭藏進手心，不過也全是冰冷的感覺。
「謝謝，我再找找外套穿上吧。」偏頭讓餘光能瞄到對方的模樣。微微一笑。

眨眨眼，說服自己是以對待需要照顧的弟妹的心情──有些越過分際地從人的身後抱住，使得毯子能夠確實地貼在人身上給予溫暖。「這樣就好點了吧？快找吧，否則真的會感冒的哦。」嗓音溫柔，彷彿體貼照顧人的大哥哥般。

一怔，在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是被身後人給抱住。頓時不知道該反應些什麼。
說意外是很意外，不過一想到他只是在照顧自己、為自己好，就無法反駁什麼。

真的很久很久沒被這樣擁抱過。男孩子間的玩笑勾肩搭背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像這樣有意義的擁抱，還真是許久沒有。
「我、我知道了……」語氣顯得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是太緊張的關係。

──怎麼被自己抱住好像顫抖得更厲害了？既無奈又覺有趣地笑了出來，「這樣好找嗎……？不過，這樣你好像更冷了？那麼我放開囉？」是緊張嗎？刻意地逗著人，這有禮單純的孩子真可愛。

「……很溫暖。」說不出拒絕或是繼續的話，抿嘴低著頭。雙手默默拉上對方的手，「那、我去衣櫃那裡找看看厚一點的外套。」

「嗯？……好的。」輕輕笑著，握住對方的手並微微鬆開好讓人移動，在人找出外套前持續抱著的姿勢。想了想，還是決定繼續逗逗對方，偏頭注視著人。「……亞奇這算是害羞嗎？真可愛呢。」

緩緩移動到衣櫃前用手一件件確認著衣服的保暖程度。
突然其來的話一瞬間讓手停了下來，「如果說是不好意思的話是有一點……或許你很累了，還這樣麻煩你，多少有點過不去吧。」其實明明知道對方在講什麼，卻好像故意說往另外一方面去。逃避回答似的故做鎮定繼續找尋。
「還有啊，我才不可愛，我是帥。」這麼個說法自己都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是、是，亞奇最帥了哦。」刻意地笑著強調，隔著毛巾揉亂人的髮絲，接著索性替人溫柔地擦拭起來。「我沒關係的哦，幾點睡這件事。亞奇有定時睡覺的習慣嗎？」

還是忍不住笑了幾聲，就算是應付話也感到滿意。這時摸出了一件厚外套出來，裡面的毛摸起來蠻舒服的，感覺也挺保暖的。
當對方開始幫自己擦拭頭髮時，開始擔心過了今晚會不會就感冒了？尤其是這個作息不正常的身體。
「呃，我這個年紀，沒有定時睡，應該……很正常吧？」雖然話這麼說，講出來都很心虛。直盯著外套不敢亂看。

「嗯？聽起來好像有些心虛呢？先把外套穿上吧。」好似兄長的口氣戳破人的遲疑，拿過對方手上的外套、拉開毯子，協助人穿上。「嗯……雖然年輕的不定時就寢我同意，但……還是必須要亞奇早點睡哦。」穿好之後牽起人的手走至床邊坐下，毯子折好擱置一旁。「啊對了……停電之後不能用吹風機呢，真糟糕。」

「哈哈。」被識破也沒辦法，自己都心虛成那樣了。
穿上外套之後感覺比較不冷了，只是濕濕冷冷的頭髮讓人感到不太舒服。
對方這麼照顧自己，就好像感覺多了個哥哥一樣。當這麼想的時候，「哈啾──糟糕，我只能盡量把頭髮擦乾一點了。」於是伸手開始揉著頭髮。

「晚上換條毛巾包著睡吧？枕頭也濕掉的話，明天起床會頭痛的哦。……亞奇的頭髮摸起來好舒服，加上顏色，很像……某種生物？」不自覺撈起一縷碧綠的髮絲搓揉著，清爽宜人的香氣令人心神舒坦。

「好吧，等等再去換條毛巾。」雖然包著睡到早上那頭髮會亂成什麼樣自己也不敢想像。
當對方稱讚自己的頭髮時有一絲的驕傲，感到相當開心。「謝謝。這髮色是特殊了點，不過我很喜歡。生物？……是鳥嗎？」印象中動物裡有綠色的除了爬蟲類之外只有鳥類了吧？鳥的羽毛好像也挺好摸的。

「嗯！也很適合呢，青翠的小雛鳥。不過我想到的是……嗯，那叫什麼呢？朋友給我看的、一種日本動畫裡的生物。」偏頭繼續思考，忽地拍手、恍然地笑開：「啊！好像叫做『菊草葉』呢。是頭上有片葉子的可愛生物哦。」怕自己的敘述易使人聯想會變身的狸貓，以手機輸入『Chikorita』搜尋圖片給人。

看見手機裡出現的綠色生物，不禁靠近想看得更仔細。「咦咦好可愛──」大大的眼睛，天真的模樣，很討人喜歡的生物。

「可愛吧？亞奇很像牠哦。」笑著，趁人湊近輕捏人的臉頰。

如此舉動又使他笑了出來，「才沒有牠這麼可愛啦。」順手抓上對方的手腕。不過在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比自己的手高上許多，便馬上放開。

「嗯？」看著人放開的手，忽然想起了什麼而不好意思地笑道：「對了，我還沒洗澡呢。抱歉、亞奇，浴室可以直接借我使用嗎？」將人近乎反射性的舉動理解為愛乾淨的表現如此說道。

對方突然提出這個要求讓自已愣了愣，「咦？嗯，可以。」

輕輕摸了摸人的頭，回房拿了衣服便再次來到對方的房間，幸好相隔不遠。「抱歉，給你添麻煩了。」至於不在自己房間洗的理由，是因為如此一來照明燈可以持續留在對方房間，直至天亮以前人若有需要也比較方便，同時省去被對方推辭照明燈再次放置A房的可能。

「不會，Vidal你慢慢洗沒關係。小心一點喔，浴室很滑。」叮嚀著，因為剛洗完澡而希望他注意點不要跌倒的好。

待對方進去後，把棉被拉起圍在身上。突然想起手環還放在浴室裡，等他洗完再拿好了。繼續縮在被自己捲起來的被子裡。

與人同樣地沒有洗得太久，但這種狀況實在也不比平常能夠洗得悠閒；相當慶幸的是僅停電而非連熱水都沒有。擦著頭髮出來，見到床上包成一團的小動物，不好意思地輕笑、走至床沿坐下。「久等了。」

對方身上的熱氣撲過自己被冷空氣冰得難過的臉龐，望著他的雙眼露出一絲微笑。
「Vidal也洗頭了啊……沒問題嗎？」視線移到對方滴下小水滴的長髮，對方的頭髮比自己長，也應該比自己難乾。擔心卻又不知道做什麼，垂眸、揉搓著自己的手。

包起自己的髮絲，無奈地笑道：「我下班之後如果不洗頭，會因為介意而有些睡不著。沒問題的哦，也算是陪亞奇嘛？」用自己較為溫暖的掌心包住人摩擦的雙手，幫忙搓了搓。

對方的手輕柔地替自己取暖。被他人觸碰一向不太習慣，只是Vidal的溫柔及貼心讓自己無法拒絕。
眼神不知道該看哪裡地亂飄著，「Vidal不會冷嗎？」自己的手冰成這樣，對方卻好似不受影響一樣。果真體質不一樣就是羨慕。

「剛洗好澡，不會哦。亞奇是手腳容易冰冷的體質嗎？」感覺人的手除了冰冷還有些僵硬……是緊張嗎？「啊，如果我這樣讓你覺得不愉快，一定要跟我說哦？」擔心地看著，「讓可愛的菊草葉不開心就不好了。」說完便笑了出來。

「嗯，從小就這樣了。每到冬天都很困擾呢。」感受對方溫暖的手，不敢輕舉妄動。
當他說出般話，反讓自己心慌了。「不、不會。只是，不常有人這麼對我，有點、錯愕而已‧」嘗試望上對方的雙眼，「我很開心……真的。」感覺是令人不好意思的回答，馬上又撇開了眼神。

幹嘛要搞得好像初戀的小孩一樣，雖然明明是自己的反應。不忍在心中吐槽自己。
像是要掩飾內心的動搖，將一端棉被遞過去。「一起蓋？」

──真的很可愛啊，這孩子。順應邀請鑽進人所在的被窩，兩人靠在一起的確十分暖和。「原來如此……沒有被討厭我就放心了哦。嗯……我記得有些食物多加補充、或者多運動的話，好像可以改善？」

有對方體溫的加持，感覺總算好點了。
「真的嗎？可是都已經這麼久了……說不定身體真的就這樣定下來了。」

「你的人生才過了十幾年，一定可以的。」笑著從被窩中伸手輕捏人的鼻頭，「怎麼講得好像活了幾十年的人呢？菊草葉還沒進化哦。」笑得開心，雖然有些動作彷彿看人是孩子，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心態也跟著年輕了吧。

「什麼進化啦，哈哈。」被對方給逗笑，抿上了眼不停笑著。
很久沒有跟別人講這麼多了，甚至還靠得這麼近。身體及內心還帶有些興奮感，可精神卻有些疲憊了。
伸手摀著打了哈欠的嘴，身體一傾，靠上對方的肩膀。半瞇起了雙眸。

這種親近感或許是因合得來？見人放心地靠了過來，輕拍了拍肩膀，覺得甚是可愛。「亞奇睡吧，我會在這裡陪你的。」輕聲說道。

可能因為格外的安心感讓身體也平靜了下來，精神也被撫平似的起了睡意。
「Vidal不要太勉強自己喔……」聲音相當輕，搧著睫毛，眼皮越來越重。
雙手在對方的掌心中，十分溫暖，是令自己感到無比舒適的一刻。
這種感覺就好像、多了個哥哥一樣。亦或許，是失去又得到了。
闔起了眼，在對方體溫的作用下，暖和且散發著清香的味道，引意識下淺。

靜靜地讓人倚著，但想到如此一來隔天對方一定會非常痠痛，於是讓人的頭靠在自己胸前、輕輕環過人的腰及腿下，使對方躺入被窩。
整座宅邸睡得安詳，亞奇均勻平緩的呼吸及棉被中兩人靠在一起的溫暖，加上一天的疲累，睡意襲上。微微靠著人的額邊，放鬆沉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