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機。

玉美人深得龍心，再三令事，典商皆完命。
後果。
『前御用』心生忌妒，又懼位不保，忙把交好約暢談。

「聖上，遙北各處蕃民侵擾，微臣想，箭雕國徽、配給將士用以戰場，以宣國威、震攝天下。」
可謂多此一舉。
然，官高聖前紅，幾句前後，又捧、又吹，歹計竟也順心。

「也好，就讓蕃民見箭思痛，服我大朝。」
「吾皇萬歲、萬萬歲。」

詔書即刻至駱宅。
宣書落落，簡述其途；但以先遣用之，千支箭頭即可。
但壓期約，三日上交。

典商抿唇，顫抖接旨，果真伴君如虎。
「我不犯人、人犯我。」今此渡過刁難，往後必將三番兩次。
道不盡憂心忡忡。
一想諸多箭頭該上戰場，典商便遲疑難熬。
「若我未能如期，怕是有其他磨難……」差異只於死得快不快活。

典商無奈。
多想多慮無他法，只得見招拆招。
多年歲月投身工藝，木雕早已熟稔，千支箭並無大礙。
如期交託。
再讓有心人扼腕。

事過境遷，遙北戰事告捷，誠如官說，見箭而心生恐懼，服之、逃之。
國事安慰，卻藏不住暗中報復。

有一逃民，村滅。
手持箭頭潛入城內。

尋。

他欲復仇。
必尋主謀。

人總盲目。
落難蕃民以箭認人，知悉出自典商之手，仇恨蒙蔽理智。

殺。

他要殺了這催命主謀。

夜半。
駱宅。
無光。
寧靜。
巡衛交接落單處，沿途血腥。

典商屋裡心緒亂，總覺今夜寧靜得可怕。

人影順燭光而尋來，來到典商身後滿目通紅。
仇至血海，恨不能拆骨嗜肉。

典商還恍神。
『咚！』
箭頭狠狠崁入桌，把人驚得跌下。
「這可是出自你手？」
「……是……」音顫抖。
咆哮嘶吼，形癲狂；典商瑟縮角落，欲逃，不得門。

「喪盡天良！」

「我非得已……」哽噎。

「劊子手！」

揚刀便要斬首。
是又一箭呼嘯，透木窗直來穿胸膛。
落難蕃民虎軀猛震，垂首、瞪目；眼裡悔恨濃濃。
身墜倒，眼光仍毒辣，盯典商死不瞑目。

「駱典商！」岳杰踹門而入，便見典商呆若木雞，面容蒼白點點艷，貫胸衝擊見血紅。
欣慰嘆：「還好你沒事。」掌拍肩，典商淚水瞬潰堤。

「他……？」
「死了，沒事。」
「……死……？」
「嗯，沒事了。」撫背安慰，卻無成效。
「……死……死了……」垂眼再見，氣抽胸口疼。
染血的箭，甚有幾塊模糊垂掛。

「是我雕的箭尖……是我雕的……」
他連鼠耗都不敢殺，典商頭一次見人死狀如此，豈有無感的道理。
「噁……嘔……！」摀唇乾嘔不止。
「吐了、吐乾淨了，什麼事都沒有。」
「是我……是我害的……」蕃民還嚷自己是劊子手。
若非當時妥協，寧與命賠罪。
可還有人枉死箭下？

在他安逸之時，又有多少人慘死其中？

是我……是我害死的……

「別傻氣，怎會與你有關，是，也是我。」岳杰不明所以。
久閱戰場生死，他未料典商常寧安閒，如此衝擊怎能心安理得。
「嘔……！嗚嗚、嗚……是我害死的……都是我……」駱家一門絕活，到他手中竟成催命符。
他有何顏面再對列祖列宗。

岳杰始終不能明解典商痛苦，只能整夜陪伴，莫讓人鑽牛角尖、輕生念頭起。

親手雕琢的箭頭。
那是催命符。
催蕃民的命。
亦催典商的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