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一朵已染白的杏花,表情是平靜的,卻也帶著些許輕愁。
「若蛾哥哥。」他望著白若蛾,眼中映著有如那朵白杏般,淡而不易察覺的悲緒:「時間差不多......又要分別了呢。」
「明年也會回來的吧。」若蛾看著對方手中的花,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像每次都是這種時候呢,這杏花何時開,你就何時出現;何時落,你便何時離開。」伸手將花接過,然後捧在手心,再抬起頭、靜靜凝望著對方。
「嗯、我會回來的。」他說,然後嘴角牽起像春雨般緩緩的笑容,語調也緩緩地:「這次、也請等我。」
—— 這次、也請等我。
他最後說的這句話,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清晰的迴盪在耳邊。
若蛾還記得,對方那接近純白色的髮絲,在夏風中被輕輕吹拂的畫面。
那時、手中所捧著的那朵杏花、觸感也仍鮮明的留在記憶裡,和他那笑容一樣的淡淡花香氣,在腦海內,也是久久揮之不去。
只是深深的相信著,下個花季、對方便會回來。
只是不願意去多加猜想,對方逞強笑容下的意義。
轉瞬間、歲月便將對方帶離了南院,也從此帶離白若蛾的生命中。
連記憶中,他那還未染白的淡紅髮尾,也來不及握緊在手中,就與南院前庭的杏花一起枯萎、消散在花季尾端的南風中。
白若蛾坐在前庭,當初與他一起賞花的位置,但如今、身邊空空如也。
「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回來的嗎。」
—— 已等待了數十年,但你和我約好的下個花季、何時才會來臨呢。
我好想見你。
「嗚嗯、奶奶說,那年他爺爺在死前,還念念不忘南院那棵親手種下的杏樹呢。」一個黑髮的男孩,瞇起著帶灰瞳的眼,笑笑地對眼前,與自己同樣年齡的孩子說著。
「好奇怪的人。」深粉紅髮色的孩子露出了笑容,然後又開玩笑的說:「那個人,你奶奶的爺爺,叫什麼名字呀?該不會是白愛杏之類的人如其名。」
「聽說,他好像是一直一直在等人,一直說著『杏花開時,他一定會回來』。」
——但為什麼,在聽見名字的那刻,心隱約傳來刺痛的感覺?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好沉重、好難過。
風驟然吹起、男孩偏紅的粉色髮被吹得紛飛,那陣風讓空氣中的胭脂味被帶起。
驀地、他眼眶突然泛起淚來,接著眼淚一滴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木製的地板上,將褐色的木紋染得更深、一回回的紋路彷彿記憶的開關,在被淚水沾濕的同時,那些過往也一點、一點的想了起來。
「嗚、別,別哭呀,為什麼要哭?」黑髮男孩見此慌張了起來,急忙找了手帕,然而遞出去後,對方只是搖頭拒絕,然後隨意地用衣袖抹了抹臉。
「謝謝你。」粉色髮的男孩轉過身,然後凝視著眼前的杏樹。
就像當年,白若蛾所凝視自己的眼神那樣專注。
殀陌冉閉上眼,感受著在風中,還殘留著的熟悉味道。
在花季的春風中,似乎能感覺的到、對方還是溫柔的注視著自己,還正靜靜的待在身邊,彷彿一切從來沒有改變過。
雖然對方已經不在了,但殀陌冉並不感到寂寞。
如今、耳邊還能聽見當初若蛾輕聲的細語,還能想起當初擁抱著對方的溫度。
無聲無息地,有如歲月腐蝕著一切的力道,而他的執著也擁有著同樣抗衡的力量。
他以執念抵抗著時光的侵擾,以思念牢牢綑綁住自己。
——數十載匆匆,雖然重生、雖然一直在尋找著記憶中的您,但、也來不及了。
若蛾哥哥,我好想再見你一面,好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