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相簿中見過他的身影，還有在母親以及養父的回憶話語中對那個人多了一點了解罷了。
若要說，還有「自己」這個存在吧，證明著父親曾經存在過，不只是回憶、不只是紀錄，而是活生生的個體。
我與父親的關聯性，我與父親的相似性，「我」、與「父親」。

雖然母親常在無意之間說著：「你跟你父親真像啊。」但真的認知到自己與父親的相像是在12歲時，第一次拿起槍械的時候。
那天是假日，繼父馬克難得沒有公事要忙碌，他便像之前早就約好了一樣，跟母親打過招呼後帶著我出門。
目的地是打靶場。他認真地拿著手槍向我解釋構造、作用，跟我講解怎麼使用。全然沒有想到對於一名12歲的男孩，而且還是活在……嘛、都過去了。

那時的我真是太天真了，但不否認在耳濡目染之下我對槍械相當有興趣，馬克的舉動完全正中我的喜好，原本關係就相當好的我們，我對他的好感度更又上升了一個檔次。就像小孩子因為一顆糖就能對大人燦笑一般。
那時的我完全不知道他的用心。他彷彿認定我將會走上父親的道路，因此開始教導我許多相關知識。
用槍就是個起頭。

他的手掌包覆著我的手，這樣握著槍對準靶心。
冷硬的塑膠與他的體溫，那就是我第一次開槍時的感受。

之後他讓我自己開槍，他在旁邊觀看並矯正我姿勢上的錯誤。我用槍的基礎都是從那個時候建立的，不管是正確的，或是怎樣都改不了的壞習慣。
跟我父親一樣的壞習慣。

馬克看著靶紙若有所思，他告訴我我會將槍口往下壓。
當時不明白意思，現在回想起來就明白了，即便瞄準了要害，我仍然下意識地避開要害，我對於奪走他人性命有股根深蒂固的恐懼感，即便我渾然不覺。
具馬克的說法，我父親也是，瞄準犯人的時候他打中的總是無關緊要的地方，就算瞄準的是腿、手，也常失準。

馬克教我用數量取代準頭，就像我父親那樣，使得我即便現在除了瞄準要害以外的地方都非常神準，但仍會習慣性的開三槍。
腳、手、無關緊要的地方，一共三槍。

「你開槍的姿勢與你父親一模一樣。」
離開打靶場的時候，馬克這樣告訴我。
說實話已經不記得當時我聽了之後的感覺，可那對一名不記得自己父親的男孩而言，那份意義……
「我」、與「父親」。就算有血緣關係，可也不過是個陌生人。但在那剎那之間，除了血緣之外的關聯性……
我彷彿抓住了什麼，就像我握住槍一般。

我的12歲生日就這樣度過了。
在那天馬克與母親送我的禮物都比不上那份大禮，我與我父親的關聯性。
查覺到了也逐漸加強，沉思的姿態、走路的姿勢、抽菸的習慣、喝酒的愛好……並不是特意去模仿——我也沒有對象可以臨摹——，可當發現的時候，我的母親又說了那句話：「你跟你父親真像啊。」

說來實在諷刺，在父親自殺後我認為他是相當愚蠢的人。
雖然沒有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但結局是一樣的，因為我們同樣的愚蠢，不同而又相似無比。
我與我的父親。

這段故事聽得還開心嗎？雖然裏頭沒有一點令人感到愉快的成分存在。
只是生日啊，度過了一次又一次，從欣喜期待一直到了不當一回事，然後又到了這個世界裡度過一次又一次的冥誕。即便肉體沒有改變，但心智的確感變了吧？
我想我老了，開始會懷念從前了。
你呢？懷念嗎？

＊劇情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