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離去忙碌時,自己早已坐起身子倚靠壁邊。
近日來的休養已讓一日行程成了習慣,縱使那傢伙老是要自己再多休息一點,但生理時鐘可不是區區重傷便能打亂。
思緒陷入虛無,直至聽見光忠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嗯。」只是略為應聲,相較於室內的昏暗,外頭的光線有些刺眼,瞇起眼才能看清那身影。
櫻景入眼,一瞬間看傻了。
不自覺與那花嫁的畫面重疊上。
「……」
「俱利君怎麼了嗎?」看著人神色,有些不解。
拾起碗,放上幾道菜餚,用湯匙舀了方便入口的大小而後遞至對方面前。
「吶、先吃飯吧。」綻開的笑容有些燦爛,無視那越顯陰騖的神色氣定神閒。
篤定著人重傷在身,雙手現下連捧著東西都有些難度,斷不可能再舉刀砍向自己而有些放心。
「吃飽後我有做了櫻花布丁給俱利君,再試試看合不合胃口吧。」撇了眼放在餐盤角落,上頭裝飾著一朵盛開櫻花的鵝黃色甜品,笑著。
……縱使已過數日,仍無法坦然的接受幫助。
「我自己來就好。」盯著人手上的午膳,不想讓自己顯得弱勢,別開頭。
眼神撇過那作為甜品的布丁,但又故作不在意的閉上眼,鬧彆扭似的。
微挑了眉,將湯匙放回碗中,放至對方手上。
「布丁、若合胃口還有喔。」像是突然想起一般,隨口說著,一邊替對方將一併帶來的茶吹涼些,安放在人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替人佈好一切,就這麼端坐在面前,帶著淡淡笑容。
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等著隨時再度接手。
「……」默默拾起飯碗與餐具,身體幾乎是立刻反應出抗議,隱約的痛楚影響著動作,但強忍著,深吸口氣牽動雙手將飯菜撥入口中。
不能想著依賴他人。
逞強著,細嚼慢嚥只為了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默默看著,鎖起了眉,隨後敗陣。
看著人連吃個飯都異常艱難的模樣有些無奈。「俱利君有時候還真像個孩子,硬是要逞強......我是否該改個口喚你......小俱利、呢?」
抬起手,輕掩去明顯上揚了弧度的唇角揶揄著,狀似認真思考起這稱呼。
差點把口中的飯菜噴了出來。
「咳、別那樣叫…!」
暫且將飯碗放下,想乾脆將對方轟出門外,但無奈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最後索性不吃了,就這麼盯著剩下的菜餚,沒了動作。
對方反應雖意料之中,但反應之大也還是嚇了一跳。
看著人停下動作,盤中還剩下近乎一半的菜餚卻遲遲不在舉筷,深知自己惹怒了對方。
「對不起,玩笑開過頭了呢......」
低下頭,歉疚著。接過碗在添上些配菜重新遞至對方面前。
「俱利君在吃吧,對不起呢。」
「……辦不到。」
低聲輕喃著,雙眼卻始終沒有與人對上。
啊啊,果然,從以前到現在,對於眼前的這傢伙還是--
想撒嬌啊。
或許是從小的根深蒂固,無論之後的傷痕如何宣告著必須自己一個人佇立,仍是會不小心在那人面前脫口而出,心中真正的想法。
「……光忠。」
「嗯?」
愣了下,看了看對方,而後有些意會過來。
拾起湯匙,再度舀起一口大小遞至唇邊,重新開始餵食的動作。
「晚些該幫你換藥了......傷、似乎還是很嚴重呢......」
低喃著,憶起拆換繃帶時怵目驚心的痕跡,雖比起方帶回之時好上許多,但依舊還是令人心驚。
擔憂、不捨,全寫在臉上。
「在戰場上,早該有覺悟。」嚥下口中終於能好好享用的午膳,似若毫無情緒起伏的回應。
唯有這件事是屹立不搖的。儘管現在身為人形而非單純為刀。
如對方雙眼同樣閃耀的燦金,眼中卻是平靜且清澈。
「你的眼神,變了。」
或許對方發生過什麼與自己相異的遭遇,但這是與他重逢之後的唯一感覺。
「但你現在是人......傷得太重、是會死的......」
持續著餵食的動作,有些迴避。
靜靜動作著,直至餵入盤中最後一口,才又默默再度開口。
「俱利君覺得、我變得怎麼樣......討厭嗎......?」
記憶裡震災後的大火燎燒,當下的複雜心緒深刻的不曾遺忘,悲傷的、絕望的、後悔的......
或許就是因此,不想再度留下遺憾而不知不覺累加上太多東西導致的吧。
輕呼口氣,不像是嘆息,卻帶著相對直白的氣勢在。
「我認識的光忠,只有一個。」沒有正面回應,但對於對方是肯定的。
雖說現在的光忠已不如從前那般純粹,但藏住的話或許便是自己對於他人的溫柔。
「把門關上。」幾乎是命令的語句,但自己一點也不覺得光忠會生氣。
接收到命令句,也只是苦笑了笑。
將碗筷收拾好,起身前去將拉門關上,只是不忘提醒著對方。
「俱利君,你確定要關上嗎?房間會變暗喔。」
掩起門,雖仍有陽光灑落,卻因隔著紙門室內光線一如自己所說瞬間昏暗不少。
坐回對方身邊疑惑著,不忘將甜點遞給對方。
要求對方將門拉上,只為一個目的。
在人坐回身邊時,佈滿繃帶的左手一把拉過人的衣領,直接親吻上唇。
「……我的真心話是……」語句隱沒在接續的親吻中,想將人的迷惘與偽裝一併驅趕走,只留下那最原始的、自己所認知的、那個燭台切光忠。
如同孩子一般的,拗著不讓人離開。
……不能讓他再離開。
「......、!?」
瞬間的重心不穩險些整個人往對方身上壓去,聲音止消在交疊的唇瓣中。
愣著就這麼張大眼望著放大的燦金眼眸,傳遞而來的觸感除去柔軟,更多了溼熱的黏膩。
有些生硬的回應著,自驚訝中回過神後主動閉上眼,放鬆了身體沉浸。
「嗚、......」
對方身上有傷,依舊沒忘了此點,就著單手撐著地的姿勢輾轉換著角度,直到重心所在的手開始抗議著微顫,才不適的悶哼出聲。
支撐著的身體隨著氧氣的不足也逐漸到了極限,一下子滑開唇就這麼倒進人懷裡,正巧沒給兩人四目相交的機會。
待到終於稍微回復體力之後,才緩緩撐起身子,轉而進攻被推近的甜品,品嘗著。
輕咬下唇,端坐回去。
......有些、意猶未盡。
輕輕撇向開始吃著甜點的人,挪動身子貼緊對方,將頭輕輕靠上肩膀就這麼閉上眼。
「......俱利......謝謝你」聲音很輕,飽含著心意。「抱歉,反倒讓你擔心了呢。」
見光忠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也就沒再開口。
輕輕回靠著人,布丁的甜味配上櫻花瓣似乎又更上一層,是錯覺吧。
啊啊……話說回來自己方才在幹什麼……藏起困窘的表情,維持姿勢讓人得以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