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良苦著臉,直盯著眼前專注調弦的江將,他那張稱不上帥氣的幼稚容貌,在專心時卻有份超齡的穩重。
江將是跳級生,因為功課很好,從國二一下子就跳到高中讀書,但從他動不動就進社辦練習,甚至連段考前都不例外的這點看來,似乎高中的課業對他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成績好也就算了,他就連音樂也玩得很有心得。
剛進高中時的社團報名,方良是被朋友半推半就的填入社,在此之前只有一點吉他的基礎,而大多數人也跟方良一樣,又或者更糟,沒想到江將一踏進社辦,在彈前落下一句「這是以前自學的成果」,在踏出社辦的隔天,就榮譽的登上了「告白方成」,並成為大家討論的話題。
「你聽說過嗎,那個速彈很強的跳級生。」方良還記得在社團報名日的一個月後,何明皓興奮的說著已經過時的話題,然後被推開臉並吐槽「你的消息也太LAG了。」
這位話題人物的事蹟在校園中滾得越傳奇,注視時就越感到刺眼,方良只想離他遠一點,但偏偏這個發育期還沒到的小矮子,在練習時總是和他同組,外面成把的朋友不約,就喜歡「揪」方良出去玩。
「你是怎樣啊。」方良看著已經調音了很久,卻停在A就毫無進展,而江將只是不悅的喊著:「等等等,你先不要講話。」
對調音沒什麼興趣,卻必須耐下性子來調整的江將,偏偏在這時遇上了好像壞了的調音器,無論怎麼都顯示不出表示校音完成的綠畫面,不禁焦躁了起來。
「啊、」啪地一聲,吉他的弦應聲斷裂,線彈起時剛打到江將的手,他誇張的叫了出來,將手在空中甩啊甩著,彷彿這樣就能減輕痛覺。
「就說不要跟我講話了。」怕痛的他誇張的唉了聲,並將正滲血的手移到方良的眼前,然後一副給我陪罪似的嚷著:「都你害的,流血了。」
「我以為你很習慣被弦打了。」方良望著對方吃痛的表情,總覺得他這般怕痛的模樣簡直就是在示弱。
——原來跳級生也會怕受傷。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對方淌出血的手背,有種終於能確定「這傢伙是人類」的奇異感覺。
「我很少斷,這次只是意外。」江將見對方好像沒有歉意,也懶得多說了,直接把手收回,這才感覺到傷口附近泛出刺人的酸麻感,於是又甩了甩手,卻仍甩不掉那份惱人的痛覺:「你有沒有打算負責任啊?」
「對誰負責任?」
「我。」
「負什麼責任?」
「弄痛我的責任。」
「......」
——這傢伙是白癡對吧。
方良這麼想著,然後彎腰把書包拾起,在雜亂的書包裡面翻找有沒有OK蹦或手帕之類的物品,並自言自語:「先說哦,正常的高中男人不會隨身帶著OK蹦......咦。」
從被蹂爛成一團的不及格考卷中,方良摸到了一片觸感很像OK蹦的塑料,邊慶幸不必跑去便利店買OK蹦,邊將其抽了出來。
「你就用這——」迅速的把「OK蹦」擺在對方眼前,但卻沒聽到預期中的道謝,反而只聽見江將一陣髒話與沒品的大笑。
「幹,這是護墊。」他笑到肚子痛得彎起了腰,然後再指向方良手中的衛生用品,繼續嘲笑:「正常的高中男生才不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方良發覺自己拿錯了東西,尷尬卻又只能滿臉脹紅的把那塊明顯不屬於男人的護墊塞回書包,並打算揉進沒及格考卷中,然後狠狠丟棄在垃圾桶,就像此刻自己身為男子的自尊。
「哈哈哈、你又沒女友,幹嘛帶這種東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哈。」江將笑得越來越誇張。
「誰說我沒有。」方良不甘心的說著,老實說自己真的沒有女朋友,但就是不想被這個乳臭未乾的跳級生說嘴。
「......哈?」方良一愣,望向正笑到連隔壁大樓都快來敲門的對方,直覺問出口:「那什麼調查?」
聽見問句而突然僵住的江將,明顯停下了笑意,技巧性的移開了視線,繼續大笑:「哈哈就那個剛開學時候調查的資料,我看了全年級的。」
江將因為轉了個視線,這才發現夕陽餘暉已經曬進了社辦的窗,於是站起了身,然後把吉他塞進包裡,往肩上一背:「我要去換弦了,掰。」
連手都沒揮,就這麼踏出了教室,只留下還待在原地的方良。
「......差點暴露了。」關於特意去調查方良的事情。
江將對自己一時疏忽而差點暴露而感到懊惱,只想要賞剛才的自己幾個拳頭。
放學多時而空無一人的走廊上,那快步的影子被夕日拉長,燒灼的雲彩在玻璃窗上顯得熠熠生輝。
在滿城夕色中,跟著落日一起被燙得發紅的,是江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