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離開費菈姐鎮定用的花香一小段時間,老毛病就又發作了,簡直不敢想像未來該怎麼繼續過下去,看來要請費菈姐寄一些花來了。
抱著頭縮在沙發上,邊讓情緒放鬆邊試著讓自己沉進獨自一人的黑暗。
「不要……」
前一陣子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今天公務處理完後就選擇在外面走走,而不是馬上回到宿舍,現在的季節晚上跟白天比起來涼爽很多,所以不禁想要在外頭多待一下,導致這個時間才回宿舍。
踏進宿舍大廳,本來踏著悠閒的步伐往傳送陣的方向走,卻聽到幾聲細小的聲音從交誼廳傳來,有些疑惑這個時間怎麼還會有人待在這裡,便舉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可越走越近,聲音聽起來便越清晰也能感覺到不妙,而味道也告知我聲音的主人是誰。
終於到達還在低喃著話語的惡魔面前,看他抓著自己的角一副很痛苦的樣子。我皺起眉看著他並試圖聽清楚他說的話,重複的字詞無法讓我拼湊出他在說些什麼,但他的異樣讓我不能放著他不管。在心底嘲諷著自己有時還挺有良心,一邊蹲在他身前直視著他,伸手抓住他的雙手,感覺到他使用的力道很大,上次碰他的角不是不舒服嗎?那還這樣抓?想著該怎麼喚回他的注意,並在腦海中搜尋學生的資料,才終於記起他的名字,「羅南?」
聽見一聲不確定的呼喚,抬頭,失神的紅眼直直看著來人。「……」張嘴想說點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搖了搖頭,想甩掉艾爾斯特的手,無奈方才使力過度,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乖乖放手被揣離雙角。
「……你為什麼、在這裡?」從喉嚨擠出顫抖的聲音,仍是盯著人瞧。雖然不是一個能放下所有戒心的對象,在極度脆弱的現在竟然有點想向他尋求一點安慰。
對自己腦中瞬間閃過的想法覺得愚蠢,輕蔑的笑著。
成功喚回來了?順著他鬆開的力道將他的手抓下來,但我仍沒放開手只是就這樣看著他,「這是我要問的。」一個學生大半夜在交誼廳出怪聲,怎麼說都比晚歸的教師來得奇怪吧?見他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我皺起眉無奈的盯著他的笑,「你剛才怎麼回事?」既然都看到了,就乾脆問清楚,好奇心已經被完全勾起。
索性放鬆雙手,不用自己出力撐著倒樂得輕鬆。
如果能就這樣不過問任何事就好了。不是不願意說,只是在情緒尚未消退的狀況下特別容易二次失控。
「傷口在痛罷了。」向前傾身,讓人能看見我的背後──及剩不到一半的殘尾。「大概就這樣子。」當然主要不是因為肉體上的疼痛才哀號,陌生人理解到這程度就夠了。
皺起眉看著對方讓我看見的部位,儘管我沒有尾巴不能理解被如此對待的痛,但那畢竟是身體的一部份,被硬生生的斬斷與其的聯繫,怎麼說都太過火了。看向他似乎還在隱忍著什麼的神情,他肯讓我看見這傷處,已經很不簡單了。換作是我,別說讓人看見,就是半點相關的話語都不會透露。
鬆開其中一隻抓著他的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頂,像是在安撫孩子那樣,「不要太過忍耐,我在這裡你可以放鬆一些。」雖然幾次的接觸下來,彼此給對方留下的印象都不太好,但這個狀況之下卻也不會去計較那些,怎麼說他也是自己的學生,不能坐視不管。
這種感覺和在萊替爾老師身邊時不同,但一樣的溫柔讓我卸下最後的防備。
笑著低下頭,確保濕潤的眼框沒有被發現。「你人真好。」半開玩笑的語句聽來有些哽咽。嚥下口中的唾液,順了順氣,「舊傷了……算起來也不知不覺過了百載啊。」輕靠著人的肩頭,閉上眼享受片刻的平靜。
「不就是場雙方都衝動的意外。」出聲打破尷尬的沉默,「這是對我來說曾經很重要的人做的,至於為什麼……」停頓,握住殘存的尾巴,拇指輕撫過斷裂處,像是幫助思考般。「不知道,只能怪我長得太像她了。」
如果能和她一樣變形也那麼厲害,或許就能更輕鬆地表達出我的意念了。
是自己選擇要留下來做多餘的關心,所以也沒有資格去做推開人的動作,但其實心裡也沒有多大的抗拒,大概是對他顯得有些無助的模樣給引出那僅剩不多的良心,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我是導師而他是學生吧。
任由他將頭靠在自己肩上,伸手輕拍他的背部意圖要安撫他,雖然他對我說出部分的實情,但僅靠片段依然無法拼湊出全貌,只能像這樣盡量地安撫他的情緒。
「過去了。」儘管有些事情就算時間過去,在心裡也從來沒有跨過去,只是都已經習慣用這句話來試圖催眠自己,就算只是徒勞無功。
如此重罪真的會隨時間被赦免嗎?從來不敢作出這般奢侈的白日夢。只要這怵目驚心的傷口還會痛、當時的回憶還沒真正淡忘的一天,就不期望孤身渡過的夜晚能睡得多安穩。
不管是我亦或是那兩人。
偏頭,使自己看得見艾爾斯特的側臉,在人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就像之前被同樣的對待般。又換了個姿勢,改回在沙發上一開始的狀態縮著。仍有些不適,相較最初倒是好了不少。
「有機會再跟你說說吧,詳細的事情發展。」扯著無力的笑,「如果有興趣的話。」
無言的看著方才在自己臉上偷啄一口的惡魔,果然面對惡魔是不能夠掉以輕心的嗎?還是說親別人有安定心神的作用?看他的樣子跟先前比起來好不少,起身坐到他旁邊,看著他露出有些無力的笑容,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要說不說隨你,不過要我聽的話得先預約。」我沒有勉強別人去說什麼的惡趣味,雖然我會勉強別人去做些奇怪的事情。同理,就算有人想勉強我說些什麼,那也是不可能的。沒有誰能夠從我這裡,套出些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
做鬼臉一樣地吐著舌頭,微微表達內心的不滿。「還要預約啊?大忙人呢。」
側身向沙發無人的一頭躺下,尾巴在身後晃著,難得在外人面前如此無意防備。揉了揉左眼,不想再夢見他們,但疲倦感不停轟炸著腦袋,更何況明天還要上課,這樣下去體力真的支撐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瞇眼往坐著的人看過去。「我要睡了,在這裡沒關係吧……」
還沒來得及說不行,就見他的呼吸已變沉且平穩。有些無奈的看了看四周,覺得就讓他在這裡睡……雖然也不是不可以,但還是不太好,也不知道這傢伙住在哪間房,又不能每一間都敲過問一遍。對了,宿舍長記得是上次見過的黑羽天使,去找她問問這傢伙住哪間房好了,不知道有沒有備用的感應卡……
把睡著的羅南當成沙包扛在肩上,就直接網傳送陣的方向走欲前往九樓,來到903房前伸手敲敲門。不知道她睡了沒?才想起可能會打擾到對方睡眠,也已來不及了。
半夢半醒中好像聽見敲門聲,有點困惑的揉著眼睛坐起身來,仔細一聽,「姆唔……真的有敲門聲……」迷迷糊糊的拉著被子下床,慢騰騰的走去開門,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楚是誰不睡覺來敲我的門「艾爾……你殺了人了?殺了人來找我幹嘛?我又不喝血……」
「……我沒殺人,他也不是人。」因為眼前的景象而稍微慢半拍才說話,看著眼前只穿著短褲就前來開門的黑羽天使,我心裡冒出被校長知道我看到他妹妹的這模樣,不知道會遭受到什麼對待。甩開這個想法,我注意到她手上抓著的被子,看樣子剛剛在睡覺而且現在也還沒睡醒的樣子,「我想問妳知不知道他住哪間房,有沒有方法可以打開他宿舍房間的門?」指了指肩上的羅南,讓對方能注意到這傢伙還活著。
「下次撿到不是人的就留在原地吧!反正死不了的……」掩住嘴打了個哈欠,湊過去抬高艾爾肩上的不是人的臉,努力的集中精神回想這個惡魔學生住在哪間房,「這個住202B房……」邊揉著眼睛,邊念著咒語讓宿舍的萬能卡飛到自己的手上,「走吧。」拉著被子就打算和艾爾一起送惡魔回去房間。
202B房……默念一遍之後才發現眼前的黑羽天使拉著被子就走出房間打算關上門,她真的完全沒睡醒吧?要是真的就穿著睡衣加短褲走出去到男宿舍走一回,雖然這個時間應該大家都在睡覺,但如果被其他學生看到了,校長不知道要開除幾個學生,「等等,菲妮克絲,交給我吧,我去就好了。」對著她伸出手,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就這樣乾脆把卡片交給我,但總不能放任她就這樣走出門吧?
「姆……」右手牽著艾爾伸過來的手,左手拉著被子,半瞇著眼睛搖搖晃晃的走向交誼廳,「給你也沒用……會消失的。快點送那隻惡魔回去,然後快點回房間睡覺。」怎麼這麼冷……感冒怎麼辦啦!感冒就詛咒害我不能睡覺的惡魔!
卡片居然會消失?被對方拉著走向交誼廳,另一邊肩上的惡魔仍舊沒有醒,認真的覺得菲妮克絲就這樣到男生宿舍真的不可行,便停住腳步拉住她。示意她等一下後,就先將肩上的羅南放下來靠在一邊的矮牆邊,再拿過她手上的被子把她密不透封的包裹住,然後蹲回惡魔面前伸手輕輕拍打他的臉,「羅南‧米留可夫。」雖然把他叫醒好像先前就應該做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接錯了而選擇把他帶來,大概覺得當時的他很需要暫時休息,忘卻先前讓他感到不舒適的事情吧。
「……不要打了。」以手背推去似乎還沒打算停下來的手,緩睜赭紅的雙眸,直直盯著人瞧。原本在沙發上睡得好好的,被搬動也就算了,現在甚至還把我叫醒是怎樣?
心不甘情不願的勉強保持著清醒,打量目前所在的空間,總覺得有些眼熟,一旁把被單纏在身上的人又是怎樣……
整個腦子陷入無法思考的混亂。
抓緊被子不肯給艾爾搶走,迷迷糊糊間好像聽見他耐心的說著去男生宿舍不能這樣穿什麼的,慢慢鬆開手,乖乖的站好讓他把我包起。等他走開,自己調了調被子讓自己舒服一點,就這樣站著,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
「……你的學生證有在身上嗎?能自己回去嗎?」雖然看得出來被打擾睡眠的羅南心情相當不好,但是現在的情況也只能把他叫醒了。再說,睡在大廳最終還是會被吵醒的吧?要是被校長撞見說不定會直接丟出宿舍大樓。
看向一旁已經開始在打瞌睡的菲妮克絲,這時間應該是平常她熟睡的時間吧?還是做錯選擇了嗎……?
老師宿舍,而且是九樓的。
就算魔法陣能輕鬆回到男生宿舍,傳送時的衝擊總是造成強烈的暈眩,所以都選擇善用天生的速度上下樓的。
越想越是不悅,乾脆放任元素在身邊圍出不具太大殺傷力的火牆,達到他人無法伸手碰觸的目的。「……下次給個能讓我接受為什麼我在這裡的好理由。」擺著一張臭臉起身,搖搖晃晃地離開。
看樣子羅南似乎跟校長一樣有起床氣啊?看著他搖搖晃晃離開的背影還是有些擔心,不過眼前的菲妮克絲可能在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睡著,要是被校長知道自己放任他的妹妹不管,讓她睡在走廊的地板上……搞不好會被開除。
在對方投入冰涼地板的懷抱之前,我將她打橫抱起直接走向903,抓著她的手用她手上的萬能房卡打開門,送她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