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餐廳→北塔附近/ 伊恩
經歷一系列歷年重點課程重溫的複習轟炸以後,獵戶座與眾多逼不及待想要從變形學教室逃脫的同學相同,踏上了通向餐廳的階梯;而不同的是,他似乎並沒打算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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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陸龜變成茶壺的部份,這點應該是沒問題的……只是我總是不太能完全除去龜殼的紋路。」踏下又一道大理石樓梯,獵戶座對他身旁的墨髮同窗如是說著:「如果普等巫測的考試內容包括這個,我想我大概難以掙取高分。」
「如果去除不了的話,進一步變化紋路讓它看起來只是帶有花紋的茶壺或許可行。」在變形上一向沒有太多煩惱的伊恩不自覺地拋回了更困難的提議,並在兩人步上通往餐廳的走廊時才意識到這點。
「呃,不過這當然變形時就要把花紋一併考慮進去……」
不論是要完全去除花紋,還是連同紋路本身一併改動,對獵戶座而言亦談不上是輕鬆能夠辦到的事情,但他仍是把伊恩的建議確實地記在心裡——不失為一種方法,而且對方素來就對變形學頗具心得。
「或許我是需要……鍛練一下想像力。」提及這點的時候,少年的語氣略顯無奈,奧克塔夫教授素來主張的這項重點,他終究仍是未能掌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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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雖然伊恩總是能在變形學上獲得不錯的成績,但只要碰見必須將東西變成自己沒有接觸過的物品或生物時,他的表現就會一落千丈。每當這種時候,奧克塔夫教授也總是告訴他--必須充分利用想像力。
或許還必須多涉獵各式各樣領域的知識,伊恩想。
他們一面針對變形學的要領閒談,一面轉彎進了餐廳。穿過部分顯然不適應普等巫測年疲勞轟炸課程的同級生後找了空位坐下。
獵戶座將包包放到大腿側,接著開始往自己的餐盤裡添加各種各樣的午餐菜式。他仍是各種也只添一點的,但所取用的量無疑比過往來得多了一些——可能是生長期的關係,他察覺到以前自己覺得恰當的份量,放在當下已是稍嫌不足了。
「你要嗎?」他問伊恩,指的是距離他較為接近的那盤三明治。
「嗯。」
點頭取了點三明治,伊恩並不急著開始吃飯,他先打開自己的包包取出幾本課本,置於桌上整齊堆疊好後才重新塞入背包——除了他的占卜學課本。
「等會不能遲到。」他說道:「雖然想先休息一會……」
伊恩的發言讓獵戶座停下了動作。他偏首望向對方。
「要不要……到外面去?」稍作思忖,他啟腔尋求同伴的意見,接著在察覺到對方似乎微微怔了怔後,說明自己提議的理由:「這個時段……外面相對比較清靜,而且占卜學教室在北塔,也不會繞路。」
「也是可以。」有點意外獵戶座會提出這個建議,伊恩拾起自己的占卜學課本,思考一會後重新將書塞進背包中,並拿了些三明治。「嗯……靠近北塔那邊的椅子?」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在外面吃午餐,但同行對象很少會是獵戶座--或著說,幾乎沒有過。
聯想起應當與伊恩所指的一致的那數張長椅,獵戶座頜首同意,隨之將自己的份打包好,並再次拎起自己的包包。
他們離開喧鬧擁擠的餐廳,投向青蔥戶外的懷抱。

九月的天空一片晴朗,不算強烈的日光與輕柔吹拂的微風攜手帶來了舒爽與清涼,他們踏過修剪得整齊而平坦的草坪,一路走到臨近北塔的目的地。
幾張長椅被比他們早些來到的同學們占據,但他們仍幸運地發現了空位,伊恩揮動魔杖讓上頭幾片落葉和上個學生留下的垃圾一起被吹落草坪。
身為校園的一份子,獵戶座認為自己有義務要幫忙處理落在草地的那些垃圾,但在用餐前去處置它們終究不太符合衛生,他決定把這項工作留待用餐後。
他和伊恩一起往長椅上落坐,兩個人各自張羅一下自己從餐廳帶走的食物,開始享用它們,然後自然而然地繼續了方才的攀談。
「所以、伊恩你有打算繼續修讀六年級的變形學嗎?」藍髮的少年在細嚼完一口三明治之後如此詢問。據他了解,就算是主修科目、各位教援亦會根據他們普通巫測的成績選擇是否要接納他們的修讀申請,而收生標準則全憑教授們各自決定。
「如果普等巫測我沒有忽然間拉肚子,或是教授的高級課程標準是O的話……我應該會繼續選修。」嚥下口中的三明治,伊恩淡淡地說道:「想要趁這機會退掉的大概只有藥草學……嗯……也許還有占卜。」
除此之外的課程,他想不到除了自己成績不過門檻外還有什麼不繼續修讀的理由。
獵戶座逕自揣測了一會兒,隨後開口:「我想,奧克塔夫教授的標準大概會定在E……?」若是E的話,他相信伊恩能夠辦到——就他所知,對方每次的變形學作業都能獲取這個評級,甚至更高:「不過,維傑卡教授要求的評級可能真的會是O。」想起他們的魔藥學教授,獵戶座無法不這般推測。
「……那我可能要擔心一下我的魔藥學。」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反駁獵戶座的猜測,伊恩想起自己不時在A至E之間徘徊,甚至有時不小心出錯還會直接變成P的魔藥學,忍不住懷疑自己是真的沒辦法修到六年級的高級魔藥學課程。
「我也……沒有多少把握。」獵戶座的想法與伊恩相去不遠,因此對於這門科目,他仍是處於觀望狀態;當然這並不代表他會敷衍應對自己的課業,但若是希望奪得足以令維傑卡教授滿意的佳績,需要在這門科目上投放加倍的心思確實是板上釘釘的了。
「為什麼會想退修藥草學和占卜學?」他扭頭望向伊恩。
「藥草學我一直表現得不怎麼樣。」稍微修飾了一下自己糟糕的藥草學成績,伊恩婉轉地說道:「我想那不適合我……雖然藥草學和魔藥學的關連或許就是我魔藥也不夠好的原因之一。」
「至於占卜,當初是……跟著安潔拉選的,而且教授還是我們的學院導師。」事實上只是不想被自己的學院導師用質問的眼神盯著瞧而做的決定。「但感覺不是我有辦法繼續努力的課程。」
儘管他曾經誤打誤撞做出了算得上極為準確的占卜。
但那也只是他隨口胡扯的巧合罷了,並不代表他在這方面具有天份。()
伊恩的話令獵戶座沉默片刻,隨後他輕聲說道:「嗯,我還記得你一年級的時候,在溫室裡扔手套的模樣。」
「……」剛咬下一口三明治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事實上伊恩幾乎不記得這件事情了,但獵戶座這麼一提卻又讓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幾年前模糊的回憶。
「好像……有這回事。」他尷尬地說,卻又像是想澄清什麼一樣急匆匆地補上:「我沒有再那麼做了。」
「我知道。」他認真地頷首,隱忍著唇邊那抹對方大概未曾察覺的笑意。
曾經很介懷的事情,如今已經可以輕鬆地談論了,少年的嚴謹是一如以往,但不知不覺間亦因與身旁大家的多年相處而逐漸遭到了軟化。
想起自己無意間做的失禮舉動竟被對方收盡眼底,甚至過了四年的現在仍清楚地記得,伊恩忽然覺得自己口中的三明治味如嚼蠟。
分別嚼著自己手裡的三明治,安靜的氛圍縈繞在二人之間,然而確實不帶半絲凝重或是壓抑。
事實上各有交友圈子的他們,縱然作為室友不分晝夜亦會見上一面,只是除去課業上的討論交流,兩人往年並不會特意與對方相約做些什麼,會結伴用餐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可是歸根究底,或許也只是因為他們同樣不怎麼多話而己。至少之於獵戶座而言,這份沉默沒有令他感覺到任何不適。

但這次他卻沒有讓這份沉靜延續下去。
「占卜學……」似是若有所思的低喃,獵戶座眺望著面前彷若無垠的草坪,以及從這角度能夠納入他們視野之中、城堡主體的一部份。

「奧雷斯教授的要求應該亦是蠻高的,我想我大概永遠也無法達到她的要求吧。」
和自己相近的理由,但伊恩的「你也是嗎」卻卡在舌尖說不出口。獵戶座方才一席話套用在其他同學身上或許沒什麼,但從身旁少年口中吐出的話語卻隱隱透漏著不尋常。
伊恩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他內心有一部分覺得獵戶座並不會輕易放棄一個科目,另一部分卻又對這樣的獵戶座--感到親切。
「所以,」拋開一瞬間閃過腦海的諸多想法,伊恩讓自己普通地繼續話題:「六年級的時候,你也打算退修嗎?」
獵戶座搖搖頭,某種情感自那雙鼠尾草藍中閃爍而過。
「事實上,我已經退修了——在開學後的第一天。」
這回伊恩真的楞住了,他轉過頭,緊盯著獵戶座熟悉的側臉。
他們兩人的床位幾年下來都在隔壁,伊恩是全寢最常見到獵戶座這個側臉的,對方總是微低垂著頭在寢室內預習複習,而這幾年他最常在對方桌上見到的便是占卜學。
在獵戶座說他無法達到奧雷斯教授的要求時,伊恩只單純感到意外,並將這點和在占卜上特別努力的獵戶座聯繫在一起。
但現在伊恩卻有點不確定了。
主動放棄了一門科目的獵戶座。
並非等到六年級才靠著成績做決定,而是在那之前就主動退修。
伊恩覺得這不像獵戶座。
但事實上,他也不曉得自己是否瞭解眼前這個人。
「這樣啊。」

最後他只是這麼說了。
儘管他有滿腔疑問。
察覺到伊恩的視線,以及相較明顯的停頓,獵戶座不禁有些自我取向地猜想,對方是在為自己的發言而陷入錯愣也說不定。
「這樣問可能會有點奇怪……」獵戶座自遠方的景色抽回視線,回首望進那抹形同天空的淺藍,「伊恩你對我的家族——我的姓氏,有什麼樣的認識?」
歐西里斯。
「……一開始只知道是純血。」和特蘭西或是迪特里希不同,身為純血卻在自閉的社區內過著三人普通小家庭生活的伊恩基本上對其他純血家族瞭解不深,最多也只是在報章雜誌上看多了而留下印象。
「不過後來才慢慢聽說是占星家族……」
啊。
彷彿把事情連結在一塊了。
「是的。」獵戶座頷首,肯定了伊恩的說法。
「占星是我的家族所鑽研的領域,據祖父所言,在過去風氣比較興盛的年代,我們出過為數不少的占星術者和預言家——現代的話,我的母親是其中之一。」

「但作為她唯一的兒子,我似乎沒遺傳到半分所需的天賦。」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年的腔調仍是一貫的平靜。
「只是身為獨子的我,即使沒有天賦亦必須要努力吧,我是這樣想的。」
「因為就只有我了,我不可以令他們失望。」
「徜若『無能』,那就付出更多的努力,那麼、總有一日會……」
「我是這樣認為的。」凝視著對方的眼眸半斂,少年低語,自雙唇間逸出的聲音很輕,「可是就結果而言……有些目標並不是努力就能達成的。」
獵戶座在傾訴心事。
淡淡地、好像這個煩惱並不是很重要一樣,但流入伊恩耳中的每個單詞卻都有著相反的份量。

沒有遺傳到天賦。
即使努力許久也無法達到目標。
所以放棄了它。
這向來不是伊恩會有的煩惱。
對他而言,不適合自己的就放棄,消極的作風使他從未在努力無果這件事情上困擾過多。
而這份差異卻令伊恩有點不知所措,他沒辦法靠著同理心來回應對方,卻也沒辦法輕浮地說「對,努力沒辦法達成所有目標」,儘管那對他而言就是事實。
事實上他什麼都不說也是可行的,畢竟獵戶座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僅僅是在傾訴而已,而不是尋求建議。
但他還是開口了。

「……我覺得,占星術者或預言家……的確不是能用努力補足的東西。」

說著事不關己的保守評論。
因為沒有天賦,長久以來的努力一夕之間付諸東流。
——這樣的事情,自己需要安慰嗎?或許是需要的吧。

可是他會對伊恩說這些,並不是想要索求安慰或是其他相近的言語。
「是的,那需要的不是努力,而是才能。」獵戶座坦率地點點頭:「我也曾聽見我的母親這樣說過……」
「其實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只是……從前的我,卻沒好好理解過這句話的意思。」彷彿就連自己也感到難堪,他悄然移開了視線。
不想要辜負誰。
害怕著被放棄。

然而會受自己辜負的對象、會放棄自己的對象,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
父親和母親賦予自己的期望,明明應該是——
「所以、我……我還是會為了我的家族努力。」
「但更多的是,為了我自己努力。」

少年這樣說。蘊含其中的情感,比過往他所言述過的任何一句話都更要清澄。
伊恩手中的食物在對談、或著說對方單方面的傾訴間食用完畢,伊恩搓了搓還沾著點麵包屑的指尖,這才發現從獵戶座停下話語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分鐘。

這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伊恩想著,獵戶座說的話比自己還多。也是因為這份難得,對方才會到現在手中都還捉著沒吃完的三明治,似乎現在才記起要吃一樣。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伊恩一面這麼說一面站起身來,將自己順道攜出卻沒喝的一瓶南瓜汁遞給獵戶座,周遭同樣在吃午餐的幾位同級生也紛紛開始整理座位離去。
騰出沒有拿著三明治的手接過瓶子,獵戶座有點不確定這是要他先幫忙拿一下、還是要給他喝的意思,但身邊諸位同學收拾整理的舉動似乎已經告訴了他答案——就如伊恩所說的一樣,差不多要到占卜學的上課時間了。
他向伊恩道謝。
背起自己的書包,伊恩朝獵戶座點了點頭,接著轉身步向北塔入口。

經過方才的談話,他忽然間沒什麼動力去上自己也沒有天份的占卜學,腳下的步伐也顯得比平時還要緩慢。他試著設想假如自己也退掉占卜學的狀況,但當奧雷斯教授的臉浮現在自己腦海時,打了個哆嗦的伊恩決定還是乖乖上到這個學年結束。
他沒有必要這麼做,他不是需要透過這個舉動獲得什麼的人。
他在北塔入口處回過頭來。
獵戶座靜靜地待在方才的長椅上,他已經打開了那瓶南瓜汁,正用比平時放鬆一些的神態啜飲,髮間銀蛇飾品在日光照射下閃閃發亮。

那也是自己給的東西,伊恩想。
就像羽毛輕騷過胃璧,某種怪異的刺癢感淡淡地擴散開來。
他深呼吸,轉身步上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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