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而,轉為難耐的抽痛,逼得不得不嚥下抑止藥劑。
白晝交替黑夜,到後來他不小心忘了計數到哪一天,乾脆就這樣忘了,只是情感上莫名陷落的大洞並未因為他的放棄計數而停止。
第一天,他覺得該讓彼此冷靜一段時間。
第二天,他猜想人的不悅應該還沒平撫。
第三天,他看見了對方,在遠處的街上。
第四天,他發現對方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第五天,他又回到無法安寢的惡夢之中。
之後,又過了幾天,那冷透身子的孤單與不安在次於夜裡緊繃了全副思緒。
最後,在抵達臨界點,做出了抉擇。
他想自己果然不知不覺的依賴起有人待在身邊的感覺。
輾轉反徹的夜裡,他考慮過許多假設狀況,推導過不少結論──自己對一個相識不過幾月的人到底還懷抱了些什麼情感──卻遲遲無法拿下定論。
唯一想清楚的,僅有想再接近那個人的想法。直覺的。
未知的第幾天,他再次踏入曾經短暫留宿的居所,不意外遍尋不著主人的身影。
屋內凝滯而濃重的醇酒氣味讓他皺起了眉頭,開啟門窗讓柔和光線照入,並從廚房裡找出大型垃圾袋開始撿拾散亂一地的各牌酒瓶,同時將散亂一地的衣物拾起丟入洗衣機中。而當他再次回神時,已是大略整理完畢的休息片刻。
然後他見到了不知何時便站在大門口的身影,同自己一般,一言不發。
而後便是立刻關上大門,背過身,試圖阻隔那人和自己之間的距離。
後來想想不對,這是我家,我為何要逃?
再開門時,他讓自己要有氣勢,最起碼在對方淪陷之前,他不可以輸給對方。「怎麼?想清楚了?」交叉著雙臂,不同於先前總是帶笑的面容,他板起臉孔,看著面前手提大型垃圾袋的男人,「先說好我可不承認你那模糊的態度。」
——就像被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貓擋住了去路。
明明預想了見面時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一瞬間竟只浮現這樣的想法。
他手提兩大袋清理好的垃圾與氣勢洶洶的人站在門前對峙。一會,像是受不了垃圾散出的酒類酵味,擋在門前的身子側讓了通路放行,但是他仍感受的到那對目光並未因自己的走動而移開。
「我們也許該談談。」這是他們一起回到屋內後,他說的第一句話。開門見山的、容不得拒絕。
他讓人坐到整理過的單人沙發上,自己則在對邊落坐。
「我會說我的結論。」他先作出承諾,「相對的,林夜先生也必須告訴我。」
發現對方在自己說完後突然繃緊了身體,不禁軟化了態度,「……林夜先生也可以選擇什麼都不說,但就怕我無法明白你的想法……」
「你想說什麼?」依舊環抱著胸,背靠在法蘭西絨沙發,他看在對方似乎有所期待的眼裡,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我們也許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對於身邊明顯轉趨冷淡的態度並非無所覺,消極般的抵禦姿態讓他有種自說自話的錯覺,「我知道你不想聽這些,也不想聽到我用『朋友』當答案搪塞你。」
「對我而言你有你的特別性。」他知道身旁的人一定會追問「特別性」的原因,甚至是定義,但是他無法用具體字詞將那種抽象情感描述出來,「我知道你想問,但我無法形容……那是從第一次見面時就有的感覺。」
熟悉的、懷念的、卻又是全然陌生的。彷彿某種似曾相識的東西再次出現,物是,但早已人非。
「所以……我想過我們在一起的情況,也猜過那是你想要的答案。」他們吻過(儘管是單方面的)也曾擁抱,在某些小事上同樣相合,卻也離不開爭執的必然情況──就如同一般戀人們。
「我不介意之後的關係會怎麼發展。有可能我會在某天醒來後,發現自己其實愛著你,也有可能對你的喜歡就停留在朋友階段。」這樣的說法大概又會惹人生氣吧,只是連他都還不清楚的想法,實在無法輕率做出承諾,「你想要的是「我愛你」嗎?」
「但是我這個人,對你來說又稱得上「喜歡」嗎?」
愛是雙方面的事情,而喜歡卻可以僅是單方向的態度。只是他還忘不了那個早晨從對方口中說出的「討厭」與「勾引」。
他斂了眉,「真是卑鄙的答案吶。」青年苦笑,他看起來很困擾,對方似乎很擅長模糊其詞呢。「連喜歡的這類話語,在您口中說起來都具有如此道理,看來白雁先生失去記憶前,一定很會談判。」
「但是,」青年本來環抱著胸的姿勢逐漸轉為垂首抱拳,知道面前男人應是說了實話,他看起來面有不甘,「這樣說起來,對您已經漸漸動心的我,不就一點籌碼都沒有了嗎?」又不免感到沮喪,「真是令人不甘心吶,好像被白雁先生騙了。」他本來沒有想要認真的。
他以為自己得到的會是毫不在意的冷嘲熱諷,結果竟是投降般的妥協。是因為自己的想法被諒解,或是暫時的不願多談,他不想刨問,只知道如果自我解讀是被允許的,他會希望一切事態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看起來像會騙人嗎?」那副沮喪又不甘的低斂神情讓他低笑出聲,忍不住動作請緩的摸了摸人的頭,「又不是做交易,需要什麼籌碼?」
然後,他注視著那雙無措想逃的眼眸,悄聲詢問,「所以,這算是你接受答案了?」
「這樣我很虧啊。」青年語帶抱怨的不滿嘟噥,「什麼接受,我本來就沒有討厭白雁先生你啊,未來一切就看你的表現。」男人可沒給他明確回覆,他才不會就這麼笨笨傻傻的給人答案,感情這事還是要有點神秘才可抓住人心。
說罷又不滿的瞪人一眼,那埋怨的眼神,看在面前男人眼裡,只覺又心癢幾分,「不過下次如果再隨便離開,我會毫不猶豫先開槍打爆你的頭。」
「你捨不得的。」這次,他真的朗笑出聲,久未有的雨過天晴感讓他放鬆了崩緊的思緒。
即使沒得到明確的答案,但至少能確定自己被劃分在喜歡的區塊中。他慶幸著。
在彼此目光又相觸時,細細摩挲過人的唇角。
「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打爆你的頭?」他惡狠狠的瞪著人,看著人對他說出的調笑話語,感到很不屑,「怎麼,想親我了?」又是這樣的眼神,一副對自己很是著迷的模樣,他時常會想究竟是什麼情感會讓人有如此的情懷,難道這就是男人說的喜歡嗎?「本大爺知道我很有魅力,你可以不用這麼著迷。」
「你的威脅果然有點可怕。」他又湊近些,將面對面的距離縮短為鼻息交纏的長度。
想吻眼前的人嗎?
撫上微蹙的眼眉,感受手中傳來的撲動,接著劃過側頰,較自己白皙的膚色不知為何染了淡淡粉色,而後,他注視著那雙挑笑時總顯薄涼的唇。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欺近,緊張抿咬成泛白的唇一言不發。
最後,他沒將吻落向任何位置。
靠上人的耳畔小聲笑道:「大叔對你的著迷不就是你的籌碼嗎?」
然後他退開了身。
「大叔說對了。」見著人要走,他從後輕輕環上男人的腰際,「我會好好保護我的籌碼。」細語呢喃,他纏上那人覆上來的指。
「這次回來,大叔是打算久住了嗎?」面靠上那人厚實的背,不知為何而變得暖和的心胸,原來這就是依靠人的感覺嗎?他逐漸在這未知的世界中找到踏實。
攬在自己腰間的手從交扣部份傳來微顫,他下意識的加深緊握力度。
自己的短暫離家,在某個層面都造成彼此的不安了嗎?
「好。」沒有列出任何條件與情況,他選擇最簡單直白的一字,回答了用疑惑包裹的挽留。
——直到被討厭、被用力推開為止,他願意承諾,將一直待在人的身邊。

終於和好了 (;´Д`A

是呀,終於往前再邁進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