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從浴室出來，給自己倒杯水，才想一屁股在床墊坐下，就給手機震動引去了視線。這時間……糟糕，不太妙的預感。戰戰兢兢滑開手機，查看簡訊，差點沒被水嗆到──怎麼難道這人想告白？拒絕了哪個妹子？還是純粹寂寞了只愁著沒理由才瞎掰了個藉口？
……不對，通常這傢伙正經八百說話就鐵定有事，還是跑一趟保險些。
「我說你，當我天天閒著沒事隨傳隨到啊？」步上天台後直接招呼人一句。

聽見好損友的抱怨傳來，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常這樣。哎啊，不會對方剛好在做什麼重要的事吧？摸摸鼻子爬起身，無辜地應：「不都挑下課時間找了嗎？而且臨時有事，當然沒法先約嘛。不然下次直接殺去找你就是了。」說完抓了抓頭，垂下肩嘆氣，「不說這個了。你不是有個弟弟嗎？」

敢殺來就叫警察──估摸這話說了自己實踐的機率也低於零，索性作罷，只在對方身旁坐下。「嗯？是有啊，怎麼？想辭了助理回頭當保母？」啊，不對，光彥的年紀也用不著請保母了……如果真是要跳槽的話，好損友你就節哀吧，哥幫不了你。

聽到這話臉瞬間黑了一半，回去當褓母會整死自己吧欸。「好好的沒有要換工作啦。我是想問，你和你弟之間相處得怎麼樣？」
這問題感覺有些沒頭沒尾的……自己現在也不曉得怎麼問就是了。想了下，還是直接和對方說：「我剛才知道原來我有弟妹這件事。」忍不住又嘆口氣。連有弟妹這件事都不知道……呃，會不會他們也不曉得自己有個哥哥啊？

哦？好問題，自己以前是怎麼跟弟弟相處來著？……罷了，年代久遠，實在已經記不清。至於上回碰面……嗯，就用甜食哄吧，投其所好什麼的？
才想回答損友問題，就給對方下一句話給嚇住，「我咧，你說真的？」今天應該不是愚人節？損友也沒發燒？有睡醒吧？反射性探探對方前額，嗯，涼的。「……怎麼回事？」聽對方從剛才就一口氣接一口氣地嘆，想來問題可能會有些令人頭疼。

「我沒發燒，吃飽睡飽身體好得很。」當對方把手覆上自己的額時便覺得一陣鬱悶，雖然自己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懷疑是自己燒壞了。聳肩，難得聽損友語氣這般認真，啊，算是今天難得的好事？不對，損友正經起來通常沒好事……這沒好事好像還是自己搞的。
「剛和我爸通電話才知道的，我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已經是可以上小學的年紀了吧……」

以為自己已經夠跟家裡脫節了，沒料到還有人能在這方面勝過自己一籌。咳，真該說不愧是損友啊……「相差了將近二十歲呀……嗯，合理範圍內，他們要什麼就買給他們什麼，想拉你玩遊戲扮家家酒啊什麼的，配合著玩就是？」

你爸是不是以整人為樂？你真有在電話裡聽到小孩子的聲音嗎？要不乾脆回家確認一下啊？更想交給損友的其實是這些問句，但想想若「有了弟妹──呃貌似還是雙胞胎？」其實是真的，那對方恐怕依舊會陷入震驚與糾結之中吧，還不如趁早準備起來。

聽完對方的話不禁睜大了眼，錯愕地問：「扮家家酒要怎麼玩？我碰都沒碰過啊！」買東西就算了，以前常拉著……或被拉著帶光彥去街上逛，最常買的大概就是甜點了。甜點……小孩應該都喜歡甜的吧？如果是這樣應該還好。我當初到底為什麼會去當褓母……

等等，這麼說的話損友以前玩過？有些複雜地看向對方，只能說很難想像……啊啊，畢竟認識的時候都是成年人了嘛，小時候誰沒好好玩過呢。……我好像就是那個沒玩過的。噢，暑假回去可不可以跟老爸老媽抗議差別待遇啊？
「所以你和你弟都這樣相處？到你高中大學也是？」呃，總不至於到高中還在玩辦家家？

「哎呀？這樣嗎？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可以當你的第一次啦。」陪你練習扮家家酒什麼的。也不管這話會不讓人誤解，只覺對方驚恐的神情著實有趣得緊，瞬間便玩心大起了。
「不太記得了。就算有，也到高中而已。」大學就跑得不見蹤影了唄。聳聳肩，「小孩子嘛，陪他們玩玩也無妨。真彆扭的話，你可以考慮帶他們出門跑跑跳跳之類的。」

聽著差點沒給口水噎著，怎麼這句話聽起來那麼不對勁。「誰要跟你扮啊！兩個二十幾歲的男人一起玩這個能看嗎！」啊，說不定是因為這樣老爸老媽才在煩惱怎麼帶。不過我對小孩子也沒輒啊，何況是那種年紀的小孩。
「我根本不曉得怎麼陪小孩玩啊。以前帶的那個年紀也沒那麼小。」有些垂頭喪氣，本來還處在震驚的狀態，現在大概是各種煩惱和糾結吧。老爸啊老爸，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給我「驚喜」？

哦，所以只要不是廿多歲的男人，就可以了是吧？自顧自曲解了對方的話一番，見損友神色哀怨到底，索性打消說出口再驚人一次的念頭。伸手搭住對方的肩，半開玩笑提議：「這麼擔心的話，要不乾脆我陪你回家一趟？示範怎麼玩小──咳，陪小孩玩。」不過也有可能會做反面示範，嗯。

「要回去得等暑假……」吐了口氣向後倒去，腦子亂哄哄的，剛開始那種想掐……咳，對著對方吶喊「你能想像離開家那麼多年結果家裡卻多了小孩，但自己完全不知道而且兩邊搞不好都不認識的情況嗎」的衝動已經削減，現在，現在──也不曉得是什麼情況了。
忽然想起一事，於是撇過頭詢問損友：「說起來你和你弟現在怎樣？沒怎麼聽你會回去的事，這樣和弟弟感情不會變差嗎？」

「沒什麼差，反正我暑假挺閒──不過還是看你需不需要……嘛，有個人陪你壯膽啥的。」聳肩，聽見對方問句的瞬霎笑容僵了下。啊，自己貌似沒和損友提過同家裡斷絕關係一事？

……罷了，本來就不習慣說自己的事，忘記講應該也挺正常──只不過一忘就是兩年而已唄。「啊啊，好損友，我是離家出走的，自然沒什麼臉回去。不過最近和弟弟聯絡起來，倒好像也沒什麼生疏問題。」光彥可是自然而然就接受了自己回來的事兒啊……慢著，該不會其實是衝擊太大，才會反常地這麼快就接受吧？

正想告訴損友暑假回去也不曉得要往哪去時，損友的下句話就把自己給驚得坐起。離家出走？自己和對方認識兩年還是第一回聽說。好吧，至少比隔了八年才知道自己有弟妹這件事強……搔頭，感覺頭髮亂翹的程度最近又往上一個層級了。「原來我們兩個都是在外面流浪的啊，雖然原因好像不太一樣……聽起來你和你弟感情還不錯了？」

「噢，是不錯啊。我弟很……以前很黏我。」雖說再碰面後，光彥的態度和以前並沒有太大的分別，可單單這麼一次就要下「依然很黏自己」的定論，似乎還太早了些。「喂喂，好損友，我離家出走這回事還請幫我保密啊。」總覺得自己透露得有點多，有心人一查保不準自己身分就曝光了……雖然知道損友口風算緊，仍舊笑嘻嘻地叮囑了一句。

「這樣啊，真羨慕。」唉，不知道家裡那兩隻個性怎麼樣，不過才接到消息沒多久就已經開始想這個了……嘛，果然是被老爸老媽訓練出來的，加上前陣子已經被驚悚過，復原力又上升了嗎……
聽著好友的叮囑點了個頭。這事也沒什麼好說的──而且自己也沒提過家裡的事。都八年沒見了有什麼好提的……「唔，那你暑假要來我家？先說，我連我爸媽現在住哪都不曉得，說不定要往沖繩或北海道跑。」

「……說笑的，暑假我大概會在外頭找個房間什麼的吧。」也不知道對方父母究竟是什麼性子，貿然出現貌似挺失禮的。撓撓髮，嘖，短期租房什麼的印象中不好找，假如租屋處真悲劇了，不知能否每晚跑酒吧來混過暑假？「如果你覺得一個人回家壓力大，再呼叫我去玩──咳，去陪你。」咳了聲，笑嘻嘻地轉了動詞。

「哦。那你自個兒加油啊。」這樣也好，若到時候已經準備去找老爸老媽他們，才發現他們趁著學校長假又帶小孩不知道往哪跑的話，還不至於連累到對方──嘛，大不了就回親戚家打零工順便蹭個床位。
看了下時間，嘶──好樣的，快門禁了，再不散會大概今晚自己就要睡屋頂了，「樹，我們要不先走了吧？看這時間，我怕再晚門都要關了。」

「放心放心，就算門關了，二樓餐飲室還是有桌椅電視，不用擔心晚上無聊。」衝著損友笑得欠揍。依舊站起身，攬了對方肩膀就把全身重量壓上去，「啊啊，累死我了……借掛一下呀。實在懶得站了。」

對方整個人壓上來時腳步踉蹌了下，邊挑起眉邊思考著要把手拉開還是把人拖下樓梯，「哎好損友，最近吃多了？怎麼感覺噸位增加不少，壓上來站都站不穩了。」
抬頭望了望天，啊啊，心情輕鬆了不少……

「啊？什麼吃多了，體重計上數字可沒多哪。是你太久沒運動體能變差了吧哈哈哈哈哈──」一臉「你看看你」的欠扁笑容。瞧對方神情輕鬆不少，多少也安了些心。嘛，帶著鬱卒睡覺可是超級不健康的啊。

「再怎麼沒運動也沒你懶吧？何況你也不得不多走幾步路，才能回到五樓的房間嘛。」有些好氣又好笑地瞥了眼對方那張欠揍的笑容，雖知對方擺出這樣的笑有八成以上都是故意要激人，但今天還真氣不大起來。
「走啦，難道你比較喜歡睡天台？」扯了扯對方的臂，邁步往樓梯走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