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鄉已經先把該給的東西放妥妥的在包包裡面，怕掉出來還特意拿了本記事本壓著，他知道那個包包口袋很淺。
敲通舖前還又檢查了一遍，謹慎得跟什麼似的。
「…緋山君。」事先問出對方的排休時間，他喊了名字確保他是在的。

「是？」邊應聲拉開了門，緋山鶴在看見來者時不禁勾起笑，「東鄉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個——有空的話，要不要去吃吃看路口那家拉麵？」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因為吃飯的事情約出對方，但是從旁邊瞄進去床位看了好像又在準備什麼…
「沒、沒空也沒關係。就是問問。」不好意思的把視線移開。

「是那家新開的嗎？...我很想去吃可是等等還有事......」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眼，想了會後又說道：「還是...東鄉先生晚上有空嗎？能不能晚餐再一起吃？」

「啊…這樣啊。」總會有失敗的時候嘛。
「那就晚上吧。」只是他有點好奇「……等等的事情？」東鄉明白過問太多不禮貌但不曉得為什麼他就是想知道。

「我等一下要去教堂。嗯...其實也沒什麼事，陪小朋友們一起玩之類的而已，只是前幾天已經和牧師說好了。」稍微轉頭看了眼床位上的包包，
「...東鄉先生會想一起來嗎？不知道你會不會排斥基督教。」

「誒…果然就像是你會做的事。」看了下手錶，雖然也快過了午飯時間，「嗯…同行，如果不會造成困擾的話，我就…」應付小孩子甚麼的他一點也不擅長，怎麼就這樣答應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但講完才發現來不及，只好硬著頭皮隨行了。

「不會喔，小朋友們一定會很開心的。」本來還緊張著會不會被拒絕，在對方答應後放心地笑了起來
「那...可以麻煩等我一下嗎？我拿個包包和外套。」語畢後向對方點了點頭走回房裡，在包包裡多放個本來晚上才要給的盒裝物，吁了口氣回到門前，笑笑與來者一起走出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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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鄉第一次真正踏進教堂所屬範圍。
純白的建築物，高尖的屋頂和一片草皮與鐵柵欄後方矗立著的石碑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事物，
他呆站在門口旁看著緋山與牧師的寒暄後走近自己，說是要去他們的目的地——找小孩子玩。

他是挺緊張的，
自己古板的個性向來就不討喜，何況是不識世事的小孩子。
接著是那片從外面就看得到的一大畝草地。

「啊！鶴葛格——」原本各自玩耍的小朋友們在看見兩人後圍了上來，緋山鶴微蹲叮囑著別跑太快，輕輕摸了摸幾個先跑向自己的孩子細軟的頭髮

「噗嗤。」
聽到鶴葛格三個字忍不住笑了出來。

「鶴葛格——那個葛格是誰？」
「他剛剛笑你！」
「他臉上那個東西是什麼？」
幾個較活潑的孩子爭先恐後詢問，好幾道好奇的目光不斷在兩人間徘徊
「那……東鄉先生自我介紹一下？」最後緋山鶴決定把問題丟給東鄉處理，希望他能和孩子們能有些交流

「呃……我叫東鄉大謙。跟緋、…鶴葛格一起工作，」他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了。「這個東西是眼鏡，眼睛壞掉的人才要戴。」對對對我就是八百度大近視。
想著就把眼鏡摘下來交給問話的小孩子。
「不可以玩壞喔。」

「大家可以叫他大謙葛格喔。」知道對方在取笑小朋友們對自己的稱呼，抹了抹臉後還是笑笑的應對（順便一起拖下水），總不給小朋友壞榜樣吧。

轉過頭給緋山一個瞪後再向他們要回眼鏡，但那群就這樣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帶著眼鏡溜得遠遠的去玩了。
「………所以說我不喜歡小孩子…」還好宿舍裡有備用的，只是要怎麼回去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別這樣嘛，他們都還小。」向對方笑了笑，「東鄉先生以前不是這樣嗎？」說著順勢將目光移往拿走眼鏡的孩子方向，半數以上的孩子們因為見到新奇的東西包圍著想研究眼鏡，只餘沒幾個還圍在自己身邊
「你們要不要先去玩——東鄉先……啊，你這樣看得到嗎？」

「看不到…完全。」順著聲音方向看過去找到緋山，視線一片模糊讓東鄉連不遠的幾個小孩在眼底都只剩下糊開的色塊。他使勁瞇著眼顯然毫無幫助。
「我從小就是書呆子了啊。」然後笑了兩聲。

「這樣啊……」不曉得對方的反應是不是表示自己把話題帶到有些尷尬的地方，做了回應便沒有再繼續話題
「那東鄉先生要不要去那邊的長椅坐一下？我帶你去。」說著邊執起對方的手引導著讓東鄉握住自己前臂，他知道比起拉著過去這樣的方式會讓人比較有安全感

雖然說還要緋山幫忙讓他覺得自己特別蠢但好像也別無他法…東鄉捏了捏對方穿著的毛呢外套，就算是將手放上去也馬上暖和起來了。
放心的踱在後頭，前方椅子的影像也逐漸清晰，直到靠近。

東鄉手離開時指腹擦到自己手背，緋山鶴默默地想著原來拉琴手會這樣粗糙
「還可以嗎？等一下我去幫你拿回眼鏡。」

「…算啦…就給他們玩吧。要走的時候還沒解體就好了。」東鄉揮揮手表示緋山也坐下來一起休息吧甚麼的，畢竟宿舍離教堂開始有一段距離。午餐跳過他有點餓，但是一想到緋山也是，而且以前也這麼做，他就沒這麼糾結了。

雖然眼前仍是模糊難辨，不過仔細感覺今天天氣好像特別好。
東鄉像貓一樣瞇起眼來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享受一下陽光難得的滲透雲層往下散。

也跟著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孩子們玩耍，可能是東鄉在旁邊的關係吧，眼前明明是熟悉的景象，心情卻特別好，暖暖地在胸口散開

「……他們都是這邊孤兒院的孩子喔。」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便自然地說出口，「小時候和家人一起上教堂，就看見一群年紀不一的孩子和我們一起禱告，問了母親才知道是孤兒院的……

「餐會時間偷偷溜出去一起玩，我發現他們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會笑會生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沒有像故事書裡說得那麼可憐……和我唯一的差別就是整個孤兒院就是他們家吧。從那個時候我就很想幫助他們，雖然到現在還是沒什麼能力，來教堂也只是陪孩子們玩而已。」 說完笑笑地看向對方，耳裡聽見的還是孩童的喧鬧聲

東鄉安靜的聽完，他或許沒辦法體會緋山口中的敘述，但是聊聊天他還是做得到的，
「他們現階段能做的就是扶持彼此到大，你能做的就算只是陪伴，對他們來說也就夠了。」儘管看不見，依然盯著前方「就像冬天，只要有一點點太陽大家都很高興。」

他開始回想起以前相處的時候，不管自己認為做了些讓對方覺得困擾或是不方便的事情，都笑笑的應對，就像緋山對待這些小孩一樣，溫暖不失耐心。
自己會不會也是被當成像他們一樣的存在呢？

「……嗯，謝謝東鄉先生。」心頭暖暖的，但說出口的話只能濃縮成短短一句感謝
他承認自己是不成熟，想藉由剛剛的話獲得一點肯定和鼓勵。但為什麼呢？總覺得靜不太下來，只能在東鄉視野不清的現在偷偷看幾眼對方的側臉

「對了……」想起還有要送的東西，這個時間點應該還可以吧？緋山鶴自包包拿出了出門前才臨時帶在身上、簡單包裝的盒子，遞給對方
「這個送給東鄉先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苦甜巧克力？」

「嗯？」先看了看緋山再將視線放在盒子上；巧克力？那不是自己包包裡面那個——
「誒、」雖然不清楚但還是翻著袋子，拿開一直壓在上面的記事本，拿出一模一樣的盒子，
「…這個…」我也有東西要送呢。

「欸？一樣的耶。」不禁失笑，但胸口突然覺得有點悶，「...是...東鄉先生早上收到的嗎？」

「…收到？為什麼有人要送我。」他不解的皺著眉，摸了摸盒子的邊緣，「昨天買的，記得是牛奶巧克力吧。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嗎？」接著笑著將它遞過去。

「咦？」東鄉的回應出乎他意料之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接過那與自己挑選相同包裝的禮盒，「嗯，我喜歡。......東鄉先生謝謝。」
這份禮物實在太過驚喜，看著盒子一瞬間他以為是自己還沒遞出去的。輕輕摸了摸包裝，嘴角因為喜悅止不住上揚，或許臉還有點紅......反正東鄉現在看不見，沒關係

「喜歡就好。」鬆口氣的咧開嘴角，手上還拿著盒子，心情特別好。好像早就說好一樣的默契讓他笑得更開。話說回來不曉得怎麼著，他很高興有個可以替對方著想的人，那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掀開盒子的其中一側，
「…我開動了——」

看著對方對自己的禮物用著像在吃正餐的禮節感到有些驚訝，本來是想回去再吃的，不過還是跟著打開盒子，說聲我開動了
牛奶巧克力的味道很溫醇，不一會便在口中化開，喜愛甜食的他忍不住瞇起了眼品嘗，輕輕靠在長椅椅背上

「咦──鶴葛格你們在吃什麼？」
「我也想吃！」
與兩人距離較近的小朋友看見零食湊上前，可能是動靜太大的關係，不一會幾乎全部的孩子們都圍了過來

「這個不行喔。」笑了笑護好東鄉給的巧克力，接著拿過放在身旁的包包，起身，「我有帶要給你們的糖果，想吃的人在這邊排隊──」

「…鶴葛格好小氣。」他小聲在緋山旁邊說來打算調侃，後來那個拿走眼鏡的小孩也看似玩得很盡興的將它還回，重新恢復清晰視野的東鄉第一件事情就是回頭看看緋山的反應，但他的臉好像有點紅。

「…怎麼了，不舒服？」該不會是午餐沒吃血糖過低吧，
東鄉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卻好像也沒甚麼的樣子。

「欸？」因為東鄉突如其來的舉動無法反應過來，拿糖果的手停在半空中，淺褐的眼稍微張大了些，過幾秒才擺擺手說沒有沒有
原本乖乖排好隊的孩子們又圍了過來，此起彼落的「鶴葛格怎麼了？」、「生病了嗎要快點看醫生！」、「我想吃糖果──」讓他瞬間有種想挖個洞躲起來的衝動

難道是自己多想了嗎？
收回手，東鄉把吃一半的巧克力板重新用鋁箔紙包好放在盒子裡面，又看了下手錶，已經快到晚餐時間了。
他和緋山說好待會和小孩子們道別結束後就在門口會合，反正現在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緋山身上。

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從孩子們的包圍脫困，原本裝了許多糖果的包包此時只剩東鄉送的巧克力靜靜躺在裡面，很輕，但很滿足
牛奶巧克力的味道還留在口中，可能等吃完了還是會想念這個味道吧？
走近門口處看見那等著自己的身影，緋山鶴笑起，向對方招了招手，「東鄉先生久等了。」

「走吧。」也以微笑回覆，
「…對了，巧克力很好吃。」不習慣吃甜也沒關係，畢竟是緋山送的。

「謝謝，東鄉先生送的也很好吃。」臉上的笑不減，緋山鶴與東鄉並行，拉得長長的影子走在兩人前方
「今天很開心...謝謝東鄉先生跟我一起來。」

「…我也很開心。」低頭笑著看著彼此的鞋尖，就往市區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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