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有看過母親的臉,而父親也鮮少透露關於母親的事情。
自小開始,周遭的大人就像忌諱著關於「母親」這個詞彙般,刻意不在鷺火面前提起,也因為他鮮少與外界接觸,所以當鷺火透過書本、終於認識到何謂母親時,也已是快十三歲的孩子了。
在察覺到自己沒有媽媽後,即使「母親」是個對他來說很嶄新的詞彙,鷺火卻像是搞丟了收藏十幾年的寶物般,似懂非懂的哭了起來。
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在書上,書頁都被染深了水痕,字與字也因為滿眶的淚水而變得模糊不堪。
這大概是不常感傷的鷺火,至今幾十年來的人生中,唯一的哭泣。
「......我沒有看過媽媽,她不見了......?過世了......?」
鷺火還記得,年幼而不經心的問出口時,父親那張被激怒的可怕表情。
平時的父親是溫和的,總是慢悠悠的牽起鷺火的手,偶爾講點故事,偶爾一起假裝是人類,到街上去買東西。
但當鷺火一提到關於母親的事,父親卻失控的燃起了火焰。
因為暴走的情緒,那一陣陣斂不起的妖力,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依然刺痛了鷺火的臉頰。
他這才意會到,父親那滿身猛烈燃燒著的火焰,是種名叫憤怒的情緒。
自從那次惹火了父親的經驗後,鷺火再也不敢提及母親,免得家裡又招來祝融之災。
儘管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或記憶,但鷺火總是已故事書中,媽媽那溫柔而寬懷的形象,來想像著自己的母親。
如果母親在,每天都有燒得又香又美味的飯菜,洗得乾乾淨淨的衣服,和很煩很煩的關心。
年幼的鷺火是這麼理解「母親」的,雖然從沒和其他人討論過母親,但聽見身邊有人在抱怨著媽媽哪裡壞、哪裡煩,自己就不由自主的感到羨慕。
—— 要是有媽媽就好了。
這種念頭不只ㄧ次浮現在腦海裡,即使父親從來沒有少給自己什麼,但鷺火卻仍渴望那份少了母親的缺憾能被填平。
那年鷺火二十七,看上去也只有十歲多。
那時的父親喝醉了,搖搖晃晃的撞破了大門,就連身體靠在門上的部分,都因為燃燒的高溫,而變得些許焦黑。
鷺火望著父親滿臉倦容,趕緊將他扶進臥室,就在正要讓父親睡下去時,他突然口齒不清的嚷著:「阿鷺、你母親啊,是被兇殘的妖怪害死了,所以殺掉啊......!」
當下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鷺火只能呆愣在一旁。
看著父親那混雜了醉意的悲憤語氣,咬牙切齒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說玩笑話。
——所以母親死了,而且、是被兇惡的妖怪給殺死的......?
鷺火有些不敢置信的注視著眼前的父親。
似乎是頭一次看見父親這麼狼狽的模樣,想念起了母親的他,通紅的眼裡淌出淚水,而頭髮也因為情緒無法控制而燃起了火光。
「......有抓到犯人嗎。」鷺火小心翼翼的問著,但父親只是依舊醉暈暈的——他沒有聽見自己的問話,更沒有做出回答。
而隨著父親醉沉沉的睡去,偶然從齒縫間透露出的母親消息,也跟著深深埋入鷺火心底。
他從未擺在嘴上說,卻也從未忘記過。
「想找到殺害母親的兇手。」
這個願望和對母親的思念成了正比,讓一向疲於尋找目標的鷺火,有了個具體的方向。
唯有這樣,才有機會去接近關於母親的案件,也許可以透過當年的蛛絲馬跡,再找到兇手也說不定。
抱持著這樣微薄的希望,鷺火心中豎立了個,建立在思念與母仇上,且談不上是什麼夢想的目標——成為厄除,抓到殺害母親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