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而撞上他人，因作用力往後跌坐在地。「阿……對不起！」抬頭看著那人，希望沒有被我撞壞。

踉蹌倒退，錯愕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撞了。疼疼疼……最近是給衰神看上還是被誰詛咒，怎麼老東磕西碰？發覺撞上自己的人跌坐地面，暗叫不妙──嚇，是學生？若是把人碰了個三長兩短，自己十條命也賠不起呀。
「啊，我沒事，放心放心。倒是你，站得起來嗎？」調勻呼吸，蹲下身，與對方四目相接。視線碰觸的剎那，笑容有須臾的僵硬。雖然長時間沒有碰面，可這張臉自己絕不可能錯認。喔要命天真要亡我啊……

點了點頭，緩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站穩身子後朝對方深深鞠躬道歉，「抱歉撞到你了。」揉揉摔疼的臀部，腦袋繼續想著剛剛在想的事。
哥哥喜歡什麼蛋糕呢？奶油？巧克力？還是水果的？有些忘記了呢……。

啊啊，看樣子對方並不知曉自己跟他其實有血緣關係。這下倒是苦惱要不攤牌了，雖然說詞也根本還沒想好……唉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見人道完歉便又回歸恍神狀態，揚手在對方面前晃了晃。「喲？」沒反應。嘖，飯堂人來人往的，總不能把人扔在這兒放生吧？戳了戳對方臉頰，「我說你，莫非要在這兒當門神不成？」

還是要布丁？聖代？腦袋努力想著哥哥可能會喜歡的甜點，連被自己撞到的人在自己面前揮手都不曉得，直到被戳了臉頰才反應過來，「噢！不好意思請問您說什麼？」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失神了。

「……」瞬間語塞。這孩子一恍神就連聽覺都會關閉嗎？若是如此，讓他走在路上還真不是普通的驚悚……「我說，你應該是來吃飯的吧？」既然對方已經回神，也就懶得再重複門神問句，索性隨口扯了個不能說是問題的問題──來飯堂除卻吃飯，應該也不會有其他目的了吧。有些無力地吐槽自己。

「噢對，吃飯還有吃蛋糕！」猛然回過神來記起自己此趟來到飯堂的目的，慌張的抓著人的手往隊伍的最末端跑去，幸好人不多。
輕輕的喘了口氣，決定不買蛋糕了。哥哥不在，自己吃多沒趣。
全然忘記自己還抓著他人的手。

「喂等──」沒料到對方會拉住自己衝進飯堂，反應過來想叫對方緩一緩時已經來不及了。甫到隊伍末端便是一陣暈眩。哎喲年輕人可不可以別這樣折騰我這老骨頭啊……瞅一眼對方緊抓著自己的手，「同學，呃……雖然你的手挺溫暖，給你拉著跑過飯堂也很刺激，不過再這樣牽著，你我可都不好拿錢啊？」看對方這般活力充沛，剛剛的碰撞應該是沒造成什麼問題啦……應該。

「不好意思！」慌張的鬆開手，頓時覺得好丟臉。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中蔓延，幸好很快就輪到我們了，開心的點了鰻魚飯後轉頭問對方 : 「你要吃什麼？」剛剛撞到人要賠罪才行，「我請你吧，當作剛才的賠罪。」

「啊，沒關係啦，不好意思讓學生出錢。我請你還差不多點。」持著一貫的燦笑婉拒，思索數秒隨便點了白飯──有肉有汁的，冰過後似乎猶得處理，還是白飯比較適合懶人。掏錢時瞥見身旁的人滿面糾結，遂拉開笑，「別苦瓜臉嘛，我還愁著當壽星卻沒人給我請客呢。」正想找個請客理由混過去，便記起今兒貌似是自己生日？雖說自己對這等事情一向瞞得緊，但此時此刻還是別吝嗇了拿出來用吧。

「你也生日？」驚訝的看著對方。「好巧噢，跟我哥哥一樣呢！」雖然不知道他在哪裡。
然後轉頭要廚娘再多一個蛋糕，在對方掏錢之前把錢給了出去。「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吃蛋糕。」堅持的說著。

完蛋，沒想到他還記得他哥生日。自己還真是沒事挖坑跳。還未脫離懊惱這情緒，便又給對方的請客宣言嚇了跳，只盡可能維持不動聲色。
嘖，有師生關係時給學生請客，倘使讓有心人看去，保不準會落個賄賂之名。默默掃視周遭，糾結著要不告訴對方這層因素，卻在目光相對的剎那放棄。「啊……好吧，這能讓你高興就好。」壓根兒拿這眼神沒轍。

餐點很快的端了出來，開心的端著餐盤找了個兩人座位就一屁股坐下，然後燦爛的笑望著對方。
「快點吃噢，等等要吃蛋糕。」不過看到對方的飯……是因為要請自己吃飯才吃那樣嗎？
快速的把自己的飯和對方的餐點對調，便開動了。

沒料到白飯會給人換走。無言半晌，將鰻魚夾到對方碗裡。「你正發育，吃點營養的會比較好。」起碼留下的飯隔夜會好點處理。想了想燦笑著補充：「不然小心跟老師我一樣長不高。」

扁著嘴，最後把鰻魚切一半然後再夾給對方。「我吃很多了。」吃很多甜點了，「我已經長不高了，應該……等等！？老師？阿，抱歉失禮了。」有點慌張，這這這這自己撞到老師會不會被當掉阿！

嚇？兄弟都長不高啊？這還真是悲劇……正胡思亂想時，便聽見對方有些驚慌的問句，嘻笑著擺擺手，「別緊張別緊張，課堂上再把我當老師看就好，私底下放輕鬆些吧──啊當然若你課堂上不視我為老師，我也沒意見啦。」瞅一眼碗裡的鰻魚，終究沒說什麼。「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差點忘記問。呃雖然自己早就知道了，但還是做做樣子得好。

「狩史光彥，高二生。」吞下嘴裏的飯之後才說話，「老師呢？」恩……仔細一看才覺得老師有點眼熟，但是又不知道是在哪裡見過，只是努力回想著，但仍是毫無頭緒。

哦，果然沒認錯人。瞧見對方舀飯，才趕緊夾口飯到嘴裡。真是……太習慣等人先動筷自己才動作了。「我嗎？荒澤樹。教什麼來著……啊，國語。」看對方打量自己後開始出神，有些心驚膽跳。說來我這幾年外貌應該有變吧？起碼不是娃娃臉？呃要是給認出來要怎麼回答才好哪……算了還是趕緊把他喚回現實吧。「喲？狩史同學？又恍神了？」

哥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思緒有亂飄了。
「阿？」聽見對方的聲音才又回過神來，「對不起。」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恍神了，自己到底怎麼了？沒記錯應該是荒澤老師吧，自己好像有聽到這兩個字。
低頭扒了幾口飯，咬了一半的鰻魚覺得吃不下了，便擱在一旁，等對方吃完。

看人面色有些失落，吃一半便擱下餐具，於是嚥下口裡的飯，「看你心情不怎麼好……嘛，反正都有緣在這碰見了，你願意的話，要不我陪你聊聊？」笑瞇瞇凝視著對方。說起來，分明是為著和弟弟相認才來北翼的，此時此刻機會便擱在眼前，自己卻偏啥也擠不出口。唉算了算了，這麼快就坦白搞不好會嚇壞人，還是看有什麼不錯的時機點再說吧。

「沒有啦！是是是我自己恍神的，有時候都會這樣……」不過重要場合不會，不然就糗了。「老師，蛋糕！」將蛋糕推到對方面前，然後期待的看著他，噢不對，他正餐還沒吃完，我……。一手掩著臉一手將蛋糕移開，「老師還是先吃完飯吧。」

「啊啊沒關係，我現在正巧想吃些甜的，狩史同學陪我吃如何？」估計對方是看見自己還在用餐才退縮吧。反正沒多餓，再者本便考慮留些飯拎回宿舍冰箱。摁住對方的手，笑瞇瞇地將蛋糕拉回，切了一半予少年。「別一臉糾結嘛。其實早在幾天前我就計畫好今天的晚餐了──飯是前菜，蛋糕主食。多虧你才能圓這計畫。」印象中弟弟嗜甜，應該挺期待吃蛋糕？呃，記錯的話就算了。

「阿？」愣愣的看著對方，然後開心的看著蛋糕，雙眼發亮，「老師生日快樂，我要開動了！」不對、壽星要先開動才行，放下抬起的手，乖乖的等著對方開動──雖然口水已經快要滴下來了。

看對抬起手卻又放下，繼而眼神閃亮地盯著自己，啊……口水。反射性以自己剛切成小塊的蛋糕揩了下少年唇角，順勢將蛋糕塞進對方嘴裡。「喲，狩史同學你這表情，是要老師我餵嗎？」笑嘻嘻地撐著頰，塞完人蛋糕後又叉起一小塊，放進自己口中。

見蛋糕被塞進嘴裏反射性的咀嚼，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唔……被餵食了。呆呆的看著對方，然後也學了樣子，切一塊蛋糕湊到他的嘴邊。「不可以只有你餵我。」這多大了還被餵……不對，這樣老師不也跟自己一樣了嗎？手停頓在半空中。

見人想餵自己，僵了片刻，才又堆起滿臉頰的笑，推回叉子。「啊，不用啦。老師都這把年紀了，自己吃就好。」說罷趕緊塞口蛋糕到嘴裡。真是，這年頭不只心思複雜的人難搞，連天然呆的類型也挺不好應付啊。「放心，老師不會因為你欠塊蛋糕當掉你的。」看對方又開始糾結，隨口開個玩笑。

收回叉子默默的低頭吃著蛋糕，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口一口，機械化的動作，沒有往日吃甜點的那種愉悅。少了一個人，這個日子特別愛發呆。
等等，好像在哪裡看過老師，模糊的印象在腦海浮現，卻不清楚，「對了，老師幾歲阿？」隨口的問著。

對於年齡問題大起戒心，該不會又回想到了什麼吧？本打算隨口報個數字或謊稱記不得了混過去，轉瞬想想反正早晚要讓對方知道自己身分，據實以報說不準還能降低揭穿真相當下的驚悚值，「啊──我想想……沒算錯的話，二十七吧。」

跟哥哥的年齡差不多阿……「老師跟我的哥哥很像呢。」燦爛的展開笑容，眼底卻是黯淡。哥哥何時才要回來呢？
低頭將蛋糕吃完，「老師我先回去囉？」等等還要去天台看星星，也或許下雨在房間裡睡覺。

「啊？好，路上小心呀。」思索數秒又叫住人：「對了，狩史同學，我說──」交扣十指抵住下顎，笑瞇瞇地補充，「看起來我跟你哥挺像，有緣嘛，要不認個乾哥？」聽對方十句裡八句不離兄長，這問句應該可以得到肯定的回答吧。呃，應該啦。

愣了半晌，雖然有一股衝動想答應，但是心裡頭卻又覺得不好。如果哥哥回來了看到這樣子會不會以為自己不需要他而再次離開呢？
再三考慮之下決定拒絕，「謝謝老師，但是我有哥哥了。」

差點沒給口水嗆著。內心五味雜陳，我說弟弟呵，你這是要為兄的感動到痛哭流涕，還是因為被拒絕而傷心得淚流滿面啊……「嘖，真是的，專情也別用錯地方啊。」看人走遠，撓撓髮。好不容易打算為相認做個準備，沒想到對方竟不接受。照這樣子看來，直接攤牌保不準效果還好些。再塞口蛋糕到嘴裡。嘛，算了──反正日子長得很，還是之後再來操煩這事兒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