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至少對於自己有著羈絆的人來說……是件好事，不是麼？或許。

人事已非……那曾經結下羈絆的人們，也不知道究竟流落到了何處。

……自囚於塔中的君主，逕思憶著虛幻的揣想，以滿足破碎的心靈。

※ ※ ※ ※ ※ ※ ※ ※ ※ ※

站在塔下，抬高頭看著那高聳入雲的以諾塔。
高大，又可怕。
「不過我已經答應他了呢，對吧，小玄武？」抱著現在是蛇尾龜模樣的玄武，女孩笑嘻嘻的說： 「你一定很期待見到斯萊布尼爾。」
那蛇尾龜啾了一聲 小小的尾巴搖啊搖的。
「走囉！」翻身一躍，緊緊抓住以諾塔外的植物氣根爬進塔內。

熟悉的木屬性……？！
訝異的睜開了眼，神色有些茫然，會是自己的錯覺麼？自上一次的發狂之後，感應屬性的能力似乎有些衰弱了，宛然的輕嘆口氣。摸了摸在一旁化為原形伏臥在地面的斯萊布尼爾。

「不過，這地怎麼找奧丁呢？」順利的翻進了以諾塔內，不過總是個路癡，看著眼前的走廊，她有些茫然。
「啾！」她的小小烏龜從懷中掉了下來，然後變成了只有五歲的孩子： 『主人，有小八的味道！』小小孩子雀躍。
不過還是不知道怎麼去呢……
煩惱的抓著頭髮。

斯萊布尼爾：嗅到了玄武的器氣味，猛然抬頭站起身，望氣味傳來的方向奔馳而去。

「所以我說玄武……」 『主人，是小八！』自家神獸開始往前衝。

斯萊布尼爾：「小玄武！」躍到半空中時化為人形，幾乎是飛一般的往玄武的方向撲去。

『小八－－！』和八腳馬滾成一團，自己倒是不在意的抱著對方：『我好想你呦！所以主人帶我來了！』

斯萊布尼爾：開心的親親玄武，「我也好想小玄武，」用力蹭了蹭對方，「主人也很想你們喔！」發自內心快樂的笑著。

「小玄武，你太過份了，自個兒和八腳馬曬什麼恩愛……」嘆了一口氣，又開口： 「斯萊布尼爾，你家主人呢？」

「斯萊布尼爾？」有些疑惑的跟隨著自家坐騎奔馳的方向走出，卻出乎意料的見到了熟悉的好友，右眼不可置信的微微瞠大，「執明？」凝望著對方，語氣微頓，「……原來你也可以變成女性呀。」

「才不呢，我起床就這樣了。」哼了哼，然後看向那銀髮男子： 「怎麼了你，看來不是很好。」

無奈的勾起笑，「最近的確身體的情況不是很好呢……」尤其是靈魂，不過並沒有說出後面幾個字，「謝謝你來看我。」

「我很想你，所以我來看你了。」女孩溫柔一笑： 「雖然本座的力量不足以與汝眾神之王相比，可本座想，為汝做點小事是做的到的。」她雙手合十，接著做出捧著東西的樣子。
那本來空無一物的手掌心出現了一個綠色的、如拇指指甲大小的水晶體。
「神木森林的木元素水晶，雖然不是什麼稀有寶物，不過安神定心之類的還是做的到啦。」她臉頰微紅，不好意思的說： 「算是謝謝你先前的照顧，請務必收下這份小禮物。」

「唔……」小心翼翼的捧過水晶，在接觸到的一瞬間彷彿有一股溫和的微風拂過心靈，感激的笑著，「謝謝你，執明。」
這種溫婉的木屬性，感覺起來和那位被譽為北域之花的女神很像呢……將水晶握在左手的掌心之間，右手試探性的聚集起木屬性，一揚手，半透明的綠色元素自掌心竄出。

「哇，我都不知道原來可以這樣，還是這是你的能力呢？」好奇的湊上前去，女孩驚奇的看著對方輕易的操縱著木元素。
「還有喔，如果有澆水，它會長大喔！」

「是我的能力沒錯……只是許久沒有使用了，如果有其他屬性的寶石，甚至連光屬性我都能使用。」……但仍比不上有北歐神在身邊的效果就是了，溫和的笑著。「嗯？會長大？」攤開掌心望著小巧別致的綠色水晶，「真有趣呢。」

「真好呢，我也想要這樣的能力。我下次想辦法弄個水屬性的來給你用用吧。」羨慕的表情看著對方手中竄出的木元素，接著又回應道： 「因為那是活的水晶，若是陪它聊天它也會長大喔，可以給八腳馬當個說話的對象之類的。」

「活的水晶……我可還沒見過呢……」倍感興趣的凝視的左手掌心的小水晶，「啊，對了，」驅動體內的暗屬性集結在右手，將之凝結成雪花片的形狀並遞給對方，「收了禮……怎能不回送呢，」勾起笑，「雖然說這東西沒有什麼安定心神的功效，不過我在裡頭結下了法陣，如果要來以諾塔找我的話，只要將你的屬性輸入到裡面就可以了，法陣會將你傳送過來。」

「神木森林裡多的可是你不知道的東西呢，就算你知道世界一切事物，可自然總是有辦法讓你無法置信呢。」接過了眾神之王手中的東西，她喜滋滋的用木元素弄了條草藤出來戴在脖子上。 「謝謝你囉，小玄武，這下可以常常來這兒了！」
接著自己又偏了偏頭，開口問： 「魔君來過？」

「倘若能夠更為貼近這個世界……那麼就會驟然發現，這個世界比起我們所認知的，還要更為生動奇妙。」輕喃著，「渾沌的確來過了，不過他倒是直接化為蝴蝶飛進塔中。」和聲的說著，由對方所帶來的日日春依舊生機盎然。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大膽的伸出手指，她輕輕的碰觸對方的薄唇：「你很喜歡他嗎？而魔君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尊崇你呢？」她歪著頭，疑惑的問。

「嗯？」任由對方輕觸自己的嘴唇，「我很喜歡他，就像我喜歡你，喜歡和其他人相處一般。不過渾沌為何會如此崇敬我，這……我也不清楚，或許我正巧是身為他的直屬學長吧？」

「真好，我也希望他能夠看一次我的背影，並且尊敬我一次呢。」她持續觸摸著那軟軟的嘴唇，有些羨慕道： 「或許，是因為我不值得尊重？」也是啦，畢竟自己也不算是從正經地方出身，那也是必然的。

「最貼近的人，其所做所為也最容易被忽略吧……又或者太過於親近而無法看清對方的所做所為，」回想起過往，有些感慨的說著，「有些時候，自己往往因對於信念的執著，對於在身後看著自己的人渾然不知，但卻在驀然回首之時，見到那自己冀望守護的人早已跟隨著自己執起了兵器，甚至做的比自己更為出色……」微瞇起灰藍色的瞳，「霎時便感到一陣茫然，進而懷疑起自己的能力，然而卻殊不知對方是因為自己才選擇變得更強。」

「不，我不懂……」她神色茫然，第一次，她如此困惑。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輕笑著點了一下對方的額，「是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或者不做？」摸摸自己的額頭，她還是有些迷惘。

「你們彼此都互相注視著彼此的背影，只是都正好在回頭想要確認對方是否注視著自己時……見到對方為自己奮戰的一面，換言之是正巧錯開了時機。」輕聲的解釋著。

「唉，是麼，可我想，我從沒幫上他呢。」只會惡作劇。

「執明只是看不見自己的好罷了……」無奈的笑望著，隨後微微轉頭望向遠方，「現在的執明……也和當初遭遇到迷惘的我一樣呢。」

「什麼看不見，而是沒有好吧……不過你也會迷惘？」她拉著對方的手，好奇的開口。

「迷惘……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即便說來或許令人感到不可置信，但依舊是如此，不論種族。」尷尬的笑著，「回想起來仍是令人莞爾，當神魔之役尚未平息時，曾經在戰場上統領神族將領的我……也曾因為疏忽而令一支前線軍隊被殲滅，其中還包括了我結拜兄弟的女兒，想當然爾，他會是多麼的怒不可扼。也就是當時，我對於自己究竟是否適合擔當君主的位子，而產生了疑惑與迷惘。」

「……神族將領是你……？」突然低聲自語，接著又開口： 「自然會引領任何一隻迷途的羔羊，不論他的罪惡與否。」女孩綻出笑容： 「何況，你本身就是神，雖然你迷惘，可總是會有方向，而那方向便是你身邊那個總是關心與在乎你的人替你找到。」

「或許吧……可惜在那人出現之前，我就發狂了。」泛起苦笑。

「反正，你現在依然存在，依然安好，雖然你覺得無所謂，可我們依然高興你活著。」

「……是麼？」聞言，似乎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好久……沒有人跟我說這種話了，」凝結在臉上的笑容泛著濃濃的苦澀，「或許……他們早認定我的靈喪失了吧。」

「但你還是存在，只是他們還未知曉。」輕輕的點了一下銀髮男子的額頭，她笑著重複： 「你依然存在。」

「……我依然存在……」若有所思的重複著友人道出的話語，「究竟存在的定義是什麼呢？存留世間而無留任何印象，又或著是肉體消亡、靈毀魂滅卻深深烙印在他人心中……兩者皆稱的上是存在，但……此與彼之間，到底有無優劣區別……」喃喃自語著，神色有些茫然的望著友人。

「你現在就站在這裡。」她輕聲說道： 「你會因為痛苦而流淚、你會因為喜悅而微笑。而你的心，都感受的到。」戳著對方的左胸口，女孩開口： 「它依然跳動，一如既往，它使你存在，使你站在這裡與我對話。」
「這也是存在，奧丁。」

「……真難以理解啊……」微斂目，感受著胸口那一股既沉重又真實的脈動，「不過無妨……我有許多的時間可以去體會，縱然現在的我對於存在的價值依舊一無所知，我仍會說服著自己去相信。」

「毋須強迫自己，反正你知道我和魔君都敬你也愛你，也同樣相信你的存在就好。」女孩笑著，然後彈指，一個小袋子便出現在手中： 「上次魔君提過，你想吃的甜品，我試著做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打開布袋，熟悉的金黃色螺旋狀餅乾伴隨著淡淡的甜味映入眼簾，過往的回憶頓時湧上心頭，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靨，「……是丹麥奶酥……」拿起了其中一塊放入口中，濃郁的奶香與甜味自舌尖擴散至口腔周圍，此時自己的笑容看來就像是久久才拿能獲得一片糖塊的孩子一般單純。

「好吃嗎？因為我從沒吃過，所以只能盡我所能做到模樣一樣，口味就……」她不確定的皺著眉。

「不要緊……已經相差不遠了，很好吃……」笑望著對方，抹了抹嘴邊的餅乾屑，「讓我想起了一些以前我所發生的趣事呢。」

「咦？」好奇的看著對方，等著聽故事。

「我是一個孤兒……從有記憶以來，就是由另外一名女神所撫養長大，而那名女神本身也有一個兒子，但年紀稍微年幼我一些，他的名字叫做洛基。想當然爾，我與洛基自然是做了結拜兄弟，而每當我的養母在烘焙著甜點時，洛基都會搶先著和母親拿方才出爐的點心，偷偷藏起來，為的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忍不住勾起笑。

「但是……由於當時仍然年幼，洛基對於掌握物品的力氣仍然不夠熟稔，因此時常將這丹麥奶酥給捏個粉碎，在地上遺留下了餅乾屑。他最常將那些甜點用布抱好藏在我的棉被之中，但我只要見到了餅乾屑便能得知事情的始末，只好故作驚喜的打開布包，並給與他新穎的、未破碎的餅乾，自己在慢慢的享用被他捏碎的丹麥奶酥……雖然有些無奈，但卻是如此的有趣。」

「不過後來神魔之役的緣故……我們的交集已不如以往，而現在彼此之間的關係……變得很糟糕呢。」泛起苦笑。

「好好，能有這樣的手足與母親。」女孩傾羡的說著： 「不論是否有血緣，你們是手足的事實永不會更改的。若我也擁有這樣的手足就好了……」

「不過……」自己會將自己囚禁於此……靈魂的破碎，卻也都是自己的兄弟一手造成的後果，而且……對方還親口說出了要毀滅自己的話語……「渾沌難道不算麼？」嚥下方才湧至喉頭的話語，轉換了成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是說魔君？他啊……」稍微思考了一下想說的話，然後開口： 「他啊，可是我的青梅竹馬呢，所以不算是手足吧？」

「如果就我看來……我認為是的，」溫和的笑望著面前的友人，「你們的感情絕對稱的上是手足的，就你們互相為彼此著想的樣子就可見一斑。」

「唉，也是，沒有他，或許我什麼也不是，也不會是吧？」思索了一下那人在自己心裡所佔的位子，忽然發現多了很多。
「可時常打架吵架，這樣也算？」

「當然算了……僅僅是打架吵架而已，並不會太過火，」輕頷首，認真的望著對方，「洛基甚至親手毀滅了我……雖然他並無完全成功，但他仍是我的兄弟。」

「是呢，仍然是兄弟……」喃喃自語著，接著偏著頭看著青年： 「你下次想吃什麼？」

「都好……」笑容和煦的如春風，「其實我對於甜點並不那麼熟悉，畢竟能夠吃到的機會實在太少了……」

「那給你這個，涼糕，我最喜歡的！」女孩彈指，另一個小袋子落在手中。她湊上前去拉起青年的手，把布袋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