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人類的百年僅僅是妖怪的一日。
--所以我、 。
她是一隻鬼,對人類有著無限憧憬的鬼。
她的部族並沒有憎恨卻也稱不上喜歡人類,所以他們離群而居,住在一座杳無人煙的山林,偶有人類打擾到鬼族平靜的日子時,他們會威嚇對方不准再度回到這裡。
與他們同居的還有秉持同樣主張的烏天狗一族,他們互相關照著度過了無數的歲月,數百年來倒也相安無事。在她還未獨立的童年時期,常會纏著隔壁部族的國景問東問西,然後被長輩狠狠地巴頭再拎著回家--國景是烏天狗部族內唯一的鍛劍師傅,儘管他們信奉和平也還是會為了可能到來的戰爭,磨亮自己的兵器及技術。
在鬼族及烏天狗族裡,僅有國景會耐著性子傾聽她的苦水,然後告訴她、自空中俯視的人類村落是如何美麗,以及告訴她那些在人類社會中傳頌的軼聞。
「長大後,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然後,在一個雲霧繚繞的日子裡,僅有支支吾吾像要說什麼卻又止住的國景,望著她離開了這座猶如監牢的山中。
但是,很快地、她對「人類」這種生物感到失望。因為她曾經產生了期待,所以在她見著了人類極其醜陋的一面後,她內心的落寞彷彿一個黑洞吞噬了她所有的期望以及正面的情感。
--為什麼人類可以輕易地傷害另一個人?
--為什麼人類可以取走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為什麼?
--原來我曾經憧憬的,是這麼醜陋的生物嗎?
不諳世事的她看見了人類太多的醜陋,燒殺擄掠、卻找不到任何人或妖回答她的問題。她曾經詢問了那些殺害他人的兇手,對方沒有回答她,而是將刀尖對向了她,所以她以手撕裂了對方的身體。
她用河川的水洗淨身上的血跡,近乎茫然地注視著眼前奔騰的河水,以及矗立在正中央的木橋,然後她坐在橋上詢問了每個行經這裡的人類。
「會著涼的喔?」直至那人溫和的嗓音響在她跟前,她緩緩地抬頭、向她搭話的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黑髮男人,將手裡的紙傘撐在她上方,卻任憑自己被無情的雨水淋濕著。在男人清澈的樺茶色眼裡,她見到了一個狼狽不堪的骯髒女人。
但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仍是那麼溫柔,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為什麼人類可以輕易地傷害另一個人?」若是這個人,也許會回答自己的問題吧?帶著僅存的期望,她再度詢問了對方。
「……我想,是因為畏懼吧?」男人保持著為她撐傘的手勢,緩緩地蹲了下來,以平行且率直的視線回視著她。
「畏懼?」
「是的,人類是一種非常膽小,而且沒有力量的生物。他們時時刻刻畏懼著被別人所害,所以他們有時會選擇先害別人。」
「為什麼不告訴對方?也許對方沒有要害他的可能。」
「因為畏懼、他們畏懼著先告訴對方自己的畏懼,人們膽小得不能坦率地告訴別人,自己所畏懼的事物。」
「所以,人類所有的燒殺擄掠都是因為--『畏懼』?」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人一直都在努力克服『畏懼』,如果妳曾被人類所傷的話……我替他們向妳道歉,那些人只是不能克服『畏懼』而已。」男人輕輕地撫上她凌亂的常法,溫柔地請求著,「請妳、不要憎恨人類。」
「所以,你不『畏懼』我嗎?明明曉得我是妖怪。」
「在妳動手傷害我前,我都願意相信妳是良善的。」
男人的鏡片被雨水所沾濕,讓她幾乎看不見對方的眼神,所以她伸手取下了他的眼鏡,男人也僅是苦笑著問道,「ね、妖怪さん,請問妳可以跟我找個地方避雨嗎?」
她輕輕地點頭,然後發現男人已經變得跟自己一樣濕淋淋,但他仍沒有停止為她撐傘的動作。
--這個人、應該是她至今碰見最溫柔的人類了。
然後,男人帶她到人類的澡堂清洗身體並為她準備了一件新的振袖,語氣裡滿是歉意地說「抱歉、是照我自己的喜好選的花樣,希望妳會喜歡。」她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那個夜裡、她沒有待在自己的房間,而是伏在男人的榻前凝視著他的睡顏。
對於她的結論,自稱弓削柳司的男人陷入了沉思,「……可以的話,我希望妳回到妳的部族。」睡前,她告訴了男人她的出身以及為什麼下山,而他也如同數年前的國景般耐心地聆聽著她的事情。
「因為我會造成你的困擾嗎?」她邊不解地反問,邊握住他寬厚的大手,「我想要生下你的孩子--這種心情,還是第一次。」以前在鬼族時,母親常說想為對方生下孩子的心情,便是人類俗稱的喜歡。
柳司的神情先是有些驚訝,一會後又變得十分正經,他緩緩地鬆開了她緊握的雙手,雙眼直視著她、字字句句清晰地說--
「人類是有壽命限制的,我也僅僅是普通的人類。人類的百年,僅僅是妖怪的一日,但我只有一個百年。如果我回應了妳的感情,百年後、妳便要面對人類生命中最痛苦的死別。」
「半妖的壽命也許長了一點,但相較於妳這等純種妖怪,還是太短了。我不能這麼自私地,讓妳一再面對人類與妖怪間的生離死別,讓妳不斷地看著妳所重視的人死亡卻束手無策。」
她可以理解什麼是死亡,她曾經見識了妖怪以及人類的末日,所以她沉默不語。
「也許未來有天我會喜歡上妳,但我跟妳的喜歡、那份重量是不對等的。我希望看見妳高興的樣子,不希望妳到最後變得討厭人類。」
--她喜歡他。
--所以,直到最後也想要喜歡人類。
--喜歡與他同源的人類。
「……我明白了。」說實話,她並不能明白柳司所說的每句話,但她至少曉得對方不能與自己生下孩子這件事,「至少、至少讓我在你身邊留到最後--讓我見證你的死亡,讓我見證我喜歡的人類死亡的樣子。」
「妳……不需要這樣的……」
「你剛剛說,對妖怪而言,我的一日便是你的百年--」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方才被鬆開的柳司的手,「但是,在你的百年以內,你的一日便是我的一日,我要成為與你相同的人類。」
柳司並沒有立刻答應她--但最後,她還是成為了他的式神。
因為她答應他要成為人類,所以自那日開始,她再也不恢復成鬼的樣貌。
--你說,人類的百年僅僅是妖怪的一日。
--所以我、願意成為你的一日之花。
--直至你死亡。
正因為她是妖怪,才能許下這個諾言。
說實話,身為娘親我也搞不太懂柳司的愛情觀。
因為這樣那樣,日花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曉得柳司不會讓她生下他們的孩子,所以現在她常常說要生小孩也只是……說說而已。
而柳司也因為無法實現日花的願望,所以任由她那麼說。
日花一開始對柳司只是「有好感」,但我覺得柳司就是個,你愈跟他相處愈是會喜歡上他的類型,所以在目前的時間點裡,日花已經喜歡柳司到不可自拔的程度,她愛著柳司,內心深處仍期待著也許有天他會回心轉意讓自己生下孩子。
Cyanlotus_:其實後台是非常暴力的(……
因為柳司一直不回答我會不會讓日花生小孩,搞得我最後無視他跟大神取得了共識,成就了以上的發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