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澤爾坐在廳內撐著頰,看著眼前的男人討好般給自己倒了一杯香檳推到面前,這角色位置沒反吧…?
況且他目前才十四歲,連喝酒的年紀都不到。
『丹~拜託你就幫我照顧他一下嘛!我本來也是想留個保母阿…哪知人都死光了。』
聽完這般說詞,丹澤爾銀灰色的眼眸忍不住狠狠瞪了過去。
「你的說詞根本不可信,而且給他母親剪尾刀的是你不是嗎?自己寫的收尾資料別想賴。」
抄起剛剛看完的已亡記錄單。
用力的在對方不知反省的臉上打了兩下,鬆手後紙張隨意散落了一地。
「那…他知道是你殺死他母親的事嗎?」
如果是這樣,自己就算接手了也會非常麻煩。
『不知道…而且我也已經不想把那件事當作我所為了,就讓我已赴黃泉的好友擔下吧。』
男人掏出菸盒咬了根菸出來,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後鼻腔和嘴中立刻吐出了十分濃郁的一縷白煙。
『好嘛—丹就幫我個忙吧?那孩子好歹未來可能是你名義上的弟弟了呀。』
空氣中瀰漫的菸味讓他略皺了眉,拿起遙控打開空調…
「我就連親生的兄弟姊妹也辦法當作親人相處,跟你這個戀童癖可不一樣…臭死了。」
盯著桌上的高腳杯看了一會,丹澤爾輕嘆了口氣,端起杯子將裡頭的香檳飲盡了。
之於他們兩人間的默契,也表示他算是答應對方的要求。
『丹—!我就知道你肯幫我這個忙~那著叫愛利爾的孩子很脆弱呢,不像你那麼早熟,可要對他溫柔一點喔。』
看丹澤爾應下,他立刻兩眼放光抽下嘴裡的菸壓進菸灰缸捻熄。
『其實香榭家的私兵很纏人吶,我也得去趕上後援才不得不把他托付給你。』
加重了"香榭家"幾個字特意道出了孩子的家底,是針對著打探丹澤爾的反應會如何,畢竟特馬雷頓視香榭家為世敵。
即使丹澤爾只是特馬雷頓的養子,也難保不會心裡有隱晦…
抬眼盯著眼前的男人,丹澤爾真不懂這個養父是想要自己幫忙,還是想挑撥離間?
自己對上一個養家庭並沒有多少感情,更何況血液裡更是毫無關聯,他真的是沒必要去記恨自己從沒接觸過的家族,還是個比自己幼小不懂事的小孩。
「叫什麼名子…那孩子。」
在男人離開後第二天早上,丹澤爾端了早飯來到安置愛利爾的房間,雖然自己身上帶著房間的鑰匙,卻還是禮貌性的敲了敲門。
房內傳出了一陣物品撞擊的聲音,過了會裡頭的人並沒有人應門。
「………」
怕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丹澤爾將托盤擱在地上拿鑰匙打開房門察看隨即被嚇了一跳。
那個披散著一頭白髮的小孩居然把床單撕了,一塊一塊綁成繩子繫在床頭,嬌小的身體有一半正懸在窗戶外。
這是在上演哪出逃獄計嗎?!
看見完全陌生的少年走進房間,人眨了眨水汪汪的湖綠色大眼,像是被嚇了一跳。
抓著繩子的手一時沒穩住,整個人就要往窗外掉了下去。
「啊—!!」
聽道那聲喊叫,丹澤爾飛快衝到窗前即時捉住了人的手臂,自己半個身體也是探到了屋外,所幸他的臂力還行撐著窗台用力將對方拉回了房間內。
心有餘悸的喘了幾口氣,當他回過頭時那個小孩居然又不見了!!
「這是跟我找麻煩嗎…」
稍微抱怨了句正要起身找人,卻隱約聽到在很近的地方傳來了哭泣聲,往床上方向看過去…聲音正是從一團鼓起的棉被發出來的。
「…嗚…」
愛利爾害怕的用棉被捲著身子,不斷往角落縮去。
突然進到房內的陌生人令他非常不安,剛剛還歷經差點摔死的意外,嚇的他嚶嚶地小聲哭起來。
「………」
真是個會惹麻煩的傢伙,丹澤爾心裡忍不住抱怨。
走到床頭解開了綁在上頭的床單,他正考慮著是不是把窗戶釘起來會比較安全點,扔開床單後整條布繩滑落出窗外掉進了院子。
「這裡沒有人會害你,你倒是別害死了自己比較好,小鬼。」
將窗戶關上,回到房門口把早餐端到房間桌上,他直接坐到旁邊椅子上。
「還不過來吃?」
銀灰色的眼眸盯向露著一小條縫的棉被團。
少年的視線令人覺得可怕。
但早餐香噴噴的味道不斷飄過來,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咕嚕咕嚕叫了兩聲…
抓著棉被緩緩向前,一大團棉被擩動的模樣,在丹澤爾眼裡看起來像極了不明生物。
坐上椅子,從被子裡探出一隻小手捉住了湯匙舀起濃湯放進嘴裡。
「唔、好燙、!」
無預警被燙了一下,人眼裡委屈的又冒出了淚水。
抿著下彎的嘴角噎了噎口水。
「你不知道食物要吹涼了才能入口嗎?」
丹澤爾不冷不熱的回了句,但還是把冰紅茶遞到愛利爾面前讓他喝下。
自己是傭人的小孩出生,不像含著金湯匙的千金少爺那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三歲時就要會自己穿衣服跟吃飯了。
不過好歹後來被特馬雷頓領養,稍微體會過有錢人家小孩的生活,只是那像傀儡般被擺佈的生活過起來也不是有多開心…
喝下冷飲降溫後,愛利爾已經有些不想吃下去了,坐在椅子上不安的和對方大眼瞪小眼。
「不吃了?」
丹澤爾不悅的挑眉,他可是已經配好了對愛利爾而言剛好的份量煮的。
皺著眉拿起湯匙舀一口湯替對方稍微吹涼了一點,往前遞到對方嘴邊。
「吃完,我不喜歡浪費食物的行為。」
丹澤爾很明顯不容對方拒絕。
眼神不善的給人施壓…
愛利爾猶豫的看著面前的湯匙。
在對方銳利視線的逼迫下還是張開嘴巴吃下去了。
待監督完對方用過早餐,丹澤爾拉過愛利爾披散的一搓白髮湊到鼻間。
一股難聞的腥臭味令他忍不住皺眉。
「難怪從剛剛就覺得有股臭味…」
目光審視著對方身上乾淨的衣服。
自己大概能猜測是某個不負責任的養父只給對方換了衣服,而沒有帶對方去洗澡,外加參雜著沾上頭髮的血味才會那麼臭。
「我帶你去洗澡。」
這個消息似乎令愛利爾有些高興。
兩手握著拳頭眼神眼蓋不住閃爍的看向丹澤爾輕鳴了一聲。
「阿~!」
跳下椅子後把蓋在身上的棉被拉下放到床上,已經迫不期待想去浴室的樣子。
兩人離開房間後默默在長廊走著。
由於是白天而且宅邸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也都沒人,所以裡頭幾乎沒有點燈,長廊十分昏暗。
丹澤爾走在前方領著人,因為個子比較大步伐也快了些。
愛利爾雖然勉強加快腳步追在後方。
不過兩人的距離還是逐漸拉大,四周的走道又很黑,他有些害怕會跟前面的人走散了,跑上前去拉住了丹澤爾的衣角。
「………」
「你這樣拉衣服會皺掉…」
丹澤爾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那張不安的小臉。
拉下抓著自己衣角的手後牽住。
——!
愛利爾有些不好意思的抬頭看著牽住自己的丹澤爾。
好像稍微有種對方比較好親近的感覺…
而不知不覺兩人也走到了浴室。
替人在浴缸放好熱水,將換洗衣服放在旁邊矮架上。
他轉頭看著那留著一頭長髮的嬌小人影,尷尬的搔了搔臉。
「我出去等你洗完。」
說完便走出浴室關上了浴門。
突然之間是怎麼啦…
不過我該進去看一下嗎?
丹則爾有點懊惱,不過裡頭的哭聲好像有逐漸兇猛的傾向,還是去看一下好了。
「只有8歲…別想太多,對方只有8歲,現在什麼都還沒有的…」
良心不安的一邊唸著一邊走進浴室。
在看見對方真正有的東西後他心裡不自覺感嘆的句。
「………」
原來不是女的!!
「…嗚…」
愛利爾的頭上沾著洗髮精的泡,兩隻手似乎想揉眼睛的樣子,但手背上也都是泡沫,依情況來看大概是被洗髮經刺激到了,於是兩眼刺痛又睜不開,沒辦法看東西所以也無法沖水才會哭出來。
拿乾毛巾先擦掉人臉上的泡沫,接著才拿濕毛巾擦的更乾淨點後,浴缸裡人的哭泣聲也才低下去了。
「唉…坐好,我幫你洗頭吧。」
自己還真的是變成這個小鬼的專屬保母了。
丹澤爾無奈的捲起褲管和衣袖…
雖然照顧愛利爾有點辛苦,但對方其實算蠻乖巧的,打扮好還真的是個外表可愛又有氣質的孩子。
丹澤爾與對方相處一天下來,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的更溫和了,時不時還會摸摸對方頭頂。
………
「吶,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子呢?」
睡前,愛利爾坐在床上讓對方梳著頭髮。
突然開口朝對方問。
「啊、問別人名子前好像要先介紹自己才比較禮貌,那個…我叫作愛利爾,香榭。」
人精緻粉嫩的小臉蛋上不好意思的羞紅了一下。
「嗯…丹澤爾是這個家的僕人嗎?」
因為對方的反應感覺很冷淡。
「…那能告訴我,你是誰嗎?還有我之後會怎麼樣…」
回想起那毀無人煙只剩自己苟活下來的家。
愛利爾很怕自己也會被殺掉,或是又被人送去別的地方,好不容易好像能相信這個人了。
「丹澤爾,我好怕…我不想再被送走,你能讓我留在這裡嗎?」
聽完這些話後丹澤爾眼前不禁浮現那個養父燦爛的笑臉…
那就拜託你囉!
「………」
原來他根本就被利用了!!
那個男人居然利用他來博取愛利爾的信任,讓愛利爾出於意願留下!
恍悟的當下,丹澤爾只恨的差點把梳子握斷,巴不得好好整治那個傢伙。
「丹澤爾?」
聽後方的人沒有回應,還有點磨牙的聲音,他輕喚了聲對方。
雖然不是出自於意願,但將計就計得到愛利爾的信賴其實也是不錯啦…
「嗯,留下來吧,我會保護你的。」
手摸了摸愛利爾的腦袋瓜。
「睡覺吧。」
丹澤爾哄著愛利爾躺下後就下床要離開,手卻被人給拉住。
「等一下,你還沒有說你是誰…?」
愛利爾本來是想求對方留下來陪他,可是不好意思又找了藉口。
原來只是這種小問題阿…
丹澤爾笑了笑。
「嗯…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看丹澤爾又要走了他鼓起勇氣從床上坐起身。
「不要走…拜託你…陪我。」
稚氣的聲音朝人肯求著,小手緊握。
「為什麼呢?你沒跟我說過任何一句謝謝,而且我也沒有得到過什麼好處。」
自己還蠻想回去睡覺的。
這個孩子雖然不讓他討厭,可是仔細想想這一天下來,對方既不怎麼跟他親密,也從來沒有謝謝他的意思,講直白一點可以說只有丹澤爾從頭到尾都在被利用。
而且連一句感謝的話也不曾聽見愛利爾說過。
儘管他能明白小孩子通常都比較自私自利,但該有的禮貌還是趁機教一下比較好。
「唔、謝謝你…可是我沒有什麼東西能給你…」
愛利爾的小臉皺了下眉頭。
他現在沒有錢,也沒有值錢的東西,根本不曉得該怎麼回報丹澤爾。
「那親一下可以嗎?」
說完人撒嬌般在對方臉上親了一口。
自己以前就是像這樣討母親一起睡覺的…
「………」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親了,臉上被親過的位置感覺有點滾燙起來。
丹澤爾突然有些後悔跟愛利爾講好處之類的那種話…
要是他以後都對別人亂親怎麼辦啊?!
「好啦、可以了,不過答應我以後別亂親別人喔!要親就親自己喜歡的人…」
躺入被窩後無奈的替對方拉起被子。
「嗯!那愛利爾找到喜歡的人以前,都只會親丹澤爾!」
開心的鑽到對方手臂裡,愛利爾把頭靠在丹澤爾胸前,過了會後便安心的熟睡了。
剩下丹澤爾自己得苦惱了…
真的能把這句童言童語當作一回事嗎?
「………」
人嘆了口氣伸長手拉了下棉繩,熄掉床櫃上的最後那盞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