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與狐狸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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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外頭想也沒多想地往學堂方向走。
附近說來也就那兒夠寬闊，不會被樹蔭遮蔽，又有桌子可以坐。
幸好夜晚微風還算涼爽，不然接近立夏的天氣，若是白晝跑出來外頭摺式神，在大太陽下先被曬成狐狸乾不說，光熾熱的風都能把人蒸熟。

將兩大捆式紙隨意往課桌上一擺，人跟著坐上去。

撤去幻陣、僅剩結界的學堂此時此刻瞧起來還頗有城裡露天野台的感覺──平時學徒們用的桌几草蓆大喇喇曬在璀璨星空下，乍看之下與整個山林顯得格格不入，但數量之多卻又頗為壯觀。

稍稍調整了結界讓夜晚涼風透入，接著從筵華桌上拿起一綑白色式紙移動到旁邊的雙人桌，在草蓆上盤膝而坐──這模樣還挺像當初式神課程時要求學徒摺紙的情形，不過現下是師傅親自動手習作。

「你也被趕出來？」
抽起淺紅色式紙慢條斯理地摺，這回沒要較量什麼，她無須像之前那次拼死要命地趕。

「權衡工作效率，在下認為出來製作式神應當更為合適。」
況且向來只有自己趕人的份，可沒被趕的份兒。

「也是，開課前招生海報上的那隻耗子，想忘掉還挺難。」
將摺好的淺紅色紙狐狸隨手一撒，一隻幻術幻化的成年赤狐隨即躍然出現。

「呵，某人所繪製的看門狗倒也不惶多讓。」
隨手放出化作成年白狐的式神，一紅一白的狐兒飛快追逐著，往千鳥林的方向消失了身影。

「老子只是缺乏練習！那種東西只要多練幾次就會了！」
除卻沒有美感這點大概救不回來以外。

「是是是──就可惜這一陣子挺忙，沒時間多練便是。」
又放下一隻幻術白狐，而這次白狐並沒有立刻跑走，只是靜靜蹲坐在二人桌子中間，彷彿在等待什麼。

「說起忙是真的挺忙，一個課程接著一個課程趕，每天睜開眼就想著今日是上哪堂課、還有多少作業還沒改、下堂課的獎勵準備到哪了……不知不覺，已經準備到期末的份。」
又放出一隻幻術赤狐，赤狐一落地便穿過課桌拔腿往樹林方向起步。

「時間的確過得很快。那群小狐狸其實部份早已靠自己努力頗具資格，看著也甚感欣慰。」
桌旁的白狐眼見赤狐腳一落地，立刻拔腿往前追去。
「說起來，這次期末考試之後，應該有不少狐兒該準備選擇仙妖之道了。其中有一些特別認真、堂堂到課的，是否該給些特殊鼓勵，當作紀念也挺好？」

「嘛、也好，之前融金像的盤纏還有剩，弄個全勤獎也不錯。」思索了下目前維持全勤的學徒人數與現存的資金，只要別挑過於高價的獎勵，應付起來還頗有餘。

「乾脆除了全勤外，再增加個制霸的獎勵如何？」
共通十堂課加上期中期末，作業全都繳交且通過的給予全勤獎勵。
至於連專業三堂與期中期末雙路線皆作業皆通過的，再額外加碼個制霸獎勵。

「挺有趣。」
想起什麼似的彎起了嘴角。
「那麼乾脆分頭準備如何？」

「好。」關於這點她沒什麼意見，「那誰負責哪個？」

「在下便負責後者吧。」
說實在能夠撐住這些密集作業並逐一完成的學徒，的確頗讓人感興致，送點有趣的小東西應該無傷大雅。

「那全勤獎老子去想辦法。」
不過，有什麼東西能當作獎勵好？算了，反正還有些時日可慢慢思索。

「話說回來，看到他們這麼努力固然是很好，不過……」邊說，邊放了隻幻術赤狐任其往旁邊跑去：「總覺得需要擔心的事還一堆。」
入籍後等同步入仙妖自成一格的特殊社會，和原先精怪的生活可不能比擬，一旦選擇了便沒有回頭路，那些小鬼可想清楚了嗎。

「呵，這『有得選』雖然機緣難得，但倒也不知算幸還是不幸。」
順從著命運走，亦或自己選擇命運……不論何種，又有幾人能無怨無悔的走完全程？
「不過其實不必替他們擔心太多，自己所選的道路本當自己負責，況且──說實在，精怪的壽命很長，只要有能力有管道申請入籍並非難事，也並不急於一時。」

「嘛、也是，想當初老子還不是懵懵懂懂就選了妖。」雖然周遭一票全都妖的情況下，即使仙妖本質上差異其實不大，通常也不會想到往仙那條路去。
順手又拋出了幾隻幻術赤狐，一旁白狐也緊隨在後。
「說起來，老子走到現在也不覺得有啥好後悔的，無論選哪條路，朝同一個目標前進這點照樣不會改變。」

「呵。」
說起來當年自己要是沒給周彥師傅收妖了去，是否仍會有此『仙緣』？
但不論如何，雖有困境，雖有怨懟不順遂，但平心而論──並不後悔。不但不悔，甚至可說充滿對許多人事物的感謝。
「目標……可是之前課堂所提的，飛昇神魔界麼？」

「那只是達到目標必經的過程，當初連仙妖都還搞不太清楚，哪想得到飛昇這層面。」
淺紅色的式紙對摺、壓緊、再對摺，摺出山線與谷線，摺出狐狸的耳朵尾巴與身形。
「老子只想擺脫那女人，還有──贏過你這王八蛋。」

「喔……？」
抬起頭，微瞇起眼睛望向筵華，此時待命在桌旁的幻術白狐也跟著抬起了頭，注視著筵華手中的紙摺式神。
呵，其實就某方面來說妳可能早就贏了，不過……
「想要贏過吾？這目標是否定得太過遠大了些？」
揚著嘴角手一揮，桌旁的白狐式神飛奔了出去。

「囂張個屁！別忘了現在還是勝負未定，老子絕對會贏過你！」
撒手一放，幻術赤狐跟著月色下穿梭的白影追上去。

「呵，在說比摺紙速度呢，還是指學堂開課前之賭注？」
手一鬆，這會兒落地的白狐毫無停頓，便直直往林子裡衝去。

「不管哪個老子都不會輸──」
跟著拋了紅狐式神追上去，速度一點兒也不遜於前者。
說來若非今日提起，她還真差點忘了開課前的那個賭注。

「那就拭目以待了。」
瞇眼，手下摺紙的速度倒是加快了許多。
說起來自己這些年來雖總是嫌麻煩退避相讓，但……既然某人就是這種追著他人跑的烈質性子，那麼在這層掌握上倘若適度拿捏，或許在這次學堂任務結束之後，可能還會有其他機會──
白狐式神竄下飛奔，在完全不刻意逗留之後，便總是快了一旁的紅狐式神好幾步出發，但卻又刻意與隨後追上的紅狐保持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等著瞧！」
側首瞪了身旁的那人一眼，不明白那傢伙究竟在笑什麼，跟平時似乎略有那麼一點點不同卻又說不上來，這瞬間的念頭在心上駐留不到足以使人察覺到的地步便一閃而逝，沒再多想回頭專注於加速手上摺紙的動作，一切像是回到第三堂課前那次競速。

式神一隻接著一隻，赤狐從各自奔跑轉而鎖定身邊超過自己的白狐，白赤二狐追趕跑跳，緊緊地追著彼此不放，一對對迅速消失在山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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