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不在意距離的縮減，直到自己已在一步遠處落腳才停下步伐。對方正凝視著什麼而出了神，背影帶著什麼情緒是他一直以來都猜不透的沉著。
驀然地，惡作劇的衝動向來都只在一瞬間。或許是這與早上過於相似的晴朗天在作祟，也許是這個空間帶給他的向來都是過於死寂的一切。

好想打破，這種慣性；突兀的想要抓住，那片孤寂。
「欸、傑克。」叫喚在思緒化為什麼前擅自出了口。
早晨的記憶，以市集上喧囂活力為背景的他們，開玩笑的真誠的無厘頭的，抱著各種心態的在大街上對著各種人自顧自地說了三次我愛你。

而此刻的他出於某種好奇下，開口：「我愛你。」

被呼喚著名字的男人沒在第一時間回頭，反而在少年喊出了那三字時，才緩緩轉身；在這異度的空間中，即便上一秒兩人相隔數尺，此刻卻已然身在彼此前方。
他伸手拈下飄落在奧茲頭頂的綠葉，並且彷若出神似地凝視葉脈的每一個分岔網絡；直到風令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傳來，他這才回應了對方仰頸等候許久的期待。

「這樣好嗎？」脣角抿起一彎弧，他將手中那片葉碰上眼前少年的面頰；當奧茲因麻癢感瑟縮了下時，他像寵溺一隻貓兒般地讓樹葉下滑到對方下巴，輕輕地搔弄。「即使，我也對你……」

對於傑克那過於親暱的舉止，他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早失了身體主權，在那滿盈笑意的綠眸中，
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吧、不論是那時代的小基和文森，還是這一百年來的多數民族，能夠把所有人蒙在鼓裡，無數的傳唱著由他改寫的那場悲劇。
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吧。
待在傑克面前，待在對方翠綠的漂亮眸子下，內心竟冒出就算明知是謊言但還是會想不顧一切的去相信的那絲悸動....哪怕事後可能會被狠狠傷害。
這算是某種蠱惑人心的技巧嗎？他不知道。

雖無過多交集但終究還是在無數次的春去秋來間共用了同一個身體，不相近的靈魂在如此靠近的距離下也會下意識的彼此磨合吧？
總而言之。他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種接觸，高速空轉的腦袋被嗓聲打斷，傑克刻意壓低的語氣與言詞在腦海轉錄後化為異樣的惶恐，
「我愛你。」在對方的尾句尚未出口前，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就這麼出口打斷。

「這麼不顧一切吶。」這回他直接用手觸碰，將奧茲那鑲著一雙神情癡迷的翠綠雙眼的臉捧在掌中；體型的差異使得就算僅只用一隻手臂摟住，對方整個身軀已然被囚禁在懷抱，掙脫更是毫無可能。

他低垂著眼瞼，眸中印的是與自己相似的面孔，一樣的燦爛金髮與湖水般澄綠的眼，不同的是那氣質與神情；某方面來說，也許他是最了解奧茲的存在。
「你可知說出這話要承受的是什麼？」即近距離的詢問緩緩成為耳畔的呢喃，再逐漸向下來到對方髮梢巧妙半掩著的頸側，一個血吻似乎將要在那片肌膚上留下痕跡。

當他回過神時，已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那麼一瞬冒出的後悔情緒瞬間被其他的什麼沖散。
傑克的身影被無限放大到蓋住了自己的影子，需要仰起頭才能凝視的面孔因背光而顯得模糊不清，隨後對方前傾的位移，顯明地知感著鼻息正撒在頸上，他發現自己被這曖昧的氛圍擠得快要窒息，唯一能做出的反應大概是渾身僵硬了。萬分無助的當下，他沒發現自己下意識的緊緊抓住了對方的衣角。
此刻的他瞬時好像能夠理解那些被蜘蛛網纏住的蝴蝶的心情。

當意識到應該要推開時大概過了十秒去了吧，而時光確切走了多久他現在無法做出任何判斷。嘗試掙脫的結果是無盡的尷尬和四目相接。反差之下，對方似乎對這種場合萬分的熟稔且豪不害躁的大方。
思緒被空白高速運轉著，大概是那股被惡整的不服輸加上本身對玩遊戲的堅持在作祟。
「傑克，我愛你。」出口的瞬間，這次除了話語外還順勢將雙手環上對方的肩深情款款，更加拉近的彼此，他甚至能夠清楚讀出對方眼眸中的那絲訝然。

他都不知道自己腦袋究竟是燒壞了還是本來就有問題。

儘管第一時間被奧茲這舉動惹出無法完美掩飾的訝異，卻在一瞬之後將眸中色彩重新染上澄澈又無法看穿的曖昧。
不是才說過，他是很了解奧茲的。

奧茲所穿的衣著是如此輕便，單薄襯衫上的小巧鈕扣只需幾下撥弄，便被接連解開而令其下白皙肌膚為他人看見；隨著他由那耳根向下搔撫的手指，對方源自於血液的悸動，帶動著燥熱攀升與潮紅暈染，一路經過頸項肩窩、直達鎖骨胸脯，仍繼續探往衣內，隱約要觸碰對方的敏感，徘徊著……

「我也愛你呢，所以……」
是時候該讓這孩子明白，何謂玩火自焚。

醞釀的曖昧趨於臨界值，微愣著放任對方將上領解開爾後那指腹宛若挑逗的細緻碰觸。
原先的空白倏然的被熱度取代，逐漸升溫的氣氛瀰漫著不正經的遐想，一路向下的麻癢感在腦中倒滿漿糊的讓人無法運轉，思緒胡亂竄動的在下一秒，
狠狠撞上理智。
.....慢、慢著。「所以……所以這樣不對吧？！」接上對方的尾句並推開對方刻意停留的曖昧姿態，他已經不想去細數自己究竟又慢了幾拍才準確的做出反應。

「相互確認心意後，再藉由深入了解彼此肉體、毫無保留，而讓相愛的兩人信賴更加、情感升溫。」他喃喃唸道，隨即把焦點定在奧茲飄忽閃爍的眼，鎖住那慌亂著想逃避的視線。「這沒什麼不對吶。」
才剛從一片即將要把自己淹沒的流沙中脫困的奧茲，絲毫未察覺兩人腳下立足的點，已然由落葉鋪蓋的平坦草地，退至盤根錯節的大樹之下。

現下狀態這般狼狽如奧茲，想要逃離近在咫尺的威脅是相當困難。
「再說……你很享受吧。我這不久前還貼在你胸前的手，此刻依舊能感受到那心臟如此興奮的猛烈跳動。吶、連手套都殘留著你的體溫。」
他整個身子再次欺上，一臂穿過奧茲耳側的高度，將掌撐於對方身後樹幹；那曾在被關在這懷抱的人身上點起數個火苗的手向前探去時，對方明顯一震，卻忘了躲避──

他忽然狡詰一笑。
「這次，讓我更直接觸地碰你吧。」在待窄羔羊面前，狩獵者擒滿笑意的嘴，緩緩咬去白色手套……

卡在對方與樹幹之間，被傑克圍困在狹小空間內鑲有屬於對方獨特的高雅氣息。
他頓了一瞬後一秒伸手拉住傑克咬掉一半的手套。
「對不起我錯了請不要把調戲良家婦女的手段拿來用在本少爺身上。」面對這從來沒有過的情況使他忘了斷句，甚至連出口的語句都不假思索。

打從一開始就不該對眼前這個人開玩笑的，在視野接收到對方漾著更加燦爛萬分到有些過分的笑意，收回所有的舉止時，
危機解除的訊息，他瞬間放鬆的神經使身體滑落於地，殘留的餘韻依舊佔領著腦內迴路。
他突然感到有些缺氧，才意識到自己從剛剛開始竟下意識屏住了氣息什麼的……啊啊。

第一次的他如此深刻認知到什麼叫後果自負。

有好那麼一段時間，這空氣中只剩下奧茲大口喘息的聲音且漸漸平穩，偶幾陣枝椏沙沙搖晃著。
直到那混亂的呼吸淡去後，他這才結束不知何時向著方的凝望，回過頭伸出一手使對方能藉力站起。陽光在他後方灑滿了整草地，樹蔭下落在兩人身上的是葉子被風吹拂而隨之舞動的光點，眩人耳目。

他的笑容已然沒了方才要人窒息的勾魂，是一如這陽光的爽朗；奧茲那副洩了氣般的模樣，頭頂戴著幾片枯黃碎葉、髮梢翹亂的姿態，更是使他笑意加深幾分。
「站得起來吧？」

將注意力放在那友善的手上片刻，他不知道腦內轉了什麼，最後還是伸手抓住了這份幫助，但在稍稍施力過後還是安份的坐回原處，
「托你的福，不行。」然而究竟是不行還是不想他不打算去深入探討，或許只是內心小心抗拒著不想事事都順著對方的意走吧。

這算是鬧彆扭吧。奧茲那對向旁飄去的眼珠子倒是挺誠實地解釋了當下這令他尷尬無比的情緒。
面對如此孩子氣的行為，他也只是維持著相同笑意未多作反應，並且索性席地而坐於奧茲身旁；背靠著吸收了充分陽光熱度的樹幹，抬眼透過層層綠葉遠望晴空萬里的天。
「這樣，你明天還會想對基爾巴特玩這遊戲？」

「是小基的話才不會變成...」在聽見傑克的問句後他幾乎是立即的丟出反駁，然而卻被伴隨而來的記憶回溯給......噤了聲。
望見對方逐步上揚的笑意，莫名的焦躁感襲來。
「這樣。」好不容易才在混亂片段間整理出總結詞彙的，雖然是連他自己也想吐槽的兩個字；不想再多做運轉的腦袋，仿著傑克的視線抬眼，果斷讓思緒對著燦爛晴空假象放空。

蟬鳴聲。
屬於夏天晴朗日子特有的萬籟，可以把人類腦中所想一切一絲絲抽走只剩空白的奇妙聲音。畢竟那是蟬一生中最燦爛的時節，因此將此時此刻空白時光獻給牠們養晦七年的一次短暫歌詠，在人類百年歲月中顯得是多麼應該。
遠處也許有著條河流或湖泊，迎面的風夾帶水氣灑在肌膚上頓時消了大半暑熱；如果那分潮濕可以幻化出音符並將它彈奏出的話，旋律大概就是他現在正哼著的這曲小調。

彼此交錯的互動似乎轉向平行， 聽著傑克那沉穩調子；他將自己正式放逐至思緒邊疆。
此刻的愜意被包裝的太過於詩意，讓他感到有些恍惚。而身旁的男人哼著曲子，旋律輕巧的在背景後流轉，和著蟬聲，夏意氣息環繞。
平靜的、在醞釀。微風帶著清爽花香襲來，雋永的甜味，不禁興起一股其實這也不壞的享受感。

如果能扣除掉被玩弄的階段的話恩........這感覺他並不討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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