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感覺到痛的瞬間立刻將左手收回,拇指下方被剪刀劃出一道傷口,看出血的情況肯定是劃破血管了。停下修剪玫瑰花叢的工作,得先止血才行……壓著手走進屋內,思考著哪裡可以找到繃帶和醫藥箱。
天氣寒冷,正從外頭低頭疾步邁向暖和的宅邸,一心只想取回被寒天奪走的溫暖。
步入宅邸關上門抬起頭的剎那,威廉的身影映入黑王子眼底。
「哦,是你阿。」道出語句的同時,若隱若現的畫面,如收訊不良的電視機在眼前播放著。
出現在畫面中唯一的一名男子,不論服裝、身型或身影,皆與威廉相似。
『是怎麼回事……。』古魯瓦爾多甩頭眨眨眼,愣在原地不解的思考。
「殿下。」
轉頭面對殿下,快速行禮並將受傷的手藏到身後。但沒有聽見接下來的指令、殿下也沒有離開,就只是站在原地。
「……殿下?」感覺手上的血滴到地毯了,但有些擔心殿下突然出神的情況,試探著開口同時也猶豫要不要上前觀察一下。
被威廉的呼喚拉回現實,回過神再次地直視威廉。
「沒什麼。倒是你,為何見到我便急忙地將手藏到身後?」即便方才思緒神遊,威廉的動作仍然清晰的納入餘光中。
莫名的心虛感湧上心頭,微微欠身鞠躬但仍把沾滿血跡的手藏著。
「沒什麼,剛才不小心弄髒了。」不死之力這時才將傷口癒合,換做是平常早在進屋前就該止血了,身體的狀況感覺不太對勁……
「是嗎,那我不追問了。既然弄髒就快去清理。」
原本打算直接回房,但古魯瓦爾多在跨出腳步離去前停了下來:「我在交誼廳等你,清理好就過來。」
「是。」低下頭,直到確認殿下離開後才拿出左手,血跡乾涸後在袖子留下咖啡色的污痕。
『這下很難洗掉了。』嘆氣,回到暫住的客房整理傷口跟衣服,正納悶著沒有換洗衣物而打開衣櫃時,裡面不知何時掛了一套全新的隆茲布魯軍服。
驚訝的拿出衣服翻看,布料和剪裁與身上的完全一樣,連飾帶和衣領內的標誌都在……愣了好一會才驚醒過來,先不論為何會出現這套衣服,殿下在交誼廳等著呢。
換過衣服,將舊軍服浸水準備晚點清洗,順著腦海內有些陌生的記憶走到交誼廳,輕扣門板。
「直接進來吧。」已在桌上準備好兩杯咖啡,咖啡旁邊放了一罐糖罐。
「不知道你喜歡的口味,糖罐在旁邊隨意取用。」
「嘛、請你來交誼廳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些事想親耳聽見你的回答。」事實上若對戰士有不了解之處,是可以向大小姐詢問的,不過沒打算這麼做。
「是。」知道是殿下想問事情,心裡稍微踏實了點。沒有取用糖罐而是直接端起咖啡。「殿下想知道什麼?」
「既然你稱呼我為殿下,那表示你是隆茲布魯的人,是吧?」嘴角勾起微笑,攀上桌子伸手揪住坐在對面威廉的衣領。
「吶、我的隆茲布魯大隊長,威廉‧庫魯托少佐。」懷著惡趣味的表情一笑,眼見威廉那如記憶中的反應遲鈍,覺得更加有趣了。
「呃?」
殿下的臉突然變得好近,那雙眼睛像火焰一般閃閃發亮……回過神第一件事就是想到,咖啡全潑出來了。「殿下,對不起失禮了,咖啡……」
等等,殿下剛剛說了什麼?
殿下想起來我是誰了?不對,重點是,殿下說了「我的」大隊長?是幻聽嗎,可是臉頰傳來的熱度太過真實,殿下的話殿下的聲音殿下的含意突然間都搭不起來了。怎麼辦,好想逃,腦子一片混亂了。
古魯瓦爾多低首看了下被咖啡潑到的領巾和袖子,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將領巾解開褪下扔在一旁。
「沒關係,不要緊的。」
威廉漲紅的臉更是引起了古魯瓦爾多更大的惡意,伸手拿走威廉手上的馬克杯,抬起威廉的下巴「不必如此拘謹,也不必稱呼我為殿下,這裡是死後的世界,已經沒有那擾人的一切。」
「殿下您好像靠得太近……等等,殿下,我們死了?」突然間接收了令人震撼的消息,殿下靠得太近的臉抬著下巴的手此刻都不重要了。
「……殿下,死了?」無法言喻此刻有多難受,殿下說得那麼自然,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所以,殿下已然遭遇不測,而自己該死的居然想不起來為什麼沒能保護殿下。
「……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能護駕,對不起我居然想不起為何沒能護駕,對不起我甚至不知道殿下已經……
「對,我們死了。死了哦,覺得難過嗎?」提高音調說道,不經意的笑了出來。
「威廉‧庫魯托,無須道歉,也不必道歉。並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有錯,這是死神賜予我的安寧。」
享受著威廉那快哭出來的表情,古魯瓦爾多端起威廉的那杯咖啡,準備再去替威廉沖泡新的一杯。
低下頭,沒有回應殿下。
該說什麼?問殿下過世時是否安詳無事?但隱約有種感覺,那答案會是自己至今為止最大的失誤與遺憾。如果沒有人錯,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只要殿下在這裡平安無事就好了嗎,自己可以這麼輕易就將責任撇開,跟之前一樣享受這裡的平靜嗎?
胃痛、心也痛,比自己挖出心臟釋放不死之力更加沉痛。按著臉努力把哽咽聲壓住,至少不能在殿下面前失態。感到迷惘,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自己,還能為殿下做什麼?
端了一杯新沖泡的咖啡,遞到了威廉面前。
「一直叫著殿下殿下的威廉,怎麼就這麼突然地安靜下來了?」不經意地把玩著方才被咖啡潑到的領巾,帶著戲弄的語味說道,等待威廉回答。
「……殿下……」混亂糾結中被對方來了這麼一齣,又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印象中那位尊貴冷靜、殺敵時又狂野得不顧一切的殿下原來是這樣的嗎?
「……殿下,今後該如何是好呢?」
古魯瓦爾多起身,站到了威廉面前,俯身說道:
「威廉,我很滿意現在的日子,意識、軀體皆存在於這裡。」
手掌貼上威廉心臟的位置「你活在這裡,無法忤逆這個世界。」
殿下,看起來很滿意的樣子。
如果這就是殿下的希望,「請允許屬下繼續跟隨殿下,直到死亡的盡頭。」這一次必定保護殿下。「為此奉上心臟,在所不惜。」
「確定要這麼做嗎?威廉。我不覺得我有那個價值讓你如此效忠。」手掌離開威廉心臟的位置,緩緩踏出步伐步向門口。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
「那麼,晚上,我在房間等你。」
「這可是隆茲布魯三王子的命令,庫魯托少佐。」
「是。」
低下頭,待殿下離開後,忍不住伸手覆上胸口。
心跳,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