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牛奶，本來今天是要自己幫牠洗澡的，不過聽說街上的寵物店似乎有在做特價活動，難得的，還有一點閒錢就帶著牛奶一起到寵物店，打開店門，「您好。」

您？使用敬稱作為招呼語的人已經不多了，聲音頗年輕。輸入美容客戶資料的動作停下，視線越過櫃台投去。
面孔不熟悉也不陌生，隔壁便利商店的員工。自己因此理解了對方特別的招呼方式，一種職業習慣，就像自己看見貓犬，就忍不住判別相關訊息，甚至腦內擬想合適的造型。
「歡迎，需要什麼幫忙嗎？」他站起來，這角度讓他終於注意到對方牽著一隻中大型犬。

看著熟悉的人微笑，「我想幫牠做美容，順便修剪一下毛，」將牛奶牽到人面前，抓著牛奶的前掌讓牠站起來給人看。

似乎有一個小小的盲點。
西伯利亞雪橇犬，是雙層皮毛的特性，並且毛長到一定程度就不再生長，不似貴賓、約克夏這類......客人如果要求美容與修剪，基本上指是留頭、尾、四隻腳留靴子，其他地方的毛一律用電剪剃除。
最近天氣涼，還不到大修的高峰時期，而正乖巧讓主人捧起露出肚子的狗狗，目前目測沒有皮膚染上嚴重疾病，必須剃除皮毛的問題。

「要求是洗澡嗎？」他溫和而有耐心的詢問，並接著解釋。
「雪橇犬做修剪，一般是指大修剃毛。而洗澡的話，已經包含剪指甲、清耳朵、剃肛門還有腳底以及腹部雜毛的服務，當然，有些主人會要求保留腹部的毛，他們認為那樣對狗狗來說比較溫暖。」
美容前與客人的溝通十分重要。不論哪位主人，都不會希望原本只是打算送狗狗洗澡，回來後竟然發現毛茸茸的毛全部被剃光了。

聽著人的解說思考一下，現在天氣也不至於要讓牛奶做大幅度修剪，「嗯....那就洗澡好了，另外幫我修剪他腳底的一些雜毛，另外耳朵那邊的也稍微修剪一下好了，」笑著戳戳牛奶有點長的毛，跟讓人看看牠腳底上已經髒兮兮的小雜毛，「屁屁也要。」

「好的，請稍等一下。」他蹲下來，同時暗示對方將狗狗放下。
他先嘗試伸手撫摸牠的頭頂，慢而緩。
這隻雪橇犬表現的十分溫順、以及親人，掌心都被鼻端蹭溼了。
很好，有些寵物對陌生人還有環境敏感，嚴重焦慮會產生攻擊性，太兇猛的話基本上是無法接單的。
他微笑，手指又轉而輕撓下巴，「呵呵，牠很乖，個性穩定，叫甚麼名字？有過上寵物店做美容或洗澡的經驗嗎？」

笑著看牛奶乖巧的表現甚是滿意，不愧是平日自己教育有方。
「他叫牛奶，寵物美容到是沒有，今天是第一次，」不過平日都會被自己跟那群大學好友抓著洗澡。這一點似乎沒有必要讓老闆知道，反正牛奶最近也該稍微享受一下了。

撥起牛奶邊腮，沒有牙垢，牙齒狀況看得出還很年輕。
如果是上年紀的狗，在各方面都得額外小心。
接著又推開濃密的毛，觀察皮膚狀況，然後肩膀骨至坐骨撫摸過一遍。初步判斷沒有濕疹、沒有壁蝨。
是一隻生活得很好的狗狗，由此可以看見主人的細心照料。

他忍不住抬頭打量主人，打扮簡單，沒有時下年輕人對潮流的追求，可以稱上樸素。
也許是把經費都投注在牛奶身上？
「目前店內有推優惠，牛奶是中大型犬，洗澡費用是三百五十元，包含剛剛所說的那些項目，可以接受嗎？」這是非常划算的價位。

暗自竊笑牛奶被人這樣左看右看，左摸右摸，摸得牠都要害羞了。
聽著老闆的評估，又墊墊自己的荷包，楚御凰雙手環抱胸前認真思考一下，「可以，那就交給你了，啊，我可以在這裡看嗎？」是挺好奇牛奶會被怎樣洗澡，使出最無害最惹人疼的笑容看著老闆。

他微愣，相信有再大的難為都會在對方笑容下消散。
淺淺回以微笑，自己倒是不用陷入難為，「歡迎，美容室的玻璃窗設計就是為了透明化作業。」
從塑膠桶拆開一包零食，將羊肉條遞給牛奶食用。
食物永遠是與犬類建立良好關係的第一步，大多數主人也會此感到開心──賺到一份免費的零食。

「牛奶大概要一個半到兩小時的時間，如果覺得乏味，你可以逛逛賣場，或者坐到椅子上翻翻雜誌。只是──如果，嗯，如果牛奶不習慣美容室的環境，看到主人會容易變得躁動，到時可能需要請你躲在牠視線外，或者離開一下。當然，也有相反的例子。」
優先將狀況做陳述，他伸手接過牛奶的牽繩。

盯著老闆給牛奶吃零食，楚御凰其實很想說，牛奶平日是不吃那些東西，倒是看狗吃的開心也就不阻止人，讓老闆接過牛奶的牽繩，笑著靠在玻璃櫥窗看牛奶被帶進去。
「不會的，牛奶是超級天然呆，根本就天不怕地不怕，」倒也是笑笑看著人。

待在賣場當招牌犬的JUDY聽見聲響，從休息的軟墊上爬起來，一蹦一跳地搭上矮圍欄瞧美容室動靜。
見主人忙碌，好奇心很快地移到站在一邊的客人身上。
她湊近嗅嗅對方鞋子，圓球狀尾巴搖地很勤，又抬起頭，眼睛烏亮烏亮地──
討客人歡心是JUDY的工作項目之一。

牛奶順從牽領踩上踏台，進到水槽。他套上一件長過小腿肚的黑色防水圍裙。
在使用兩種洗劑，重複沖洗乾淨後，他大概稍微體會到主人口中的天然呆何指。
無論是擠肛門腺，或者是使用吹水機吹去多餘水分，兩種必經過程牛奶都沒有抗拒。反而是久久才回過頭，有些困惑地張望，卻不多做糾結，放任他繼續動作。
他莞爾，依照牛奶的個性，先前暗暗憂心是第一次所以得謹慎一些，實在是多慮了。

看著在身邊不斷打轉的小狗，笑著蹲下來跟牠玩一下，伸手輕輕撫摸可愛的招牌犬。
站在窗前看著牛奶，真的跟楚御凰料想中的一樣，超級天然呆，對於一些第一次嘗試的東西也沒有多少恐懼，反而還傻傻的任由老闆清洗身體。
反而是看見牛奶蓬蓬的毛變貼身有點好笑。

盡量靠吹水機把水掃乾一些，才讓牛奶進烘箱。設定完時間與溫度，回過頭準備等等會用到的工具，依照順序在桌上擺放。
美容室的助理正接著他後面幫一隻臘腸狗洗澡。
他脫下圍裙，走近門邊，「牛奶已經進烘箱了，大概會烘二十分鐘左右，你能先幫我填一些資料嗎？」

在外面一路跟牛奶互盯著，直到牛奶被老闆送進烘箱才揉揉有點酸的眼角。
「嗯？沒問題，」朝著老闆微笑，反正牛奶那種超級天然呆放他一個也沒關係，還是老闆這邊比較重要。

「是關於寵物的基本訊息，還有主人的聯絡方式，下一次牛奶想來洗澡或者美容，用電腦就可以直接調出牠的資料了。」帶著客人到櫃台前，把謄寫用的登記紙張夾進塑膠板上，再連同原子筆遞給對方。

「好喔，」笑著接過老闆手中的塑膠板跟筆，在人面前想資料填寫好，像是牛奶要跟著自己姓，所以叫做楚牛奶，包含自己的連絡方式，電話旁邊還附註上班上課勿打等等。
等寫完整張也被自己劃記附註的密密麻麻。

接回塑膠板，控制不住地悶笑幾聲。
一張簡單的個資登記紙，此刻卻像極了課堂上的筆記，它來自一位認真仔細的好學生。
「謝謝，很詳細。」其實稱讚很可愛似乎會更貼切？這形容詞可以運用在青年的容貌、個性，甚至是所寫的這份資料上。
年輕不該缺乏的大概就是對方散發出的朝氣。
「楚先生......或者御凰？我能這麼稱呼你嗎？」

看著老闆，自己也挺滿意寫了一大堆詳細的東西，至少可以在不必要的時間內不會被人打擾到。
「這個就隨你，反正很多人這樣叫，」這是騙人的，楚御凰經常因為名子太過於女氣，所以都被朋友叫成小凰，像是在喊女生一樣他不喜歡，若是有個人能叫自己的本名也不錯。

掀開第二頁，在空白的方框格中做填寫，紀錄牛奶經過洗澡後一些能確定的事項：
個性安定，不需防護套上防護用具。
皮膚與皮毛狀況優良，無體外寄生蟲。
清洗時著重部位，腳底。

「御凰還是學生吧？到便利商店買東西時遇過你幾次，半工半讀挺辛苦的。」沒有一邊讀書一邊得承受職場壓力、責任的經驗，想必時間跟精力被壓縮的很緊繃，所以一直很敬佩這樣的肯吃苦的年輕人。
放下手中寫完的資料，「之後有需要買牛奶的東西，我能特別替你打折扣。」

「阿，是阿，沒辦法，光是一些繪畫的材料就要自費了，而且還很貴，」邊鼓著臉頰邊跟老闆抱怨，學校學美術的真的不是人可以讀的，東西貴又怎樣怎樣的。
「真的嗎，耶，謝謝老闆，」差點就像看見蛋糕一樣跳起來，努力克制，卻無法收起臉上已經燦爛到不行的笑容。

「不客氣，我能做的也只有幫忙減少你的開銷了。」就算是最便宜的狗糧，以中大型犬的食量來說是以千作起跳的。如果主人選擇自己開火，食材加上瓦斯費用應該還不只。
「養一條中大型犬不容易，但牛奶被你照顧得很好。」並不吝嗇對御凰的誇讚。
短暫交談後，又進到美容室作最後的基本。

抱著牛奶站上美容桌，進行俐落而迅速的作業。
過程由於包含再吹過一次，並疏去多餘毛髮，到完成花費近四十分鐘的時間。
「久等了，牛奶可以準備回家了。」項圈套到牛奶脖子上，牽出美容室，手裡拿著一包小袋子，裡頭裝剛剛留下的棉花團，上頭沾染褐色的半固體物。

把袋子遞給御凰，「之後你可能要多注意牛奶耳朵清潔部分，牛奶耳朵有點發炎。雖然雪橇犬耳內沒有長毛，但是周圍的毛本身挺濃密，容易悶住耳道。別擔心，情況不嚴重，你可以到獸醫院讓醫生看看，之後去藥房買一隻彎式止血鉗定時幫牛奶清潔，因為狗狗耳道是彎的、而且深，用棉花棒可能會受傷。」

盯著老闆的動作一氣呵成，對於讚美也是笑著。
牽過牛奶後，接過老闆遞過來的袋子歪頭看，「這樣阿，」伸手摸摸從頭到尾完全搞不懂發生什麼事的寵物，認真聽著老闆的話，「我知道了，謝謝老闆，」從錢包裡面掏出剛好的錢給人，再蹲下來跟招牌犬揮揮手道再見，「今天麻煩您了，」跟人點頭之後邊揮手邊離開寵物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