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求求您行行好、』
啪沙！

『不要、妾身只是...只是、』
啪沙！

『不要...奪走懷中的他啊!!』
...
啪沙－！

從女子兩腿間流淌不止的紅血被羊水沖淡了，時間置久便會有股酸味，只是一直注視著，只能一直看著。

＊　＊　＊　＊　＊
睜大雙眼，才發現眼前的不是女體也不是不全的胎兒，手上應有令人生寒的棍棒跟器具也不復在。

落下的薄毯，才發現身在自家的靠院長廊上，院子的錦鯉時而跳動而激起響亮的水聲。
要入冬的季節，讓院子瀰漫著一股冷意，若是有柿樹的話，想必那些紅花也早已飄落而盡。
惡夢初醒後的虛脫有些讓四肢無力，起身時順手將雨藤給自己披上的薄毯摺好。

避開了美柑婆婆擔憂的詢問，用工作勞累當成藉口含混過去，維持固有的笑容，將自己打理一下，帶了簡單的行囊告知自己大概的去向，便踏回了外面清冷的空氣中。

眼角閃過婦人屈身給孩童棉襖領口繫好的身影，不住的駐足觀望人海之間，各樣母親的身姿，牽著女童賣菜的老闆娘也好，挺著微隆起肚子被丈夫攙扶的女子也好，不知為何視線自動就是會去搜尋去捕捉自己曾未能感受或是體會的溫暖畫面。

將這些都收之心底後繼續邁開步伐，走上城外的小道，呼吸透出的白霧空氣漸漸擴散，上升再還未碰觸枯樹枝椏交錯之前便消失。
在未有人煙的地方，熟練的畫起傳送法陣，賴人的身影隨即消失在有些的樹林之間。
隨之，一個白色身影也跟著閃動，然後消失在冰藍色近灰的天空。

抵達目的地後，白晰的景色映入眼簾，望見那白暟的小嶺與植物上的薄霜，草鞋踏在地有著比往常更加清脆的聲音，潮濕又堅硬的土雪與壓緊乾草編織的鞋底的摩娑聲，飄盪在這個看似荒蕪空虛卻又靜寂的美麗林間。

視線掃過一片片白花斑斑的灌木，畫面時而因為自己的吐息會模糊一陣又回歸最初，在黑白相間的天地裡，找著那些小小的、不為人知的祠堂。
坐落在樹下，以突出地表的根為依靠，一個緊挨著一個，彷彿相互取暖的孩童，薄雪覆上又更加有如此的聯想。
男子將比較靠近自己的雪挖開，找到下面的凍土後插香點燃，並放上秋收豐碩的実供品。

然後，又獨自在那，闔起那雙早已凍的透紅的手指祭祀著。

——後悔了？
「不、我沒後悔過。」
——現在才來亡羊補牢？
「或許是吧、早已不能回頭。」
——希望他們放你一馬？
「說不是是騙人的...我不能仰賴僥倖，若真是要降臨報應的話，就衝著我來吧。」

那是精怪、仙妖還是人都無法違抗的因果跟輪迴，但是倘若能有選擇的空間，請將那些業之終果的罰都針對自己，不要牽連到自己的妻子跟孩兒。

曾經，這雙手奪走了很多按照自然法則理應誕生下來的生命，為了讓那些女子能夠繼續賣身，身為花屋裡面少數的年輕人就理所當然的成了這份工作的擔當者。
毆打逃跑的女子，將她們抓回，確定懷胎月數後採用不同的手法處理掉當時視為累贅的存在，免免不了看著雙腿間泛著殷紅，免免不了之後難以消除羊水造成的腥臭。

自己誕生的時候，因為先天畸形就被父母唾棄，還造成兄姐的欺壓跟欺瞞，被騙來了這個牢籠，沒有接受過女性的愛，理所當然的也不知道怎麼去憐愛女性。

連自己都會自問，母親當時是真的希望自己誕生下來的嗎？還記得小時候可是對著金魚喃喃念著，自己可沒有希望被誕生下來啊。
所以想當然爾，認為那個時候所有親手墮壞的孩童想必也不會想來到這世間受苦吧。

吶...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對吧?根本一開始、就沒有期望她們將自己誕生下來吧?

其實說穿了，也只是罪惡感造成自欺欺人的自問自答而已。

在那些求饒的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尋覓已久的，一個護衛自己孩子誕生權利的母親形象，對於自己親生母親並非如此來說，那是多麼難以讓人下手，但是還是做了。

而且不止一次地、動手又再動手。

對於也會成為他人父母者的自己，就現在來說，的確是慘不忍睹去正視的回憶。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自己是知道的，所以才不會奢望一定會得到原諒，但是真的真的，若是可以的話，若那責罰必將降臨，請由自己來承擔。

因為，現在的自己，會覺得能被生下來是很好的...。

將凍紅的手指放下，發現點起的香已變得這麼短，垂下眼露出了不知道是自嘲還是欣慰的笑容，呼出的空氣宛如雙手輕撫自己的臉，覆上變成了水氣。

「雖然現在過好日子了、不代表我就變的遲鈍囉、」聳了聳肩，抬頭四處張望，讓自己的聲明更加嘹亮。

聽聞此言，樹梢上一點積雪落下，發出啪搭聲，白衣男子也跟著落下，長長的馬尾隨之飄落，像羽毛一般。
「那是好事一樁、哈哈。」

弥亞生流邊笑著寒喧走近，順手將小酒瓶的封蓋解開繫繩，酒香四溢地清澈液體澆上供品。
「還未來世的、莫能品嘗到酒的美味也著實可惜。」
賴人一言不發，只是感激性的頷首關注，然後才開口。
「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在下對於風月場所相關的事情本就知道的不少呀、」塞緊酒瓶，理了下衣襟，表示自己從不入流場所獲得的資訊可不亞於對方，從人口販賣的中樞資訊到低下階層祭拜墮胎刻意流產的場所都納入自己腦中。
「呵、一個個都是不得小看的好傢伙吶、」原來看在眼裡的，不止一個人。

持續的駐足，腦中閃過的千遍萬次的對不起與抱歉，卻無從從口中說出，說再多的悔恨，也無法更改歷史，那樣也不可能說丟就丟的罪業，還不如勇於面對，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自己一定會盡力保住妻兒，就算被說狡猾也好，被忌怨也好，一度下定決心走上商道，打算打造四民平等的社會時，可能心底就有一點點想要為那些在漆黑處濫活的女性跟小孩贖罪的意味在了。

若是在眼前發生的悲劇，能力被許可的環境下，就會竭力阻止的，然後你或是妳就能降生下來了。

然後然後，請務必要好好的活下去，直到有天自己能感謝被誕生下來的那一天。

良久後，賴人搓動了雙手，使之回復血色，提步準備離去。
「一起去喝一杯吧？暖暖身子也好、」
「有何不可、不過我不能奉陪太晚、家裡人會擔心的。」

「哈哈、已經是為人夫人父的樣子啦、」笑著晃手表示知道，到現在也沒跟對方提及過有關雨藤許願的事情，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的關係。
兩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對比強烈的景色中，地上的足跡以及供俸的線香酒果或許不久就會被降雪再度覆蓋，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

男子在離去之前，一度回頭了。

「明年、雪融之時我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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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頁圖考據：石榴＝多子的象徵，將其中的果粒翻轉落了下來，代表小孩落下，服裝紋樣為柿子花，日本古有諺語攀爬柿樹墜落即早死，柿子花秋季會轉紅，然後結果，再還未結果之前就落下如圖，暗喻著還未出產就被墮胎的含意。

雖然這篇有提及過，不過當時為了企劃風氣的關係，還是對賴人過去做了最暗喻的寫法，這次才用比較白話的描寫。
每個生命所承擔的業，視情況可當成逆境也可能當做人生的課題，要怎麼表達就看每個人的定義了。
大概就是這樣子XD
＝＝＝沒意義的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