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音。

渾身染滿鮮血的惡魔，佇立在屍體堆的中央，嘴角滿是邪媚的笑容。
他伸出的手逐漸伸長，幾乎要碰觸到身軀。
『吶、墮落吧。』

雜音。

什麼時候，劍被惡魔奪去了？
什麼時候，目光轉移了？
『小隊長……』

－－已經能夠毫不猶豫的屠殺了呢。

又是醒在那月光皎潔的夜晚。
身影依舊，然而自己的雙手卻覆上了那人的頸。

呼吸漸漸被阻斷而露出的難受表情。
雜訊。
右額上明明不該存在的傷痕滲出鮮血。
雜訊。
眼中閃爍過那道似曾相識的血紅。
雜訊。

『　　　　－－』

那個人呼喊著的究竟是……？

－－弗雷特里西。

擦槍走火一般，突然出現的名字。
怨恨，悲痛，笑容，慾望，苦澀，喜悅，憤怒，平靜……
什麼時候忘卻的？那明明應該烙印在靈魂裡的名字。
或許是在不斷的輪迴之中，記憶漸漸磨損了。

似乎有什麼從臉頰滑落下來。

『伯恩、哈德……』

那是令心臟糾結的聲線，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
呼吸漸漸被阻斷而露出的難受表情。
那道未由自己親眼見證的傷痕。
眼中閃爍過的－－

『吶、甦醒吧。』
惡魔的笑容漸漸崩毀，化為沙塵刺入胸口。

睜開雙眼，迎向自己的會是－－？

│

什麼也回憶不起來，唯有尖銳的雜音在耳邊環繞。
感覺像是長眠許久而僵硬的身體漸漸恢復知覺，能感覺到身邊草枝的擾動，與腳步聲的接近。
什麼人……？起身觀望著。

「您好，伯恩哈德先生。」白色手套撫在胸前，青年恭敬的彎下腰，聲音輕道：「我是來接您回大宅的侍僧，路德，希望您能記住這名字。」
他勾起一抹弧度，稱不上喜悅，最多只是習慣。
今日，他接到了戰士歸來的消息，路德依照指示，前往戰士甦醒之地，按照工作，他需要為他們指引。

看著對方茫然戒備的眼，他微笑，「請隨我來，如果有任何疑問，或許我們可以邊走邊解答。」
路德其實並不擅長這樣的工作，尤其是解釋，他傾向讓人先提出問題，再來考慮如何回答，這樣恐怕比自己一鼓腦兒的說，還有效率。
湖泊綠的眼睛又對上男人的眼，路德又笑了，「……伯恩哈德先生？」

看來應當是沒有惡意。對發生的一切也還不清楚，搞不好這也只是自己的其中一個夢境罷了。暫且跟著人行動吧。
略為整理了會衣物，起身隨著自稱路德的侍僧前行。
「首先，這裡是？」

路德沉聲，偏頭想了片刻，才道：「這裡是死後的世界，你和我皆屬於死者，因某些緣故被聚集到這裡，至於原因，我並不太清楚。」
皮鞋踩過皮土與草葉，路德一面判斷著方向，一面觀察的伯恩哈德的反應。
「另外，在這裡，我們需要透過戰鬥來獲取生前的記憶。」路德說，同樣點明伯恩哈德的狀況，他停下腳步，回頭觀察男人的反應。

記憶……是嗎。
從方才開始的不協調感原來在這。的確，試圖在腦海裡摸索，會發現那裏缺了一塊一塊，有甚麼應該要記得的事情被洗白了。
明白的點頭，不過，總覺得好像忘了甚麼更重要的事情。
同時心也揪成了一團。

感覺不到異狀，路德轉過身，邁開腳步前進。「現在我們要前往宅邸，那裡可以稱為家，許多跟你我一樣的死者都聚集在那裡，或許裡面會有與你有關的人。」不遠處的樹梢，已露出了大宅的屋角，黑色的屋簷，像刺一般，痛入眼底。路德露出微笑，指向那方，「已經快到了，從今而後，那裡會是你生活的地方。」

「有勞了。」雖然仍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不過緊急時刻的準確判斷是重要的。
不遵循人的言語會如何？在這個摸不著頭緒的地方，或許暫且待著才是好的選擇。
不過，對方的話語有些令自己在意的地方。
思緒繞著，有關二字打轉。

「請問有什麼疑問嗎？」路德說。
侍僧的工作常與人接觸，也因此需要顧及他人的想法，方才他解釋那麼多，也需消停，讓人消化。
湖泊綠的眼睛彎起，路德讓自己保持在禮儀上，對上伯恩哈德的眼，輕笑。

「……弗雷特里西……」突然的輕喃出這個名字，但隨即閉上了嘴。
那人，自己的雙胞胎弟弟，是否也在這所謂死者的世界？即便心裡不希望如此，但仍希望能從侍僧口中聽見肯定的答案。至少，不是猜測。

一個名字，路德便了解了。
「弗雷特里西先生也在宅邸，請放心。」原來是在擔心他的胞弟嗎？路德暗嘆，人之常情呢。
「請問還有任何問題嗎？」稍側身，路德將目光瞥向大宅方向，又轉頭看向伯恩哈德。
時間並不早了，他還有工作還未完成，不能耽擱。

「沒事，謝謝。」明白之後隨著人繼續向前。
那棟看似豪華的大宅裡，等待著的會是什麼？
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那好請隨我來。」路德移動腳步，不消多時，大宅便完整出現，爬滿藤蔓的磚牆下，讓人覺得陰鬱，或許是天氣不好的緣故。
沒做其他解釋，路德打開大門，領著伯恩哈德進入，迎接著的事大宅的門面，挑高廳堂。
「樓梯上去便是戰士的房間，右手邊是交誼聽」說著，便往樓梯上走，「我先帶你去房間，好嗎？」

「請隨意。」點頭致意，表示順從人即可，畢竟這是自己要住一陣子的地方，可以自己摸索是沒問題的。
「如果要忙，先去吧。讓我知道在哪就好。」

「謝謝。」路德露出微笑，笑容淺，卻是帶著笑意存在。
「樓梯上去，左轉，右手邊第三個房間。」
位置十分好找，並不特別複雜，路德退開一步，欠身說道：「那麼我先告辭了。」隨後又想到什麼，又道：「弗雷特里西先生的房間也在同一層樓，晚一些應該會遇到，請別擔心。」

頓首，沒再留人而往樓上去。
繞過一扇扇門，最後卻不是停留在目的地，而是隔壁的房門前。
……有股直覺。打開未鎖的門，出現的身影與睡貌熟悉而令人心安。勾起嘴角，反手將門帶上上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