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液體滑過肌膚，回歸池中，卻仍有些水珠依附著那副蒼白的纖細身軀。月按下浴缸的開關，音樂霎時停止，水也自動排出浴缸，他低頭看著排水孔一會，接著便伸著懶腰走出浴室了。在裡面睡覺真是個壞習慣，他想，不過他沒有打算改。

一踏出浴室門檻，溫熱而適宜的空氣緩緩裹上赤裸的身軀，看向從沙發上站起，迎面而來的嬌小身影，月沒有任何表態地接過對方遞來的浴袍，金髮少年在他低頭繫上腰帶時，笑容洋溢滿臉地湊上。

「月殿下，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哦。」艾拉瞇起眼親暱地笑著開口，他稍稍拍動著身後的白色羽翼，忍下想要擁抱對方的慾望。月看也不看對方地走向桌子，上面擺滿了豐盛的菜餚，法國麵包、煙燻鴨胸肉、南瓜濃湯、燒賣、叫化雞……各國菜餚被胡亂地擺上桌面，他沒發出任何聲音，坐到一旁開始用餐。

艾拉是天使，猶如陽光下的稻麥般璀璨的金髮、比天空更加清澈而蔚藍的雙眸、猶如牛奶般白皙而香甜的肌膚，以及時時刻刻充斥在臉上就像是待綻的茶花一樣柔軟而美好的甜笑，四片猶如雲朵般聖潔的白翼總是映襯地身軀更加嬌小，他的外貌是如此美好，就像是春天在樹蔭下灑落在眼眸間的金色光芒。

然而——他的性格卻有極大的問題，例如儘管代表知識卻不喜歡讀書、重視肉慾勝過對神的崇敬心、總是為所欲為地製造各種不該存在於現世的黑科技，並且將之通通稱為魔法，反之如果是無法理解或是不屑理解的事物全部稱之科技。勞動體罰什麼全部是家常便飯，甚至逃獄好幾次，是公認的麻煩人物。

月並不討厭艾拉，雖然這傢伙的性格莫名其妙，還莫名地以「因為殿下的父親大人很偉大啊所以當然稱殿下為殿下！」一類的奇葩理由滿足自己的私慾在那裡自得其樂地喊著殿下，不過跟率直的聰明人來往相當輕鬆……起碼不用面對愚蠢的爾虞我詐。

而且廚藝不錯。咀嚼著柔軟的鴨胸肉，月認為這是艾拉包含外貌跟知識在內的唯三優點。

「啊、啊啊……殿下正在吃艾拉精心準備的食物。」艾拉滿臉通紅地以纖細的雙手掩住顏面，目光卻透過指縫忍不住凝視著月。對祂而言，所謂的進食簡直就像是猶如sex的慾望呈現，一樣是生存的必要手段。嫩紅的舌尖舔過粉色的肉瓣，銀白的刀叉在唇齒間進出，祂簡直極盡所能在意淫著對方。

缺點是吵死了，而且萬年發情。月吞下肉，拿起一旁的柳橙汁，含住透明的吸管，不耐地拋去個眼神示意對方閉嘴，什麼叫做用餐的模樣很色情，完全無法理解，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反應過。艾拉捂住嘴卻忍不住扭動著身軀，抽出一隻手往自己的下身探去——隨後狠狠捏住。

等用完餐，艾拉已經蜷縮在地板上喘息著。月一臉冷淡地從對方身上踩過去，忽視傳來的嬌喘跟感謝聲，走向書桌，拆開放置於其上的牛皮紙袋，裡面裝著厚厚一疊有關實驗的資料。

果真毫無進展。快速翻著文字密度簡直要將白紙染黑的文件，裡面偶爾穿插一些照片，也有整頁都是算式跟問號的紙頁，然而在月眼裡看來無一例外全都是廢紙而已，同樣的錯誤一犯再犯。

拉開椅子坐下，他拾起幾張照片排序在桌面，稍稍思考一下後拿起一旁的鋼筆，抽出一本筆記本便在上面飛快地鉤勒出一連串字母，夾雜著各種符號與數字——月的工作具體來說便是研究如何使死人復活。

漢斯是他的資金提供者，然而對方其實對於這樣的技術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也沒有理想，他是個純粹的商人，能夠使屍體無意識地依據生前模樣活動十分鐘的藥劑已經被炒到十萬歐元，漢斯從來毫不遮掩地恥笑那群爭先恐後競拍的人們是傻子，他是個扭曲的享樂主義者，只要死之前過得爽快什麼時候死都無所謂。

復活？那在他看來簡直是愚蠢的鬧劇。不過顯然因為各種關係希望長生不死或是能見上親人最後一面的人還不少。

「把這些拿去更正資料。」一開口就是指使艾拉做事，將寫完的文件放入牛皮紙袋，放在桌上他便朝房內設置的小型冰箱走去，打開就看見裡面一瓶閃爍著紫色光芒的奇特玻璃瓶，形狀像是從童話故事裡面偷取出來的密藥，月滿臉疑惑地拿起來察看，這肯定不是飲料。

「那個是從殿下的『父親大人』那裡拿來的藥！」艾拉抱起厚重的資料夾，滿臉笑容地說著，看著月快步走來，逼近自己並且將自己籠罩在陰影之下，艾拉沉迷於那樣的魄力地開口：「我在太平洋上的天空遇見祂，祂讓我將這罐藥品交給您，說是『最後的實驗』。」

最後的實驗。月微微斂眸，隱去眼底閃爍的光芒，他以眼神示意艾拉去辦事，在對方出房間後轉身走回床舖，拔開藥罐仰頭飲盡。他沒有起疑，如果這是謊言、這是毒藥也無妨——他從未渴望生命。

劇烈的灼熱感從喉嚨湧上，儘管液體甘甜卻帶來猶如飲下鹽酸的痛苦，隨著液體經過食道，進入胃部，月的腹部整個絞痛起來，他瞇起眼蜷縮成一團躺在床上，咬緊牙關不肯發出一絲呻吟，尾骨、後背與頭都像是被碾碎一樣疼痛。

額上佈滿冷汗，他雙眼朦朧地看向天花板，垂下眼簾感受那股要將人理智侵蝕殆盡的灼熱，忽然又覺得全身猶如墜入冰冷的海水一樣，止不住發抖，呼吸都要因灌入鼻腔與肺部的痛苦窒息。

父親……這是、是最後一次了嗎？在昏迷之前，月依然想著記憶中熟悉卻再也見不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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