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饕餮，宴饕餮，人川流，美饌當前，惘魂消。

宴饕餮每出新菜，總惹饕客嘗鮮。倚著櫃檯，琉離望見常客在嘗菜時面露思索。

「客官，冒昧一問，今日菜色還合胃口？」步上前，謙遜恭身，笑容和緩，白衣如畫。

「怎麼會不合呢？只是你們這雞凍...怎麼跟端陽樓的牡丹翡翠雞嘗起來這樣相似？差刻個牡丹就一樣了...再來一碗滷肉飯，這還真是在外面吃不得的...。」

客官言語讓琉離眉一挑，笑容愈發燦然，以扇輕掩住唇角笑意，腦中千百轉，躬身：「這飯本客棧招待您，還請食的愉快，這是本客棧的榮幸。」

「欸，多謝副掌櫃的。」客官拍桌笑。

「不謝。」

伙計們望見了副掌櫃比往常更柔婉的笑意時，明明六月天的，背脊不禁寒意更深，如冬霜一般，後退了兩步，抓著共識咬耳朵：「副掌櫃的...，嗯呃...，你們也看到了，記得提醒新來的一聲，多長些心眼兒，別去煩副掌櫃的...。」

「你們怎麼了？」伙計們抱做一團講悄悄話，還不時朝他瞥幾眼，如此顯眼怎麼讓琉離不去注意。

「嗯...呵呵，你們還待在這裡幹嘛，幹活兒去！」伙計乾笑幾聲，拉起頸上的毛巾往同事身上甩，看似小打小鬧的玩，伙計們卻如被抽了鞭子的獸一般，以逃命般的速度四散去。

見伙計們各自回到了崗位上，琉離也不多加苛責，獨自思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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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琉離端坐在端陽樓上廂，盯著面前的牡丹翡翠雞，神情凝重。晶瑩的雞凍削成薄片，在盤上擺放如盛開的牡丹花王，嘗起來更是與客棧廚子們個把月苦思研討的雞凍極其相似。

端陽樓只與宴饕餮相隔著一條街，與宴饕餮競爭激烈，伙計們狹路相逢時總會差一點大打出手，如今望著這盤雞肉，連琉離都想將他們的掌櫃揪出，釣在江上好好地問一問。

遙鈴喚來了小二，琉離端起笑容，輕搖墨扇問：「你們這牡丹翡翠雞當真別出心裁，入口即化，但...怎麼與宴饕餮的雞凍有些相似。」

「欸，客官，你有所不知，這牡丹翡翠雞可是我們家先出的，那宴饕餮哪，可是學我們的，哪有我們端陽樓的好。」店小二挺起胸膛，難掩驕傲與對宴饕餮的輕視：「而且啊，客官您知道嗎？他們副掌櫃啊，看起來一副正氣稟然的樣子，一身白衣，其實心黑的很，可別被那小人騙了，他可是比狐狸還狡詐...。」

「狐狸...是嗎？」看著自己一身白衣，這下終於知道自己這笑面狐的名稱是怎麼來的了，笑意更濃：「結帳。」

緩步踱回客棧，琉離讓伙計貼出明日休店的公告，利用閒時招集了客棧上下伙計：「明日所有人都要到班，我有事要同各位說。」

伙計們面面相覷，困惑卻還是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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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休店，但伙計們仍是如往常般準時到班，一群人摸不著頭緒地聚在前堂，望著一身白袍翩然端坐在椅上八風不動般緩慢地翻著帳目的副掌櫃。

「欸，副掌櫃的，你今天叫咱們來是有什麼事呢？」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問。

「該排下個月的班表了，預計要請假的人先跟我說一聲。」

換了另一本帳冊，琉離看似悠閒地輕抿了一口青茶，墨扇上垂掛著的流蘇於廣袖間搖曳。

伙計困惑：「可之前要排班表時也不這樣的，為什麼這次要？」

「之後會有些比較大變動，想要換職務的人也可以說說，你們也是辛苦，怕你們累了。」放下茶盞，琉離笑了笑：「也該用午膳了，今日我請你們吧,莫離，我們出去吃飯。」

語畢，拂了衣袍起身，牽著莫離的小手，緩步走出宴饕餮，隔街，端陽樓。

如言宴饕餮正氣大雅，那端陽樓便是鋪張繡金，兩柱上掛著大紅綢花，熱鬧致極，金漆的匾額上鮮紅的三個大字，端陽樓。

一行幾十人，琉離笑容溫文，與身後的伙計、廚子們個個面色鐵青，成了強烈的對比。他們想不透，副掌櫃是怎麼了，居然帶他們來端陽樓，這可是他們的對頭啊。

「一間最大的上廂。」端陽樓伙計見這麼一大群客怎會不好生招待，早迎上了去，琉離點了廂房，讓端陽樓伙計帶路。

入了廂，琉離讓所有人入坐後徑自點了菜，伙計們見端陽樓的人離開了，按耐不住，語氣急切問：「副掌櫃的，你帶咱們來這裡做什麼？這裡可是端陽樓。」

輕抿了桌上的茶，確時不如宴饕餮上等，琉離抱著腿上的莫離，輕笑，不動聲色地掃過所有人：「你們等下就知道了。」

菜色上齊，當所有人看見面前的牡丹翡翠雞時，皆是臉色一沈，席上頓時無了聲息。廚子們花了多少時間、多少心思研討出的雞凍，如今出現在端陽樓的餐桌上，還開出了一朵牡丹來，伙計們沒了胃口，丟下碗筷的聲音乒乓，似要將桌子砸出個洞來。

琉離掃過眾人陰沈的神情，幫懷裡唯一不受影響的莫離添飯布菜，輕聲問：「翡翠雞好吃嗎？」

「好吃，跟家裡煮的一樣。」莫離孺軟的童音讓伙計的臉色沈到不能再沈，有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就要向端陽樓的人理論。

「坐下，把這桌菜吃完我們再回去，掌櫃最痛恨浪費食物的。」琉離頭也不抬，不怒自威，伙計安份回到位上，一餐飯，味同嚼蠟，難下嚥。

凝重中吃完了這餐，伙計們出了包廂，步伐沈重，端陽樓的幾個伙計認出了宴饕餮的人，衝了上來，上一次招待琉離的店小二見了一身白衣，笑容溫文如玉，霎時面色慘白，止住了步伐被同事推到了一旁。制止了伙計們上前，琉離泰然處之，如若無人般行過，墨扇輕掩唇角，那店小二聽見琉離聲音傳入耳中，語帶笑意：「笑面狐...是嗎？」

方踏入客棧，廚子們便衝到廚房裡拿了鍋碗瓢盆，殺氣騰騰地要奔到對街去，卻全被琉離攔了下來。

「副掌櫃的，今天咱們非拆了那端陽樓，你也看到了，為什麼要攔？」「砸端陽樓！」「拆了它！...」伙計們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