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之所以為白,因為它幾乎完全不吸收任何光線,將之反射回去。以此而言,白其實是黑的。這看似最純潔的顏色,正是死亡的素顏。
早在鋅還沒被化學家分解出來之前,煉金術士就已經為氧化鋅取了許多美麗的名字,包括:「踏蹄」(tutty,從波斯文的dud 而來,意思是「輕煙」)、「鋅花」、「哲學家的羊毛」和「血白」。
法羅與波爾(油漆公司)非常自豪自己所生產的油漆和那些神奇又怪異的名稱。所謂「線色」,原來是從「在雨中的線」得到的靈感,為1930年代的油漆天才佛勒所創。此人無論對色彩或文字,都極具感性。
我們看一幅完成的作品時,往往著重在它的構圖、情感、色彩和透視。但是當藝術家在自己充滿松香水氣味的工作室裡作畫的時候,是一刮、一抹、一灑,無時無刻不在面對一種物質和另外一種物質之間的對抗與融合。繪畫有時確實是一種純粹觸感的行動,令人忘了時間的存在,而且顏料的滴、灑或不滴、不灑,以及它和其他顏料的調合度,決定了這種顏料能否長久佔據調色盤。
威廉‧侯曼‧杭特:在古代,只有藝術家知道用色的秘密;如今,藝術家卻對自己所使用的原料一無所知。
哈特:聖像並不只是以繪畫表現的故事,「真正的意圖是要讓人認是真實,而不是模仿自然。它要顯視的不是我們眼前所見,而是真實。」因此聖者的形體往往超出畫面之外,以示邊界並不存在,而建築通常也都具有奇怪的透視角度──可以同時看見左邊、右邊、上面、下面,意謂著上帝可以一眼「看見」整個世界。至於使用天然顏料的理由,也同樣深植在東正教的教義中:因為人類一如天地萬物,自始就是純粹,但是並不完美,誕生的目的則是要發揮一個人的自我潛力。
將一塊天然岩石碾磨、製成顏料,成為聖者臉頰上的一抹紅暈,同樣可以視作一種類似的轉化過程。當你打開一盒顏料時,裡面其實蘊藏了無數這類的故事。有神聖,有褻瀆;有懷舊,有創新;有祕密與神話;有奢華與質感;有獲利,有損失;有褪色,有毒性;有殘暴,有貪婪;更有些人毅然決然,不讓任何事物阻撓他們對美的追尋。
如果你想讓顏色更豔麗,就要先打一個純白的底。──達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