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鳥籠裡待得太久,本來就疏於與人交流的個性,此刻讓自己更顯得孤立。
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能傻楞楞地呆在原地。
「大哥哥你好。」小女孩抱著沾滿血漬的衣物跟著婦人一起仔細清洗,看見自己出現時一點也不訝異。
「……妳好。」禮貌回應,走近一看,才發現小女孩頭髮掉落不少,頭皮上竟是詭異爪痕。
一旁婦人睨了自己一眼,禮貌地點點頭,嗚嗚啊啊地跟小女孩比手畫腳。
婦人脖子上,有著一大片燒傷痕跡,手腳,也有多處大塊傷疤。
突如其來的親暱接觸讓自己全身一震。
「她們跟你一樣,都是那些地方權貴的玩物。」還沉浸在思索中,大手此時又環上腰,主動開口替自己解憂;
「昨天沒跟你提到,白天你很自由,晚上用餐到睡覺這段時間,你要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語氣霸道。
如果我逃走了呢?
內心這麼問著,其實很明白答案絕對是把潘的腦袋放在城門上。
「睡得好嗎?」笑容中少了昨晚的嗜血,卻仍舊猖狂。
「……」掙扎著這個問題該老實回答還是倔強否認。
「不用這麼防備我,時間還很長。」似是猜透自己內心掙扎,雷光在眉心印下一吻,揉亂頭髮,逕自離開指揮眾人。
遊蕩到巨大鳥籠外,呼吸有些急促。
雖然過去的陰霾造成情緒不適,但植物們畢竟陪伴自己許久,可以算是最熟悉的家人。
坐在巨大鳥籠外頭,因為不能明白雷光表情與言語下的含義,很長時間,只能任由思緒雜亂。
還沒能理出頭緒,一晃眼,才猛然發現月已高昇。
晃回城堡,印象中原本靜謐的大廳擺滿了長餐桌,上頭擺滿食物,也坐滿了人。
所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這情況讓自己窘迫得想馬上逃離現場,但才往後退了一步就看到雷光朝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位置在他旁邊。
答應雷光的事情猶言在耳,只能艱難地跨出步伐。
「你遲了。」一落座,便聽見雷光用細微聲量低語,語氣明顯不滿。
「抱歉。」低垂著臉,不敢看對方;早上才約定,晚上就毀約,這樣的行為就算被人理解成反抗,也是理所當然。
宣布大家開動後,雷光撐著下顎,「那個鳥籠有這麼好嗎?」
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
「我以為你好不容易離開那裡,不會想再靠近,原來其實你很喜歡以前的日子?」見自己不回答,似乎有些不滿,言語上更顯尖銳。
「在那裡待得久了,植物像家人一樣。」完全不願意想起過去那段日子,但是沉默似乎只會讓雷光更不滿,決定據實以告。
「有你喜歡吃的東西嗎?」話題轉得迅速,讓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特別喜歡或是特別討厭……」還因為理不出頭緒有些煩悶,也因為許久沒有吃東西,久而久之,反而對於食物已經沒有特別慾望。
見自己完全沒有動餐具,雷光每一樣菜都夾一點到自己碗裡,堆得像是一座小山。
「呃……其實我不吃也可以……」賣力端著有些重量的碗;這麼多自己也吃不完。
「不吃也可以?」語氣帶著疑惑。
「有水就可以活……」
「世界上沒有動物不用吃就可以活,不用客氣,吃。」邊說還又夾了兩塊肉放在碗裡。
嚴格說起來自己好像也不算動物?
算嗎?不過、真的吃不完啊……
「不是客氣、我--」話未畢,又多了一片麥餅。
張嘴、停頓,扭頭看著雷光。
他表情似乎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不敢再吭一聲,乖乖低頭,慢慢把食物一口一口塞進肚子。
這是最新流行的折磨方式?
當所有人都用餐結束,收拾所有碗盤離開大廳,雷光跟自己還留在原地,默默地把那一碗食物吃完。
「噁。」最後一口硬塞進嘴裡,過於飽足,有些反胃。
「不准吐。」口氣冰冷,不容置疑。
「不吃,就是這樣。」危險地瞇眼,看自己努力點頭,才又露出那抹猖狂笑容,拉起手往前走。
力道非常輕柔,似乎明白此刻自己如果動作太大就會嘔吐出來的不適。
既然如此,又何必讓我硬撐來當作懲罰……
抱怨,但只在內心,不敢吭聲。
「去哪?」忍不住發問。
「洗澡啊!」一副自己問多餘話的表情。
「……」又要坦裸身體非常不習慣,自己現在表情肯定難看到不行。
「對了,他在境外北方的農村定居了。」刻意加重的語氣,提醒自己那個人是誰。
思緒百轉,仍舊無法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只能認為是跟國王一樣,在提醒彼此交換的條件,原本還抗拒的窘迫只能壓下。
水池冒著熱氣。
露出精實胸膛的雷光站在其中,說不出地虛幻,也莫名讓自己有這麼一瞬間覺得他彷彿一碰就破碎。
「刷背。」說完逕自趴在池邊。
沒做過這種事情,麻料手巾忽然變得燙手起來,雙手甚至不停顫抖。
幾次深呼吸,在雷光背上胡亂抹兩下就打算收工。
「別偷懶啊。」見自己打算收手,雷光迅速轉身,扯住自己,眼裡包含笑意,語氣莞爾。
「我……我不會……」吞吞吐吐,對於裸體這種畫面只能聯想到性愛前奏,想起不愉快的回憶,身體更顯僵硬。
「我教你。」半強迫地把自己拉進水裡,恐懼竄上臉龐,一覽無遺,「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事情。」表情語氣都明顯溫柔,一瞬間被話語誘惑,乖順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只是不知道是有意無意,還是雷光的習慣真是如此,感覺已經待在水裡很久很久,甚至覺得自己快要變成泡爛浮屍,對方依舊沒有打算離開。
「有話想說?」看自己欲言又止,大方詢問。
「……洗澡時間有點長……」不打算表白恐懼,也不打算輕易示弱,反覆思索了幾個比較沒有冒犯對方意思的字彙,小聲回答。
沒想到雷光卻忽然將自己拉倒,跌嗆幾步,險些沒頂。
「因為有人很笨。」撞進對方懷裡時,明顯聽到對方輕笑。
「還很僵硬。」雷光動作俐落,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剝得精光,甚至感受到雷光正拿著手巾替自己刷背。
「我不習慣……」還被緊緊壓在懷中,不敢掙扎,這樣過於親暱的接觸還是讓自己很緊張。
「你得習慣。」小心翼翼,從後頸滑到股溝再往上來回,刻意輕柔動作,企圖讓自己放鬆,「都第二次了,不必這個緊張。」
之前國王也把自己帶到這裡,不只一次做著那些差點讓自己死掉的虐待,這樣的陰影怎麼能說忘記就忘記?
「我不會像他那樣對你,忘記吧!已經過去了。」大概是表情太過明白,雷光猜出自己在想什麼,語氣動作輕輕地,非常溫柔。「說出來會好一點。」發現自己似乎不打算從懷裡退開後,騰出另外一隻手,輕輕搓揉每一根僵硬的手指。
大概是被霧氣朦朧所感染,不想回憶卻又因話語主動想起,「……壓在水裡……」回憶起當時的窒息感,不自覺反握住雷光手指。
「不能呼吸,非常痛苦。」被狠壓水中,不斷被侵犯而吐出肺裡所有空氣,當時覺得自己會就這樣死在這裡,只是快昏厥時,國王又會扯著頭髮,讓自己能喘息,接著又壓入水裡,讓自己在死亡邊緣游走。
恐懼又襲上心頭,就算浸泡在熱水裡,全身還是忍不住直打顫。
「已經過去了。」雷光緊縮臂膀,甚至到弄痛自己的地步,讓自己明白回憶就只是回憶,現在,還活著。
「生命中,不會再有那樣的日子。」耐心安撫,確認自己不再直打哆嗦才慢慢放鬆力道。
「…………嗯……」很久很久,才有辦法哼出一個單音回應。
「不要被過去束縛。」雷光勾起下顎,直盯著,「看著我。」捧著臉頰,在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現在,是我在你身邊。」語氣堅定,像是在跟自己確認。「我只會溫柔對你。」彼此抵著額,雷光只是不斷重複類似的話語。
大概是泡得頭昏,也大概是剛才大力擁抱的後遺症,在雷光懷裡,身體也不自覺跟著一句句溫柔誘哄漸漸癱軟。
「為什麼?」任由對方替自己仔細擦拭髮梢水分,看著對方溫柔的動作,內心更糾結困惑。
困擾得無法思考,只好再次發問。
面對問題,雷光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自己也沒膽再持續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