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埋罪戀
上午,自天還未亮就跟夥計們開始裝貨清點的忙到此時,將最後一個粗繩打了個不會隨便鬆開的活結,嘴裡唸唸有詞的賴人俐落的劃掉商品清單的末行。
https://i.imgur.com/8EFL5SK.jpg
「這樣就一切都打理妥當了....」
latest #32
男子將略捲的紙本收好,給自己運送的牛馬車伕們送行完了後,屈指算了下時辰,連忙趕往下個排程場所。
滿滿的、沒有休憩的行程。
穿著十分樸素但是不失體面的賴人朝幾個對上自己隨即別開視線的路人報以微笑跟招呼,步伐仍然沒有停下。
那起事件之後,雖然對方以自殺宣告生命的終結,同時也算是讓自己脫離了嫌疑,不過有些疑神疑鬼的小老百姓依然對自己議論紛紛,隨著自己的態度跟時間,還是有十足的把握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動著,盤算著要用什麼樣的行動來說服那些固執的老人家。
並非僅僅只是想保持自己的聲譽,而是更加純粹的理由---我討厭那個視自己如怪物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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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明明是內心恐懼著,卻把傷害與痛楚往他人身上推託的眼神。
所以才會如此吧,扮演著他人會喜歡的角色,贏取那份信任且當作憑藉般的守護。
那一天,聽說有了狐精們專屬的學堂,特地來實地探查一番的那一天,那名麥穗狐也露出了相似的眼神,然後隨即就跑走了。
無論是人類那方還是狐狸的世界都會被冠上怪物之名的話,即使現在已能肯定自己的價值,也會奢求一個可稱『歸屬』的所在。
成為怪物會讓自己變的孤單,同時也能成為活下去的契機,那個人也曾這麼說過。
『你知道為什麼牠們必須一直得禁錮在這嗎?小子、』
『.............』
『因為他們在缸外是無法生存的、若是沒有那金燦艷麗的外表、就會成為桌上佳餚。』
他們的差異保護了它們,同時也束縛了它們,在同類理應會被歸類成異類的金魚呀。
至今還無法忘懷,那一夜被關在木牢中跌滾與其他幼狐精滾成一團,心因兄姐得逞的笑容而刺痛著,然後被運至滿是盡用廉價花香掩蓋體腥味的地方。
雙手被反綁地像把能隨便拋出去的飼草堆,被這麼扔進了陌生的屋間,僅靠靠牆的燭光辨識環境。
赤裸的皮膚接觸石房的寒冷而感到顫抖,被一股甜蜜安撫著,如同蜂蝶尋求花朵般地依靠著女性,這份眨眼的安謐也隨即被那口中吐出的話語跟淋在下腰側邊的油液給擊碎。

沉浸吧這個誰都逃不出去的水牢、」
滾燙像火燒似的鐵烙緊貼上油的皮膚,瞬間滋嘶聲、燒焦味以及那無從有過準備且無以明狀的痛楚在自己的身體上炸了開來。
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唯一那雙眼眸能捕捉到的,就是那金紅銀橘交錯的景色。
啊啊-好美麗啊....可惜我已經不能變成那麼美麗的存在了呢---。
即使擁有與他人極大的差異,但是沒有璀璨外表的話,那終究是一樣的。
後來也是無可厚非的,踏上了管束金魚們的日子,將可能摧毀她們的異類根除,會拖累他們的卵也是,一顆又一顆,一次又一次地,每每如此,雖接近絕望卻又以能沉浸在這個浮生若夢的世界為傲。
無數次看著手上的髒血、燒熱的鐵器與萎縮的肉兒,若說毫無罪惡感是不可能的,但是比起這個能溫飽更加的重要。
這種曲折的想法一點也不稀奇,僅僅只是為了一個理由,如此純粹的、想要活下去。
正因為比誰都了解那份痛楚,當自己的認知足以讓自己思考並且衡量是非對錯時,開始憎恨這個世界,想要舉起一把大槌,鑿開那水缸壁,讓那份金燦的自由流露到任何一處,因此在被栽贓陷害的日子,我將那些我曾經視為寶物的小東西們吞下肚當作本錢逃走了。
就像那個告訴我金魚涵義的人說的一樣。
『跑!賴人、不要回頭!』
從那一天至今,沒有停下步伐過的奔跑、存活著...。
揉了揉眉頭,絲絲回憶竄過腦海的無奈與刺痛,讓自己停下腳步,回首望著路上說笑的妙齡女子們,想起了雨藤的笑容。
不能理解,若是恐懼著我的話,儘管把一切都怪罪在自己身上不就不用逃走了嗎?
是最初的疑問,然後又為了求證些什麼,想盡辦法接近對方....。
最怕看到人們徒勞無功,所以才反常自己觀察的習慣,動手幫對方弄弄作物,開拓渠道好流通水份,因為這份契機才開始了這一切。
自她所感受到的,她的單純與她的歌聲、
從中所觀察到的,她的恐懼與她的脆弱、
似若綿綿細雨甘霖,滲入心之土地,自堆積的惡業的表面上,盛開贖罪意味的花朵。
眼見目的地快抵達了就收起這些回想的動作邊走進了與人有約的料亭,穿越過因接近正午強烈日光所造成的條影長廊,隨著下女拉開綴有植物紋樣的拉門,臉上馬上漾出平時的笑容。
「哎呀哎呀、可真是好眼光不是嗎?這樣的風景、」帶著一直有種特殊聲線與腔調,賴人就坐後馬上與眼前有過幾次合作的男子熱情寒喧著。
眼神瞄見外頭的房舍屋頂與遠山綠樹所構成的畫面,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裝作稀鬆平常的樣子斟酒乾杯後開始把談生意。
紡織、養蠶、冶鐵、制陶、造船等等的無話不談,這時候就慶幸自己平常做的功課不會讓自己在職場跟社交上的交流上丟臉了。
年齡相仿的男子將小杯放下,咂咂舌上退去的酒香,然後似乎才開始進入正題。
「近衛大哥啊、最近這邊想要接下一筆買賣、若是能讓您聲譽甚佳的運貨人馬幫忙就更好了、」
「齁喔?」挑起眉,停箸打量著對方那像是背後藏著什麼寶貝似的表情。
不意外對方會找自己接這份差事,畢竟這邊的運送事宜一直都是毫無差錯的,雖然有時候會發生些插曲那也是身為精怪自己能用法術去彌補才得以維持。
口氣跟顏面都稍放低的男子將張摺好的紙攤開,在桌上壓平後推了過去,緊抿著微笑的嘴看起來十分的緊張。
賴人瞇起眼睛,盯著上頭的文字,眼神變了樣的望著面前的男子,將紙推了回去,更正確說的是甩了回去。
「這邊不會幫你承擔任何風險、由其是販賣人口。」握在漆木製桌面上的拳頭是如此有力,表鎮定實以震怒。
「不要這麼無情嘛、近衛大人、這種生意不會說少見的不是嗎?又是個低成本高利潤的....」眼見賴人的轉態,比手畫腳地希望對方回心轉意。
「這邊表示的已經很清楚了、莫再要我重提一次...。」緊繃著的皮膚,彷彿這層偽裝的人皮都快包不住他那熊熊怒火。
人口販子不語,換了個比較油嘴滑舌的語氣。
「近衛大人也真是的呢、做生意要是怕東怕西的話、還成的了大業嗎?」邊說邊用酒杯順著說話的節奏敲擊桌面表示其立場的堅定。
「就算真的遭人懷疑,也可以以一個在你家寄住的那個農家姑娘做掩護,收養或是鄉下一起帶來的孩子什麼的藉口,那個姑娘叫啥來著的啊?」
「!!!!!!」
「相信你、也是因為這個用意才收留對方的吧?」要不然,憑什麼?
原本想到那些在籠內因重心不穩翻滾如同自己過去的孩子身影就早已無法冷靜,對方最後的幾句話給激起了火花,炸了開來。
休想打她的主意、一根寒毛都別肖想!!!」一陣疾揮,酒杯打在牆上摔了個碎裂。
那陣殺氣讓人不寒而慄,某夜滅門事件,男丁骨關節全打入五寸釘,穿透後流蠟猝死的那些可憐蟲也曾感受過那殺意,就算是隔著一段距離,也能察覺空氣的顫抖。
往後跌重心放在手臂上的人口販子商下巴像脫臼似的盯著眼前的人,連逃命的力氣都被奪走似的保持面對的姿勢往後靠,直到背撞上了牆壁。
賴人跨過矮桌,踏入強光的領地,揪起對方的衣領,再度重申了一次。

敢動腦動到她身上的話,你的腦袋就保不住了,给本大爺記著這點。
鬆手讓對方因重力跌了個狗吃屎,像是破壞一切的將方才给的紙條撕成碎片,隨著空間的顫動飄落至杯盤狼藉的桌面,然後頭也不回的將拉門拉到最底,砰的一聲嚇壞了料亭的丫環們,背影就這麼消失在虛脫至極販人的中年男子眼裡。
有多久沒有這麼失態了?重回人群之中,賴人自問,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心存一股心虛,被說中而如此惱羞成怒嗎?
不可否認的,的確是有這樣的意思,其實自己的怒火與其是在對那個人發洩,不如說是在對自己警示。
是啊,利用對方這一點不是沒有想過,自始至終,一直走在商人這條道路上的挫折與痛楚已經迫使自己蒐尋任何能順利存活的稻草。
所以在對方露出了一點困惑又為難的表情時,才對對方打開了自家的大門收留了不是嗎?
可是、可是就是因為....愛上了啊......
所以無法偽裝下去了,也無法繼續以一個利益的心態去看待對方了。
想要佔有,想要保護,想要憐惜的這些心情,那個笑臉面具早就無法將之隱藏。
不想要說謊,可是也無法想像讓對方知道真正的自己,會面對什麼樣的結果。
萬一最後換來的是唾棄的話,那又該如何是好呢?
遭到陷害、最後咬舌自盡的摯友離去前,那眼神像是要連我的分一起幸福下去地閃爍啊。
我...需要為自己的行動給予一個充分的理由,但是若是她無法接受的話,至少也沒愧對自己與雨藤了。
深邃眉頭下的雙眼眨動著,昂首闊步且沒有猶豫的走著,沒有辦法在說謊下去的話,此刻面對她的也不是身為商人的自己,所以就算不會獲得回應的言語,亦或是這段不知是否能終成眷屬的愛戀,都要傳達給對方。
已經沒有猶豫了,無論如何都想要陪伴在那樣的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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