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起身，關下房內電源，出門狩獵。

潛伏在目標身邊數天後，某日假寐中的塔薩特突然一個激靈警覺的張開了眼睛。一向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真正的目標即將隨著夜幕到來。
隱蔽了身形在暗處，連背上的一對彎刀都配合似的藏匿了一切鋒芒。

善用自己天性豹貓的靈巧，帶著噬非快速奔往下午實地探訪所擇的最佳地點。快到達目的地時，虛夜在距離一百公尺的地方緩緩邁步並向周遭搜看著。

畢竟他不能保證，委託人是否有不小心洩漏風聲，讓自己成了顯著的標靶，或是讓目標有了完善的安全措施。多留一分注意四周，不會吃虧。

大致上搜過一遍沒有多花時間去仔細確定，沒瞧見什麼可疑份子，也判斷出風向是對自己有利後，便來到與目標所在的大樓右斜方三十公尺的建築頂樓。在觀察奸動態的同時，虛夜拉開武器袋的拉鍊，拿出只有黑白兩色的十字弓，低趴下身，架起武器，伺機。

原先被收斂得妥當的氣息在對方趴下身去專注精神的瞬間在黑夜裡爆發，白色的衣袍像是憑空出現一般，帶著凜冽的殺氣襲來。
白色的彎刀像死神溫柔的羽翼，準備在揮舞間取走人的性命。

對方的反應比自己預料中來得更加快了些，第一刀砍得應該並不淺，卻只劃破了對方肩膀的外衣。塔薩特站在虛夜原本所在的位置，卻沒打算趁勢追擊。「……或者我應該先和你說聲晚安？」

若不是噬非對腳步聲的敏感並對自己適時的提醒，方才那一刀肯定會直接命中自己。虛夜抱著十字弓閃過那刀刃後，與對方拉開距離，他沒有遺漏那彷彿以嗜血為目標的銳利刀鋒，以及所有主身上那盛氣凌人的氣息，再再顯示出眼前這人來頭不小。

虛夜皺起雙眉，會在這時被人打亂步調的，除了那唯一的選項，他想不出有誰可以把自己藏的這麼妥當，沒有一絲猶豫道，「獵者。」

「看來重大犯罪者沒什麼禮貌…不過也沒差。」對方能猜中自己的身份並不感到意外，反正猜得沒錯也沒必要再多一番自我介紹。嘴上說著沒什麼相關的話，手腕翻轉間漂亮的挽了個刀花，把左手上的彎刀豎在背後，僅剩下右手的另一把維持著備戰中的姿態。

微微瞇起的狹長雙眼掃過對方身邊的白狐，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揚眉：「原來是被這小傢伙發現了嗎……」

雙膝微彎，「見面就砍，禮貌又何在？」虛夜皺起的眉頭並沒有展開，在聽聞對方脫口的第二句後，他下意識地稍微移動腳步擋在噬非面前，同時考量起自己目前的情況。

一位獵者，從持有的武器來看，應屬近距離型的對手；相較之下，自己則是中遠距離型。

……不妙，只能先保持一定空間，然後再找時機趁機殺了目標。

虛夜雖然明白對方的實力與自己相差不多，但近身戰對自己可是完全不利，怎麼樣都要先隔段距離。他用單手握住十字弓，帶著噬非拔起腿向下一個偏遠的射殺位置狂奔。

「畢竟是工作，你就體諒一下公務員的辛苦吧。」一邊聳肩邊說著些打趣的話，語氣卻仍是平淡的像杯白開水般沒有摻雜特殊的情感。
自己大概可以猜得出眼前的犯罪者在想些什麼，單從雙方手上的武器就能得到清楚篤定的結論

當虛夜迅速轉移陣地的同時，塔薩特只是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同樣身為豹貓，你如果覺得能在速度上佔什麼優勢就未免單純了。」唇畔勾起似笑非笑的細微弧度，以同樣敏捷的身手再次將身形全數融入四周的黑暗。

沒有忽略掉對方的言論，虛夜隱約也有察覺出對方是與自己同族。

其實自己並沒有打算用速度甩掉獵者，也不是單純的想快點到目的地。虛夜明白，有些技巧是在空中才能進行的。

努力和對方保持在十公尺的距離，他先是估算到下一個狙擊點還要多久，接著朝後方緊追不捨的獵者發射一箭，不是殘忍的朝著心窩處攻擊，而是往雙腿的部分襲擊。

從未想過要將人置於死地，這樣會背叛自己的理念。

選擇在移動狀態時鎖定腳攻擊的原因很簡單，自己平時多次訓練的時候，便有磨練在空中攻擊的穩定率和射擊率，但是雖然他很有把握自己這發一定會讓對方有所傷害，並降低速度，他還是不放心地對憑氣息來決定相同部位，再次射擊。

明顯感受到對方有放慢速度後，虛夜這才加快速度，打算速戰速決自己的目標。

險險避過朝著腿部用來封鎖自己行動的箭矢，緊接而至的第二發卻沒能完全避開，在大腿外側划過留下了一道不淺的血痕。一陣微弱的刺痛讓身體的肌肉下意識緊繃，動作一頓後減緩了速度。

對方已經可以藉由氣息來判斷出自己大約的方位，這對於暗殺者而言明顯是削弱了優勢所在。儘管明確的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卻不感到有什麼恐懼可言，實力上對方原本就與自己所差不多。

其實對於沒有深仇大恨的對方，自己很難有什麼殺意，可是一旦冠上了『工作』這個名稱就顯得太多言不由衷。

嘖、麻煩……瞬間加快了速度，不在乎裂開了的傷口，揮刀從人面前劃過，另一把彎刀直劈而下被對方用弩箭擋下。彼此僵持。

虛夜沒有料想到對方竟然在落後速度後，又瞬間直奔過來，甚至超過自己加速過的腳程。他帶著一絲欽佩……爆發力真強。

在驚訝之餘，同時感受到刀刃所劃出的風直逼自己的臉頰，下意識就把手上的十字弓舉起阻擋在前，兩人的力量不相上下，攻防一段時間，似乎是發現互相都無法攻破，雙雙各向後方的頂樓層跳去，重新拉開距離。

黑夜的布幕，並沒有遮掩了彼此的身影，反而在夜視力的輔助下，清晰不已。

虛夜決定不再堅持到達第二狙擊點，稍微觀望一下目前的地點。很好，目標還是在自己的狙擊範圍，雖然有點冒險，但是偶爾這樣挑戰自己的極限又有何不可？拿定主定後，就先等待眼前的獵者所會採取的行動。

兩人身上都帶著些傷，兩次爆發後氣息也不如先早一樣平穩。深深吸了口氣後吐出，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對面那人的每一個細節動作，但緊繃的肌肉卻漸漸放鬆，握著雙刀的手分別低垂在身側。

對方似乎也沒有立即進行下一次進攻的打算，但光是這樣對立而視就是種無聲的對抗。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彼此都不是缺乏耐心等待的人，但這樣消耗時間和精力卻並不是可行的方案。

一群飛鳥誤闖了戰區，從兩人中間的空域鳴唳而過。這像是個信號，白色的長袍被風捲起獵獵作響，直面迎向了抬起的弩矢。

迅速地阻斷對方的攻勢，不讓他能逾越任何一步。

虛夜確認自己正背對著目標後，先使勁地讓雙方的武器直立交戰，這次沒有僵持太長的時間，他輕輕鬆了一瞬間的力道，讓獵者頓時失去平衡往自己倒來的同時，再次壓上彼此的武器，向上翻了個圓弧，交換對站的位置。

快速地轉回身姿，腦內的聲音大大響起──

就是現在！

虛夜舉起十字弓，熟練且神速的重新調整齒輪和用來掛劍的鉤，在同一時間，噬非彷彿心有靈犀般的衝往準備阻撓虛夜的獵者腳邊，奮力衝撞已被箭劃傷的那部位使其再次失去平衡。

一道完美的直線射出，筆直的朝那令虛夜感到噁心的目標射去，堅硬的十字箭端把一大片窗戶給射穿，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玻璃破碎的時候，穩穩地插入脖子處，劃斷頸動脈。封喉，死亡。

不知是因為有這樣的預感，還是因為早在方才暫時的放鬆時就消弭了一切動力，進攻的過程中竟有兩次偏離了自身的重心。說是不認真嗎，或許有一部分確實如此。所以無論是失誤還是射穿了保護者喉管的那支箭都沒讓自己感到驚訝。

單手撐地往後騰空翻轉退出了一段距離，直起身子望向對面大樓被箭矢衝擊破碎的窗子。許久才收回視線搖了搖頭：「真準。」

聽著對方對自己的評論，虛夜架起武器的手沒有放下，這次略猶豫的瞄準獵者的手腕道，「……謝謝。」沒有發射箭弩，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似乎不繼續進攻的人。

「任務失敗，工作算結束了。」說著，把一對雙刀背回背上，空下兩隻手摘掉了帽兜抓了抓亂翹的碎髮接著道：「我也不想浪費力氣抓你換賞金，不用那麼緊張。」

見對方收起刀刃，完全放鬆警戒的模樣，虛夜其實有點不明所以，反覆的咀嚼他的話語……失敗，所以結束了？也不打算抓自己給政府了？

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虛夜緩緩的把十字弩放回武器專用揹袋，拉起拉鍊並重新揹起。在審視眼前的對方同時，他盯著那還是流著血的大腿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

順著對方的視線才發現傷口出血比自己想像來得嚴重，裂開的部分已經有些青紫發麻。難怪剛才沒有感覺……想著，卻沒打算做任何的處理，望向虛夜淡然說：「既然失敗了總要給上頭點交代。」

虛夜這才確信了眼前的獵者真的完全沒有抓自己的打算。虛夜小嘆了口氣，「……我幫你包紮吧。」畢竟對方不是目標，自己不應該為了瑣事而傷害別人，有點愧疚地想起自己的守則，「……抱歉。」

「不疼。」兩人立場不同，塔薩特實在不太懂得對方要對敵人道歉。搖了搖頭表示對方不用理會，反而示意對方盡快離開。畢竟也是政府官員遇害，再拖下去怕不如現在這樣好脫身。而自己，即使沒有理由也不得不再與對方戰上一次了。

不是沒有讀懂獵者所傳達的訊息，虛夜用睜開右眼盯著對方的雙眸，開口道，「先一起走。至少要讓我幫你處理。」不然自己會內疚一輩子。

沒有直接回應對方的堅持，彎腰拾起了最初與對方打鬥時掉落在地的箭矢後才從腰上的口袋掏出一張小卡扔給對方。「晚點到這裡找我。」上面清楚的寫有『棘地』的地址和自己的名字。

沒等對方再說什麼，縱身從樓頂躍下，先行回到了官員死去的現場準備後續的處理。

接過名片先是仔細瞧起名字。白牙嗎……

把名片收進口袋，接著帶著噬非遠離現場，巧妙的把自己隱藏在夜幕之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