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睜眼從床榻坐起,自床頭拾起暗色的披肩包裹住自己女性化的身軀,垂眼,看來即使變換了樣貌,仍然是為夢魘的侵擾所苦,望想窗外,一隻美麗的紫色飛蝶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哪兒來的蝶呢?」
他想,若不是對方女性化的樣貌他早已見過,他可能真的會認不出眼前這憔悴的女子便是奧丁。
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才過幾日就成了這副德性?
奧丁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的真實身分。雖說深夜擅闖女子的閨房十分不道德,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停上對方的被褥。
這麼湊近一看,奧丁的身形看來變得更加消瘦。
這傢伙難道不懂得照顧自己嗎?
貌似他也曾被人這麼評論過,現在他總算瞭解這話中之意。
凝眸於床褥上的蝶,熟悉的暗屬性不禁令自己想起在學院門口與自己餞別的少年,微微的勾起笑,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顏色,「……是渾沌派來的麼?」
聽聞對方吐出名諱時,以為妖術遭人看破而產生幾分驚嚇,然奧丁似乎誤認了自己的身分,反而令自己更加手足無措。
明明是來探望人的,又何必保持著蝶形偽裝呢?現下突然變回原身也不妥......還是待他發現真相再看著辦吧。
隱匿原形也不全然沒有好處,趁著此刻還只是隻「燕尾蝶」,振翅至塔外尋覓仍綻放的花朵──大多數女性收到花都會挺開心的──並將其帶回等著對方接過。
長春花,又名日日春,象徵著「愉快的回憶」。
雖不知奧丁對於花語是否有研究,還是抱持著她能夠理解的心念,選擇贈與這花。
與妳共度的美好回憶銘刻於我心,想必妳也和我一樣惦記。
這只是自己主觀的意念,奧丁真正的想法,自己當然無法得知。
望著蝶振翅飛離塔外,輕嘆了一口氣......會是錯覺吧?不禁如此想著,畢竟一個人在心情煩悶且虛弱時,總是會在精神上顯現其渴望所出現的事物,因而錯認的身邊原本應該不具有特別意義的東西,雖然有些失望,但自身原有的理智並沒有因此而失去了,只是靜靜的回過頭望向窗外熠熠星輝,雙唇微抿成了有些憂鬱的曲線。
「唔?」見那蝶兒似乎帶回了一朵花,有些茫然的接過那鮮嫩如同方才摘採的植枝。
日日春.....這代表了......
忍不住輕笑出聲,伸出如蔥玉般的纖長白指,令那美麗的蝶停留在指間,斂下長長的銀睫,以唇輕觸那閃著光澤的薄翼,「渾沌遣你送這花來.....怎像是在告白一般呢?」殊不知自己所親吻的蝶就是口中所提及的少年。
對方突如其來的一吻打亂了自身思緒,幻術也因精神力過於渙散而自行解除,待到回神時,眼神正直視著對方雖蒼白卻又帶著幾分病態美的秀麗臉孔,神色訝然。
「──對、對不起!我並非有意這麼做的!」倉皇失措地起身,一失足跌下石造的硬質地板,不免有些疼痛。
「本本本本魔君毫無半分非分之想,若使您受到驚嚇本魔君感到萬分抱歉!!」一旦慌張便會滿口文言的習性,背對著奧丁,內心裡滿是困窘。
「!?」有些愣然的望著蝶兒自自己面前變換回青年,雖然感到詫異,但能夠在被囚禁之時見到自己所熟識之人,內心仍舊是感到一絲喜悅,連忙走上前扶起對方,「還好麼……?」擔憂的詢問著。
「這我自然明白,」溫和的笑著,「我知道其實渾沌並沒有那個意思的。」
「無論如何,本魔君還是為自己的無禮向你致歉。」立正身子,對方面容上溫和的笑意緩和了自己心頭上的窘迫感。「但那長春花……並不是為告白而送的……」
雖不明白奧丁是如何理解自己的心意,可自己為此而覺得高興倒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大概是因為對方現在是女兒身的緣故吧。
嫣然一笑,調動手鏈上禁錮的屬性,轉化為原本的男性體態,完成後,臉上的笑容多了些許尷尬,「你該明白……有些時候女子的內心想法實在難以捉摸。」甚至連自己都無法真的去肯定“她”內心真正所想的。
伸出手親暱的揉揉對方的髮絲,「……怎麼有時間來看我呢?」
「你才知道,本魔君為了來拜訪耗費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等到執明睡去才有時間獨自前來。」一想到某神君從早到晚纏著自己的攻勢,儘管並不討厭,卻仍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辛苦你了呢……」語氣輕柔的如同兄長,「對了,」走入室內自桌上拿起兩個玻璃瓶,之中金黃色的酒液如同琉璃般的澄澈。將瓶子遞給對方,「這蜂蜜酒是我親自所釀造的,一瓶你自個兒留著,那另一瓶就替我轉交給執明……好麼?」
「嗯,我會替你轉交給他。」接過對方手中的蜂蜜酒,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本魔君沒帶禮物給你還收了你這麼貴重的東西……這樣吧,下次本魔君帶些點心來送你?」
執起手中的花枝,「這不就是禮物了麼?」溫和的笑望著,「點心啊……似乎很不錯呢……」雖然自身對於飲食沒有特別明顯的喜好,但若說到甜食的話,那絕對是歸屬於喜歡的範疇,不過說實話,自從在以諾塔肩負起守衛封印的職責後,也鮮少有機會得以品嚐到了。
「可那只是隨手摘下的花呀,作為禮物實在太沒誠意了。」伸出食指擺了擺動,態度十分堅持。「那麼奧丁想吃什麼?蛋糕、餅乾、還是其他的?」咦,奇怪,怎麼好像都是執明愛吃的?
「是嗎……可如此鮮妍的花朵,我可沒辦法常常見到呢……」無奈的勾起一抹笑,「甜點麼……渾沌你可知道丹麥奶酥?」那是一種奶油色漩渦花狀的餅乾,起始地便是接近自己故鄉的丹麥,當地盛產的畜牧業令來自於那兒的甜點都具有濃郁的奶香,而自己也相當喜歡那甜而不膩的滋味。
丹麥奶酥是什麼可以吃嗎?
「我知道,就是那個嘛,很好吃的那個?」記下來,之後去拜訪雙子宮的時候要問。「既然如此下次本魔君也一併帶花來送吧。」
環視了下四周,似乎沒有看見花瓶。「不過,你打算把花放在哪呢?」
「……」輕輕拿著日日春走到陽臺旁,一旁的石柱上緊緊纏繞著褐色的藤蔓,向對方指了指那藤蔓,「這是守護四封之主迪亞布羅所長出的藤蔓,」將花枝的截斷處接觸上了那爬藤,「看好囉。」當綠色的植梗碰上咖啡色的藤蔓時,金黃色的纖維自藤蔓緩緩冒出,並連結起了日日春的花莖,不一會兒便完全的結合在一起,看來宛若花朵是由藤蔓所衍生出的一般。
看著對方手中的花與那褐色藤蔓合而為一,感到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原來還有這麼方便的東西……不過樓上那位不會介意嗎?」身上莫名被人插了一朵花……怎麼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啊。
「基本上來說……這樣子對他而言只是增長了自己的身體而已,畢竟他的主體也稱得上算是一棵植物……」雖然是棵早已化為妖精的植物,溫和的笑笑,「況且……能夠讓這美麗的植株和他化為一體,延續花朵的生命,並讓其有機會得以再度綻放,這對他來說可是樂意的很呢。」
「嗯......」不太理解,但還是點點頭。「時間不早了,本魔君該回玄武殿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見窗外天色微亮,現下差不多丑時了吧?
走上前輕擁住對方,隨後退開,「謝謝你......你來看我,我很高興。」發自內心展露出真誠的笑容,「雖然說機會不大,如果我能夠出以諾塔的話,再前往玄武殿拜訪吧。」
「好吧,那麼就期待下次本魔君帶來的禮物吧!」
右手伸出兩指於額側,朝對方比了個再會的手勢,便翻身躍出窗外。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過了數响便回過身進入房中,只留下了日日春,在微涼的晚風中,緩緩的飄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