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
落雨聲,彷珠璃,潤圓玉,暖何處。
latest #55
外頭雨朦朧,行走的宮人也少了,就要入夜,他還撐在桌邊,本欲想將萩美人送來的那本書籍讀完好歸還,卻更快讓瞌睡蟲蠶食書卷,居然伏桌而睡。
夢中那腳步聲他爺熟悉的。
男人每次翩翩姍到的前引,早牢牢記著,幾乎刻在骨頭上的。以往他總是需要嗑著涼地,就等那人畫雲騰金的靴到眼前,接著翻雲覆雨,其實男人以前根本不在意他爺是怎樣子的人,契合,順從,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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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夢中人糾纏,他睡得很深,都要子時了,燭火只殘幾盞,已不明亮。
推開殿內,他看見看守著少年的宮人跪了下來,他已食指噤聲,漫步走到少年趴睡著桌前,坐了下來,揮手擺去所有宮人,靜看著少年睡顏。
燭火燃盡又暗了幾盞,轉眼間,重華殿內只剩寢宮的兩盞小燭跳亮,也許手麻,他不經意的轉頭趴了另一個舒服的姿勢,夢裡情境還惹他睡笑呢。
他ㄧ手撐著頰,ㄧ手狀似無聊又像是解饞般,伸手輕撫少年那睡得紅通通的暖頰,唇邊繞有笑意,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冰涼溫度讓暖熱的頰感到舒服,不自主動頰娑蹭著男人覆上的掌,暖暖嘟蹭後,顫顫眼皮卻沒睜開,還在夢囈,「嗯…爺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什?他到底夢見了什麼,皇衛這可就不明白了,他詫異的瞪大了雙眼,抽回了手,轉瞬間便面無表情的冷望著人。
涼度離開,他爺有些皺眉,可很快的又舒緩開來。夢中男人還笑了,是嗎?只是走遍整條大街,他可真的吃撐了,男人還想給他買些什麼,「皇…」幾天下來勤於調息練功,夢三爺確實累壞身子了,夢裡紛亂跳躍,咚的,額頭從手背掉到桌上磕著打盹。
他終究還是嘆息了,深深深深的嘆了ㄧ口氣,便起身將人橫抱起,走至後頭人兒的床鋪上將人輕放,他想人兒該是累了,縱然他不知原因,卻也沒了要打擾人兒休息的興致,卻沒想到在要離去時被人抓住了衣袖。
外頭一道閃雷,咚轟隆隆雷聲,他瞬間轉醒,手一緊,卻沒想到正抓著什麼,才轉頭要看,就見那日日旋腦的衣襬,上頭的花紋織功再熟悉不過…「啊、皇上?」他還愣著是不是該起身行禮時,又一聲雷響,哎啊他爺決計不是怕了,可這僵著身又怎麼回事。
又一聲雷響,他看見原本僵直的人身,唰的一聲便扯下自己,硬是要縮到自己的懷裡,那模樣驚恐、畏懼、害怕的模樣,讓他看了便只覺得有趣,原本被突然其來扯下的怒氣便也全消散了,「你在害怕,」他的眼裡藏有笑意,「想我陪你,是嗎?」
「我才…」這麼一仗勢,又被第三聲雷轟得彎身縮在人胸膛前,哎啊,他爺就是壞事多作,這不,從小就這巨聲他無輒!一下又一下的作響,彎得他腰都直不起來,只能抓著男人腰邊,「春雨多雷,春雨多雷,這都夏時了……」
「嗯,夏時怎麼了?」他好笑的看著人驚慌的模樣,看著人嘴邊喃喃自語,那手抓的可緊,「想來你定是壞事做盡了,這會連點雷聲都怕了?」兩人靠得如此之近,這會,連體溫都要彼此相依了,「我怎麼不知道風流在外的夢三爺,是個如此膽小的人呢?」盡是些調笑話語。
若換成別人,他爺肯定僵直腰桿也不為撼動的,這男人長得這樣穩妥,不拿來擋擋煞多可惜--咳,說遠了,他夢三爺可真的是…不喜歡這天雷的啊,拜託劈下來也先砍砍其他高個兒的。
「什麼什麼風流在外,什麼膽小,你說誰呢你--」抬頭,他眼中滿是不甘,這男人嘴上可不比他爺良善,沒看還好,這一相望,對方眼中滿滿的笑意都衝著他腦子轟撞,霎時頰上飛霞,支吾說不上話。
「是啊,這說誰呢?」他俯下了眼,看著嫣紅遍布的人兒,眼裡的笑意未減,反而更添了幾分,曾幾何時,他竟會和人開這樣的玩笑。
「鵑兒也沒那麼膽小啊…」幾日下來未見,怎麼男人還真衝著他笑,是不是他爺睡糊塗啦。夢三爺天下人欺負得多,可就獨獨這男人欺負死他爺了,無論身心,那可是一寸地都不放的,估摸著男人身上的體溫,那還哪能是夢?
雷聲不斷,臉上為難,他索性圈住男人腰枝,將臉都縮進人頸肩,紅了耳骨,「是,爺是討厭這雷…誰要重華殿空大大的,迴響起來可不饒人了。」
「現在可會說這殿大了。」橫豎著眉,他故意冷著臉,就是想看看人兒那難堪的模樣,外頭的傾盆大雨直落下,他一手在人身上游移,似是要袪除人身上的懼意,卻只是越摸越摸不著邊,好像有甚麼東西掉了?「娟兒,你的玉呢?」
男人提起那塊,他如夢初醒,這才記得那天扔玉下的心絕,不應該還這般依著男人的。
「那玉……」眼神閃爍顯得規避,本來嘛、他爺也不善於扯謊,又不喜愛扭捏,總直喇喇的,卻遇上男人就四面碰壁,「那玉弄扔了。」
是不是該加上個"不小心"扔了會比較好?可他爺那是刻意,嘴上自然也說不出含糊的詞。
人兒的話語才剛說完,他一巴掌就先搧過去,那一掌,可是毫不留情,打得人嘴角出血也不為過。「丟了?還是扔了?我怎麼和你說的,嗯?」這天下,可還沒有人敢對他這麼做。
辣燙燙的,他這才揚揚嘴無聲笑,一而再,再而三,這天下就只有男人會這般明目打辱他夢三爺。
「扔了。」連他爺的心一同扔到池裡去了。
雷聲又響,他卻沒有動作,只有雙手抓緊自己大腿肉,僵直直撐著,「被我扔了。」
「你!」他想要再搧人巴掌,卻見人明明怕極,卻不肯再偎依在自己身旁,那又抬起的手,便是硬生生的放下了,「你就這麼想離開我?我真是錯救你了,是嗎?」
他有許多話可以應,有很多困惑可以提,每日不分早晚折磨他爺心緒的那些,偏偏看著男人他夢三爺舌燦蓮花的都變啞了。何必提,何必問,自是自作多情,自想美夢罷,可男人非得等他生硬擠出個回應不可似的。
於是他說了,「那玉我不喜歡了,現在不再喜歡了。」對玉還是對人?他擦拭嘴角的血這麼說著。
「這樣啊。」他笑了,不再喜歡了?也是,自己又何嘗對人好過,是該不喜歡了,他的眼裡難得的對人有了挫敗有了神傷,那樣幽幽望了少年好久好久才肯收回,外頭的雨下的正大,他卻決定轉身離去了。
見男人要走,他爺心頭莫名一急,「去哪兒?雨太大了,皇上會弄濕的。」想也未想的先開口留人了,但男人似乎不搭理,夢三爺慌慌的,都怪翠兒平常給自己碎嘴些什麼,都…他跨上幾步,在殿門前抓住男人手臂,不經意脫口急語。
「難不成你又要去玥卯宮?」
玥卯宮,裡面主子是花賽蝶,今年年節後才進宮的新男寵,長得斯文又溫柔,說起話來像唱調子一樣悅耳,來自南方侯家那邊,教養得好,琴棋書畫都行,今兒個數一數二的陪伺,翠兒在自己耳邊都講得長繭了。
他發了狠勁將人甩落在旁,惡狠又帶情傷的眼,直瞪著人,「孤要去哪,你這小小男寵也不干你的事吧。」是,這會出去他是要淋全身了,今兒個他是趁雨稍停,所以一人過來看看少年,但那又如何?「少你那假好心。」明明都說不喜歡了又何必糾纏。
才被甩落在地,男人冷冷目光他應該是習慣的,四年了,哪時候少見過,可話還真傷人,是啊,男人很懂得怎樣對他爺重挫,夢三爺起身跟著走出去,男人的腳步很快,好像要越早離開這兒越好似的--
「是,爺是小小男寵,憑什麼同樣男寵你偏偏要往哪兒行。」他是被男人激急了,大雨滂沱,像水盆往他兩人身上潑倒,男人還沒能走到重華殿口的門,他伸手施力一扯,迫使男人回頭,夢三爺抽掉水重的腰帶,寬開浸水的衣裳,難得又那般凜凜的凝著男人,咬牙切齒。
「他能做的,我又何嘗不成!」
他這可是越看越不明白了,明明就不喜歡了,人兒腦袋裡在搞什麼把戲,他怎麼ㄧ點都看不清楚?「你在搞什麼?夢嬋娟,你沒那麼下賤,還真以為你解開了腰帶,我就會在這邊上你嗎?」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臉色,只覺雙唇氣得發顫,提高手,他幾乎差點動手打了男人,深深吸氣後,剩下捏緊的拳輕搥停在男人胸膛,他爺永遠沾不上的那心口。
轟的雷閃,照過他慘淡無光的臉,夢三爺只是彎身拾撿起腰帶,沒再說上什麼,落魄的轉過身背對男人,任由雨水打洗臉龐。
「回去吧,你會著涼的。」他沒忘自戒毒後,少年的身子就弱了很多,原本強健的身體被他搞得殘弱不堪,他還記得少年說他只剩十年壽命,如今髮蒼變色,他不知道少年是怎麼撐過那段時光,現這一折騰,不知又要減幾年的壽了。
「就算這麼站上一晚,爺也好得很。」他是小家子氣了,可腦子熱脹,還找不到自己為何憤怒的那點,又豈會輕易忍下脾氣。他知道男人是誰,是皇上,是萬人之下,可不就是個人嗎,就是他的男人,只要夢三爺不怕拿命去博,又何苦作違心之事。
可是男人是,這麼多人的。他爺突然覺得自己發癲了才這麼般,張著雙手拍打潤水的臉龐兩下,夢三爺回過頭來,盈盈而笑的彎身,如若以往,「鵑兒恭送皇……」
雷來得很急,他刷白臉的震退兩步緊上一旁園子的石欄。人說濕答答得更容易遭雷擊,他就曾看過,而這裡又夠寬,逼得他冷汗和著雨水直流。
「你這...!」他以前怎麼沒發現人兒的脾氣竟是這麼的倔呢?他這時才發覺自己真是太不了解人了,他根本不知道少年真正的性子為何?沒錯,只要身子順從契合就好,只不過是男寵,後宮多的是有這樣的玩物供他褻玩,他又何曾想過自己會對這樣的ㄧ個人如此上心。
「我叫你回去,你沒聽到嗎?」他往前抓住人的手,即便是弄痛了人也不放手,就是逕直的往回走。
大雨滂沱,任雷再響,他也不停下腳步。
男人扯著他,夢三爺頭低得很,雨水如柱,從頰一直會聚到下顎,流往他沒有叉合的空襟,風雨打得他全身疼,沙沙的吵雜聲,他爺只是說得很輕。
「你別走…」那種已經無法獨自積壓在心頭的傾語,卻又怕男人真聽到般的細聲如蚊。
雨下得太大,他只顧一路拉著人往回殿走,ㄧ直到進門後才鬆開了人的手,喚來了侍僕,看見丫鬟們ㄧ臉驚訝卻又不敢大意的神情,「快為小主擦乾身子。」他說。
翠兒多見著不怒而威的君王兩眼,心裡慌張,趕緊讓其他人去燒熱水注往浴池,一邊麻利的待著沒作任何回應的主子,好端端看著書怎麼會變成這般情景,大夥兒敢想不敢言的。
幾個人忙慌的給君王也擦拭冷雨,「皇上龍體要緊,是否讓駱公公給您送轎子過來?」娃兒伏地,既然不解君王的意思,只能從最可能的選項下手,外頭天漆雨大,該是讓奴才們過來妥妥的接君王回去才是。
「不了。」他一抬手,制止了身旁人擦拭的動作,他身體好,淋點小雨沒事,「今晚就在這宿下,你去讓人弄點薑湯送進來。」又看向ㄧ旁默不作聲的人兒,沉著面色,「生氣?孤都回來了,你和孤生什麼氣?」
娃兒見這情形,讓連忙往偏殿另一側注水的那幾個奴才忙,一旁的全打發下去作湯,頃時間,寢宮內只剩餘他們二人,他幾次張嚅,像洩了氣的皮球,只殘低噥,「我沒氣,鵑兒哪敢…」
分明氣出內傷,夢三爺哪時這樣潦倒,男人這是看遍自己的笑話,想起方才,他爺還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是嗎?」他可不信,若真如此,那如今這般氣若猶絲又是怎麼回事?「和我說說,你將玉佩丟哪了?」
他沒想過要再取回那塊玉,所以才朝湖水裡扔,而今反倒是他爺不解了,男人為何這般執著在那塊玉上頭,他不經意的閃避男人目光,盡可能說得無所謂似的,只是扯著難看的笑掩過一陣陣心底泛酸,「它醜,我見著它難受,所以扔了。」
「你還要再跟我這樣辯下去嗎?」聽見人兒還是不肯說清,他感到ㄧ陣莫名的怒火又再度往腦中燒,沉下聲硬是壓下了脾氣,「告訴我,玉、在、哪?」
男人動怒,總是很容易讓他爺把桃在嘴邊的胡語嚥了下去,險些咬上舌尖,夢三爺定定望人,「我…把它,扔進御書房外那湖池子裡。」就在那天,他多渴望離開那處同時能把心也解了,而現在見來,不過是痴人夢想罷。
他二話不說,丟下人,立刻掉頭往門外走,留下滿臉挫敗垂下眼的人兒,就這麼離去了。
男人該是真動氣了。本來嘛,這皇宮裡的,向來只有君主不要的,哪有他人能扔的…無論是物,還是人。
他仰首吸氣,「爺好冷好冷好冷………」這麼說著,急迫把男人留下的惡寒驅走,再多幾次,再多幾次這種撕心感,他爺肯定可以……
翠兒和娃兒見男人走了才進來,將他這喊寒的主子拎去投在熱池了。
驅得了雨冷,可驅得了心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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