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英覺得一直有視線在注視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似乎是來到學校之前或者是更遙遠的時候開始。

打從那次災難之後便用盡各種手段想要找尋唯一的至親，用盡各種手段就是要抓取那僅存的人性－－僅存的至親。
見到你該說甚麼呢？好久不見過得好嗎？還是要送點禮物甚麼的……

領著註冊單，辦完相關手續的公英走入校園，環顧四周四種顏色的制服學生們，而自己也跟著換上其中一種顏色……黃色，象徵方塊。

方塊、象徵金錢，說來諷刺，如果說贏家可以實現一個願望，會想讓他過來的那個人希望的願望大概也是……金錢或地位吧。

何時開始，自己的生存目標就是為了那個人，儘管對方有時候根本看不到自己，或者透過自己在看誰。

不管怎麼說……教室在哪？

尋尋覓覓許多個年頭，本以為能夠有溫馨的認親場面，沒想到居然要在這種環境之下見面……
有著一頭醒目橘色頭髮的少年煩躁的從口袋取出檸檬口味的棒棒糖，放到嘴裡不是細細品嘗其甜味而是瞬間咬碎，那力道之大讓人無不知曉少年心情差到極致。

該說是雙子之間的吸引力嗎？本來是打算先熟悉環境才犧牲睡眠到處晃，沒想到居然就讓自己碰著了。

果真和自己有血親關係，臉和氣質都很相近，除了體格略有差異之外。
似乎有很多人暗中覬覦弟弟，不健康的視線圍繞在他身邊，但也不得不承認的確很有魅力，畢竟曾經在那地方賺過錢。
要怎樣才能看似自然的接近呢……漫畫老梗的相撞？不要吧，光想就很羞恥。
橘髮的少年遠遠望著血親，他猶豫不決。

公英覺得有視線在盯著自己，這不打緊，可是……為什麼這視線不冷不熱的，讓人搔癢的很。

他看過去，結果對上一雙異色眼瞳。 以往，自己的眼睛是被視為工作賣點，這也意味很少人有那對那種色調的眼。

「同學~有事嗎？」舉舉被烙下班級印記的手背，他笑著主動靠向應該也是同班的橘髮同學。

第一印象是，異常親戚感。

看著對方直逼自己而來，FA頓時腦袋空白完全無法反應，直到對方貌似說了幾句然後輕拍自己的臉頰才勉強回過神，語言組織能力還未恢復，倒是身體先行反應了－－壓著弟弟拍臉頰的手，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想碰觸人的衝動了。

公英對此的反應便是抽回手，歪著頭疑惑望著眼前這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名字？」也不能怪對方會冷漠，這是正常人的反應，只不過還是會覺得很空虛……

「……FA……Fate…」

這種感覺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公英不免得又開口問了句。
「我們見過面嗎？」
「沒有。」
公英放鬆地笑了出來，反之FA則完全笑不出來，原本就沒有表情的臉現在更加陰暗，他把臉埋進雙臂裡想強制結束。

「……同學…？」公英不由德擔心起這個才見面不到半小時的人，「FA，我有名字，公英。」

公英揪起眉，真的是很奇怪的人……奇怪的人？
這個稱呼讓他想去些什麼，費力回想卻沒有半點頭緒。

「FA……？」
就連著稱呼都如此陌生，可是對方的眼神完全不是陌生人該有的。
瞬間，好像看到拋棄的客人或者小動物看到他回過頭親近。
他勾起了笑，「我們真的沒見過面嗎？」「沒有。」

瞇起眼，笑容更為加深，稍微往後退「那，能陪我一起逛逛校園嗎？」

「為之後做準備？」

公英看到了大型犬，就差沒有用手牽著項圈的大型犬。
只見那位FA同學隱藏不住喜悅的點頭靠過來，然後帶著公英將他所知道的地理環境全部走過一回。

真的只是單純陌生人嗎？看著比自己略高的高興側臉，又懷疑了。
「FA同學，你的願望是什麼？」繞校園挺無聊的，他乾脆起了個頭找話題。

「啊，這個……」他搔搔臉頰看來有些不好意思，「有個找了很久的親人在這所學校裡面……希望他能平安離開這裡，然後在外面過個平凡人的一生。」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就是符合年齡的單純少年，「那你呢？願望是甚麼？」

歪頭看面前乾淨單純到--有點刺眼的人。
「那你找到了嗎？」不是討厭對方，是太奇怪了，奇怪到想戳破他謊言。
脫口而出後他才有些慌，覺得很焦躁但為什麼？
摸著自己胸口他覺得呼吸有點急促，最後乾脆閉上眼睛--

切換開關。

「恩，錢囉，我家老爹需要錢和地位。」公英勾起完美的淺淺笑意，「抱歉你可以不用理我，繼續逛好嗎？」
然後又自虐的，不想再看到對方落寞的表情。

「……唔嗯，算找到了吧，可是他還不知道……」這回露出苦笑的FA從口袋拿出檸檬棒棒糖放入口中，「錢跟地位啊……真是乖孩子。」沒有惡意只是單純這麼認為，要自己早就反抗，「話說你有氣喘？剛剛看來呼吸不是很順暢，還是說累了想休息？」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話裡的尖刺。

氣喘……嗎？
瞬間想順著對方話應答，隨後搖頭，「只是緊張。」
太單純太乾淨，讓他捨不得再刺激。

「嗯……跟我說話很恐怖嗎？」微妙的扭曲意思的FA刻意彎下身體，讓自己的視線跟對方呈水平。
「不過你臉色的確不太好，休息下？今天太陽的確有點烈。」

真的是──太溫柔。
公英開始想退縮離開對方，可是轉念一想也只有那麼乾淨的人可以信任。
「FA同學，你想不想收個小弟或著....」他淺淺勾起笑，手輕捧對方的臉頰，止住話語。

「是FA，不是FA同學。」笑得極度溫柔的FA雙手覆在公英的手背上，「不收小弟，但是朋友收。」不僅是表情柔軟，連聲音也像棉花糖的輕細溫和。

「男朋友呢？」
公英輕聲笑著，這次也沒收回手隨他摸，本來想進一步調戲對方的看到那笑容又心軟起來。

公英見著那張溫柔的臉瞬間僵化，接著是落寞的受傷模樣。
「……也不收，公英……」FA邊說著放下手，揉揉對方細軟的青黑色髮絲，「你沒喜歡我到這地步吧，那就不要這麼說了。」

看著那落寞的臉孔，感受著對方溫暖到令人難受的輕撫，覺得很氣、非常氣惱。
一個手抓握對方的手腕，另手扳過對方腰，強行湊近然後將唇貼上，狠狠吻上。

「少裝了，最好你對我沒感覺.....」他沉聲，刻意啞著音，笑容越發燦爛吻上對方胸口心窩處，然後狠狠推開。

「可以阿，朋友。」唇往上勾。「那要陪我沉淪下去囉？」

「……公英，你不喜歡我吧？」FA摸著被用粗鄙的方式碰過的嘴唇，「這種舉動不要再對我做了，」FA輕聲嘆氣，「你都這樣對待所有人的嗎……？」

「我喜歡你啊？」公英手指輕撫對方的唇，「我又不是那麼淫蕩，你說是吧？」
雖然這麼說，可是就是那麼淫蕩可以隨意愛人就是了，公英在心裡自嘲。

難以言喻的苦澀和刺痛在心中蔓延開，弟弟究竟是用著甚麼樣的心情說出“淫蕩”二字？
搖頭，徹底否決對方所謂的喜歡。
「公英，先去吃點東西？我有點餓了。」像是在對待小弟弟的牽起對方的手往餐廳走去。

看著絲毫不改變態度的人，公英沒多少火氣只剩下無奈。
「真是的……奇怪的人。」不過這次沒有再收回手，安靜跟在對方身後。

不要說你找的就是我……這句話梗在喉頭遲遲說不出來。

大概是一開始大家還在狀況外又或著多少逃避現實，餐廳的氣氛顯得相當活躍和樂，FA先是指了位置壓著公英坐下，然後才去點了份成長中的青少年來說分量偏小的套餐。

只是那塊血淋淋的牛排怎樣都看起來都有點怵目驚心。
吃著目測約三分熟牛排的FA，那無血氣色的肌膚、冰冷體溫和精緻五官怎樣都會讓人聯想到那個幻想種族－－吸血鬼。

不會拉肚子嗎？
公英認真盯看那塊牛排，說三分也太客氣了，這有煮嗎？
「小心吃壞肚子喔。」無奈撐著頭看著對桌的人，自己好像沒有要去取餐的意願。

「沒吃壞肚子過……」但冬天尤其寒流來就會發燒倒是真的，「公英，不餓嗎？」其實只是忽然想吃點血肉。
快速將那塊接近生肉的牛排掃進腹內，餘下的熱湯和高麗菜沙拉FA吃得相對緩慢許多。

「幫你佔位啊~」好笑的看著對方吃相，這落差也太大了吧，「吃不下不要勉強吃，食物會哭。」

「倒也不是吃不下，只是想吃的吃完之後就對其他食物沒甚麼興致。」語畢，將套餐裡的柳橙奶酪挖一小匙，沒預警就往對方嘴裡就塞進去。
「只有我吃感覺很奇怪啊，公英。」

「嗚-----」
差點噎到，公英捂著嘴花了點時間才吞下去，「你……」看著對方表情他愣住了，久久移不開視線。

跟之前一臉委屈的小狗不同，現在對方那發自內心的微小微笑讓他難得慌了手腳，「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嘛……多笑點吧。」

「原來我現在是笑臉。」他摸摸自己的嘴，那瞬間微小的弧度又退，恢復成剛才公英一直見到的無表情。
「難得看到你慌張，真新鮮，不常被餵食嗎？」說著又挖一匙，這回沒有塞，只是湊近對方的唇邊。

公英這次盯著湯匙，另手繞過去戳戳對方的臉頰，「你笑我就吃。」

其實FA早已忘記該如何自然的笑，只見他非常困擾望著公英。
「……手讓我蹭？」

「好阿。」無奈笑著將手伸過去，雖然要求有點異樣，不過也多少習慣對方如寵如狗的各種舉動了。

蹭著公英手背的FA似乎格外溫柔，不消幾分鐘真的笑了，只是他完全沒有自覺又可能是想繼續撒嬌，完全沒有打算放開的意願。

這算性騷擾嗎……公英非常認真思考，可是看著那笑容他也心軟了，就任人隨便蹭。
也許，對方把自己當成那個親人了吧。

「那麼，換你吃東西，公英。」睜開雙眼見到公英一副放過自己的表情，推測臉上大概有了笑容的FA嘴角弧度又大了些軟了點。
唯一的至親。

看著對方笑容又差點移不開視線，努力過後對上那有吃等於沒吃的蔬菜水果沙拉。
「……」伸手撈過來，「我吃這個，或者你要幫我拿？」開始有了想對人任性的想法。

「餵你也沒問題。」終於肯放開公英的手，這回笑容持續的時間長了，沒有馬上退掉。

臉又紅起來，遮著臉轉開視線--他開始後悔自己提起笑容這話題。
「幫、幫我拿啦……」

雖然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麼要臉紅還將頭轉開，甚至連說話都開始有些微結巴，FA還是乖乖地幫人拿沙拉。
真可愛啊，弟弟。

嗚.......
如果現在地上有洞，公英一定會鑽下去，他真的受不了這種一點雜質都沒有的眼神。
「奇怪的人.....」接過沙拉低頭乖乖吃。

「嗯，我很奇怪，所以對待我的方式也要跟別人不同才行。」譬如別拿你工作時的模樣對我。
「你的眼睛顏色真特別，天生的？」

「嗯哼。」眨了眨眼點頭，「查過資料了，這種配色非常稀少也不知道怎麼突變的.....」回望對方相似的異色雙眸，「你呢？應該也很多麻煩吧？」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他們有血緣關係嗎。

「我的麻煩很多，譬如髮色就很異常，眼睛也是……小時候為了不要太過醒目，還用瀏海蓋掉右眼，不過打架會有死角只好露出來了。」笑容漸退，而在說完那一大串話之後FA又回復到無表情的臉。

「沙拉好吃嗎？對我來說菜的味道都一樣，實在吃不出差別。」如果是肉的話就吃得出來了。

「姑且算有營養，而且對生理甚麼的都好，吃肉吃太多會想睡。」大概跟酸鹼值有關係吧，不過自己也沒研究過，公英邊回答邊用叉子叉幾口吃。
「遮久會有視差也好。」又插起蔬菜，轉頭就往對方口裏塞。

好在現在自己沒有生病，要不然就把病毒傳染給公英了。
對FA來說菜就是菜，沒有到抗拒的地步但平時不會想攝取，甚麼甜椒花椰菜高麗菜苦瓜對他來說吃起來都一樣。
「我沒討厭吃，只是真的分不出差別在哪。」嚼嚼的說出感想。

「不吃上廁所會很麻煩喔~」公英笑的燦爛，繼續塞。
說起來因為機會自己料理一切雜事，公英不時會從家裡唯一不會被砸的書房找書來閱讀，只是裡面的書好像……永遠看不完。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對豆類過敏，吃豆子就會跑廁所。」這種清腸胃的方式不健康吧？
「不過這間學校的料理水準挺高的……生菜沙拉是最容易出問題的食物。」似乎也不討厭被餵食，FA一口接一口將蔬菜吞下肚。

「都能實現各種願望了，這還算什麼。」看著對方乖巧吞食，公英莫名有種成就感，一口接一口的反而忘記自己的份。
「你覺得回到過去改變歷史他們做不做的到？」

「既然號稱能實現各種願望，說不定歷史回朔也辦的到……你的願望那麼龐大？」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已經將沙拉吃掉半個，他將公英的手抓住，「從剛才開始都我在吃啊，公英。」有些無奈卻又但不討厭。

公英露出一種你現在才發現的笑容，「凡事都要以防萬一啊，雖然我不想搞到歷史悖論啦~」手腕一轉再塞。

「嗚！……你是打算把我養肥嗎？」眼看那一大碗的沙拉快全部進到自己的肚子，FA在下一匙過來的空檔迅速挖了坨奶酪塞到對方嘴裡。

「反正看你之前吃那麼生，現在吃剛好──嗚──」
這次這一大口真的弄不好會嗆到，所以公英真的摀著嘴悶咳。

「啊……」看來是塞得太急了，FA放下湯匙連忙跑到對方身邊，從公英眼裡看去就是一隻垂著耳朵的小狗。
「對不起……」連聲音都像小狗狗了。

你是人還狗阿，公英順過喉嚨之後才好笑看著對方。

只差沒有拍頭安撫就是了。

似乎還在意著讓對方嗆到的事情，FA擔心看著對方，具體點的說法就是縮尾巴望著的小寵。
「公英，公英……沒事嗎？對不起……別生氣……？」

「沒事啦……」公英好氣又好笑的真的舉手揉誰的頭髮，「不然我親你喔~」十足把握對方會拒絕。

「這句話要對著真正喜歡的人說才行啊……」但也感覺是放心的FA一臉舒服的靠在公英肩頭上給揉髮。

「恩哼，喜歡你……」公英輕鬆說著，可是隨之發現誰又是一臉委屈樣，只能無奈改口，「……是真的不討厭你……」

「你明明知道我在指哪種喜歡。」FA回到座位將奶酪推過去，「你的，」然後把沙拉拉過來，「我的，吃完就散會吧。」

知道，可是從來沒放在心上，因為不可能得到對方所謂的『喜歡』。
「真是怪人……」心情突然低落下來，悶悶戳著奶酪。

「奶酪會哭，還是你不喜歡吃凍狀食品？」將剩餘的生菜全數進胃裡，FA無奈看著心情忽然低落的公英，弟弟的情緒捉摸不定，說的也是，才剛接觸沒多久不可能馬上了解透徹。

「哭就哭。」心情極為低落煩躁時只堵上這麼一句，什麼笑容面具的都不管了，然後才將戳成泥的食物塞進嘴裡。
「怪人。」還順便遷怒。

「公英，到底怎麼了？」感覺不像是因為奶酪的關係，「你可以說，我看情況回應。」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個同學為什麼要放在心上，又為什麼要一直在意喜歡什麼的卻又說要分開散會，還有為什麼要那麼關心自己……
「你再問我現在就開第一槍。」冷言，執起手上的湯匙，「對我只是玩玩吧，不要那麼關心我。」

「這樣。」FA表示理解的點頭，搞砸了呢，明明前面氣氛還不錯。
「你想打我們可以換個地方打架，先說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微笑，在外頭“工作”時的殺意微微表現在臉上。

餐廳的吵雜和歡樂依舊，可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調。
看著那另種意涵的笑容，公英不自覺的放下湯匙，撇開視線。
「不要……我還想見面……」抿唇，低垂頭，「對不起……跟你聊天很愉快……」

「我知道，嚇唬你的。」與方才的口氣不同，不但聲音變柔軟連表情也跟著溫和起來，「你說那句話時不是真心，眼神和口氣不夠堅定。」FA起身走到公英身邊，給了一個緊緊的抱。
「不要對我撒謊，還有不是在玩你，真心想對你好，在外頭的生活不提了，但是我沒有任何要欺騙你的意思。」隨後壓低音量，湊到對方耳邊，「號碼308，在第三層樓。」

先是被突來的擁抱嚇的反應不及，看著對方的溫和眼神心一下子又變空虛。
「這是……約會嗎？」而且直接告知號碼？雖然是暗號或房號。

「現在就是約會了吧？」完全的單純回應，「然後不用想太多，那是我的房間號碼，歡迎來玩。」

「恩喔……」順著對方的單純公英也愣愣點頭。
後知後覺的煩躁搔頭，拉開椅子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同樓、4。」根本是逃難的轉身離開。

「路上小心。」相隔四個房間啊，這樣找人也不費力，下回帶些小點心去好了。

根本是腦袋發燙的離開餐廳，實在不懂為什麼自己在他面前會連番發作，好幾次會把對方跟工作上的"客人"做聯想比較……
回頭望向越來越遠的餐廳和近在眼前的宿舍，勾起了笑容。

有點希望，對方不是自己要服侍的"客人"。

雖然中間出了點小差錯，整體來說第一次見面的感覺還不賴，希望以後也能這樣進行，要是能在畢業前跟他坦白一切就好了。
我的弟弟，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