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他爺在重華那池湖水給魚兒拋餌,日子過得清閒膩了,還伸起懶腰,忽地一個衝力撞上來,他踉蹌兩步,可伸手把罪魁給逮著。
見是個白淨孩子,夢三爺在這宮裡還真沒幾次見過這年紀的小毛頭,這小鬼髮垂髫,看起來歲數不大,「小子,你混吃哪呀,怎敢擅闖爺的重華殿?」夢三爺向來嘴上不饒人的,對孩子依然,更起了當年孩子頭的稚心。
這小鬼頭抬都不抬看他爺一眼,一雙手抱著他雙腿死緊,到底是誰逮誰了夢三爺還真分不清!「喂……」他爺伸手就要捏那塊肥頰,哪知這小鬼還更往兩腿間縫隙蹭著塞埋,叫他尷尬,莫不是他爺,哪個佳人肯定被這小鬼鑽裙了。
他索性一把捏住小娃的後襟,將人整個拎起來,這一看才見小鬼頭不正是穿著內宮的衣服?肯定是哪房哪院新進的小太監吧,「你倒好了…這廝亂跑,就不怕你主子下難?扒你一層皮都算客氣的。」
「哇--哇我不要!我不要!」小娃這滔滔哭起來了,好似他爺真是壞傢伙,夢三爺反而笑得歡,拎著小鬼頭的手舉到池子上空,那小傢伙就掙扎得更兇。
「這下子餵魚都好過於挨磨,爺對你可真心好了,你給爺作半把月的魚飼料,爺多給你燒兩帖紙錢,安心去吧。」
「你這惡鬼!惡鬼!」哭鬧得不像話,夾著夢三爺盈盈的笑聲聽起來就是怪欺負可憐的,小娃反手抱緊他爺的手臂,死活不肯下水,這般激烈掙扎的鬥志,他才想拉回小娃說些什麼,腳步聲急了進來。
他上下幾眼看過了,才勉強認出是芳寧閣管事的張公公。只是提過小娃的手還沒閒下來,他爺單手扒髮,笑得佞魅,「才些許日子沒見,張公公倒是忘了規矩,忘了爺是誰。」
「--奴才見過鵑小主,給小主請安了。」張公公差點咬碎一口銳牙,彎身規矩的請安,他爺倒是笑得歡了,才要把手中那小娃拎起來,那小娃卻一口咬上他爺手臂肉,疼得他一放手,小鬼頭就咚咚的進水。
張公公急得嘖了聲,可沒錯過他爺的耳,即便小傢伙會水的,仍著急攀住池邊嚇得臉都白了,夢三爺這才彎身又把小娃給拎上池面,喚來奴才給小鬼頭換衣擦拭。
「鵑小主,這是咱芳寧閣的,理當讓奴才給領回去吧?」張公公不死心,繼續上前來搭話,他爺可沒漏瞧小娃滿臉見著張公公都是厭惡,芳寧閣住誰他是知道的,可不就是刑侯的掌上明珠,刑貴人嗎?
「那成…爺改明個兒就跟皇上討著人,這娃爺見來喜歡呢,刑貴人能巧如張公公的下人可多了,哪怕少了這一根小草,是吧。」他爺笑得可歡,見張公公那張臉,是或不是都不對的難堪著。
「罷罷罷,奴才是說不過您,這就回去稟貴人去!」一聲哼的,架子跟主子差不多大,張公公邁著小步急急返回,他爺可知道這是暴風雨的前兆來著,卻也沒擱在心上。
安坐假石,不久翠兒給自己拎來那弄乾淨的小娃,咚咚跪在他身前,這宮裡人知道,夢三爺可不比那些費心爭權討寵的人們好說話,小茂子的前車之鑑滿天飛聞,會害死奴才的比不得志的主子更讓人生畏。
「混吃哪的爺就不問了,你多大,喚叫什麼?」他撐頰傭散如昔,是翠兒給他趕促了那小傢伙,才得以回應。
小娃六歲,叫小樁子,貧困人家,農村來的,四歲就給閹了,家裡大概幾個兄弟姊妹都分送各地,就他一個賣進宮來換幾個錢。
夢三爺只悠悠看著池水,久久沒應,小樁子腿都跪麻了,在地上蹭著,看著他爺那雙眼也逐漸充滿抱怨。
「小樁子,你跟著爺,爺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你,未來可用之時,你必遵照爺吩咐的去做。」
「小主--」翠兒聽著心慌,忍不住上前卻被攔。
「你再把爺的功夫傳給爺將來的閉門徒兒,在他身邊照料他一世,你肯否?」他怎麼玩心和肆意,也知道時光不再任他蹉跎,總是,有些事情需備著,需照料乾淨。
那小娃聽得愣神,什麼什麼武功和徒兒師傅的,好像是離他這賣身的太監很遠,都是宮闈外的事情,他懵的就對夢三爺點頭,小傢伙貪新鮮,這一點頭都不知道把自己賣給誰了。
「帶他下去安間廂房,爺過幾日再跟皇上提提。」不過該怎麼說呢,說他爺貪別人的小太監了抓來身邊玩?刑侯可是大權人家,哎啊…他爺這下又替自己找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