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見著自己回去,大俱利伽羅會很開心吧。這一次、能信守著承諾,一直陪在身旁了。
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破壞這一切。
越是接近記憶中關原所向,身旁一片血紅的光景便越是怵目驚心。
深可見骨的刀痕與迅捷的刀法幾乎能更加確認痛下毒手的人究竟是誰,不禁硬撐著仍未復原的身子加快腳步。
必須,在那傢伙做出傻事之前阻止他。
並不期盼將人帶回去之後能獲得主子的諒解,至少,必須堅持自己的選擇。
一路上的靜寂,彷彿讓自己更加接近初始的孤獨,在腦海中的那人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或許是未經許可出陣的因素吧,越是往那傢伙的方向前行,那長期壓抑的孤獨越是喧囂。
忽地,在一瞬看見了。
毫不留情斬殺著無辜之人的,他。
「-!」身體比思考更早一步行動,奔跑起衝上前去,鏗鏘一響,太刀與太刀碰撞的聲音與力道讓自己確定已經替人擋下一擊。
已然無暇顧及那被自己護著的人見到兩人面容,那種事情怎樣都好。
此刻只想阻止眼前的人。
握刀的手震了一下,血紅的瞳映照出的面容讓自己相當意外。
「俱利......?」逐漸被侵蝕的神智剎那有些分辨不出眼前的究竟是過往抑或現在,直至看見對方身上的傷後才恍然大悟。
是那個已經不再需要自己的俱利伽羅。
「小俱利,你是要來阻止我的嗎?」鬆下手上力道,詢問。
茫然而面無表情的臉上掛起的笑有些瘋狂,如今再見勢必會成為敵人刀劍相向,就算對方身上的傷是因自己所害,但卻不會留情。
「不可以呦,小俱利不要阻止我喔。我要回去,回去搶回我自己,這樣小俱利就不用再忍受分離了,我會一直、一直都陪著小俱利的。」
眼筆直看著前方,但視線卻看不見眼前之人,彷彿面前訴說的對象是那記憶中的過往。
就連語調也宛若在哄著孩子一般。
「再一下下就好,再等一下下。我問到路之後馬上就能回去了,所以再等我一下下。」
伸出手撫上頰畔,輕輕落吻在人額際而後退開,邁開腳步再度走向那腿軟癱坐在地的人類。
不能再這樣下去。
持起刀緊握,俐落的刀法毫不猶豫往人身上招呼而去,然而如同自己所想,同樣迅捷的動作阻擋下來,甚至帶有更強大的力道。
「……別做白日夢了。」
要喚醒對方似的,撐著惡劣的身體狀況持續進攻,然而那人卻不為所動,彷彿自己所為僅是毫無作用的兒戲罷了。
--深知必須對那傢伙出手,滿溢而出的孤獨感卻絆著自己的行動。
向左、向右,刀刀狠勁卻刀刀避著那最致命的幾處。
沙塵在交手中逐漸散去,倏地,感覺身周氛圍不大對勁,不由得分神望向四周,瞬間瞪大雙眼。
隻身深入了敵陣似的,圍繞住兩人的,是多得無法應付的敵軍。
自己在此處才是異物。
明知如此,目標也僅有一個。
「……讓我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你,光忠。」
頓了揮舞著太刀的手,嘶吼著。
「現在、過去,都不需要你。」
揮灑著謊言。
「我已經不是你心中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小俱利了。」
所以現在,換我照顧你。
笑了,放聲笑了出來,看向人的目光紅的異常彷彿眼裡染滿鮮血,就連原先白淨的眼白也開始染上墨色。
「小俱利,不可以喔,這樣很傷人呢。」笑著訴說,臉上卻相當苦澀。
不願面對著現實改變,不願相信那一字一句入耳的話語,思緒裡只將這一切轉化為俱利伽羅在和自己鬧著彆扭。
舉起刀一一擋過壓根放水的攻擊,跟著毫不留情的反擊回去。
不好好打醒不行呢,在這樣鬧彆扭下去可是會沒完沒了。
「小俱利,別鬧了,還趕著時間所以乖乖的聽話好嗎。」
將刀鋒轉了方向以刀背狠狠擊向對方手臂,力道之大更有著要打落對方的刀的打算。一下下都朝著人的傷口擊去,鮮血再度飛濺。
停下手,看向俱利伽羅那因傷而微顫的雙手,蹙起眉心疼。
「......好像打得太過火了,對不起呢小俱利。」
輕靠上前,捧著珍品般小心翼翼的牽起對方手腕,拉過一一吻上舔舐汨流著的鮮血。
在對方的猛攻之下,雙手漸漸失了力氣,被痛楚所佔據,就連身子上的傷口也被精準地再度劃開,本就勉強的身子更加沉重,連帶著視線也被淌流下的血沫染的模糊。
不能認輸。
緊握的手繃緊手背的傷,幾乎要滲出血來,隱藏在手套底下的一片紫青正是逐漸剝奪氣力的來源。
直到本體落至乾涸的地面,雙手早已脫力,但仍是在那傢伙走近執起自己的左腕時,揮舞右拳往人逐漸失控的笑容上招呼而去。
擊中,但效果並不大,那軟綿的一拳僅是讓人偏了頭,卻未留下任何傷痕。
趁著空檔,拾起掉落的太刀,刀刃迎向光忠裸露的頸邊。
心中的喧囂硬是逼迫自己停下能造成對方致命一擊的動作,一瞬間湧上的孤獨、恐懼,隨著光忠游移在龍紋上的指尖爆發了開來。
刀光耀著,抵在頸子上透著冷冽冰涼,偏過頭拉直了頸子看向人,唇角勾起的笑帶著苦、參了酸。
「要殺了我嗎?可以喔、是小俱利的話......」筆直看著人的瞳飽含著濃濃的愛憐。「是小俱利的話,要把我分屍都可以喔。」
鬆開手上的刀任憑其墜落地面發出鏗鏘聲響,抬起空出的雙手捧上臉頰,指腹輕輕觸摸著唇,沿著臉上輪廓輕輕游移。
最後,傾靠上身奪過唇放肆的吻著。
探過舌勾過,強迫回應,掠奪著俱利伽羅口中一切吮吻。直至呼吸逐漸不順才退了開,牽起一縷銀絲。
「吶、動手吧。」送上頸側,貼著刀鋒輕輕一劃,銳利刀鋒在蒼白的頸上開出一道口子。
血,沿著刀身細細滑落。
被掠奪著氣息,缺乏氧氣使得腦袋變的混沌,摻雜上一點一點的血痕逐漸累積成一片血泊,種種因素使得蒼白且虛弱的身體幾乎失去反抗的能力,被生理性的淚水所矇矓的珀色雙眼直直看入那混濁的單眼,像是要找尋光忠僅剩的理智一般。
裏頭除了濃烈的悲傷與瘋狂之外,空無一物。
太刀掉落,與光忠的交疊在一起,兩人的心卻越離越遠。
不應是這樣。不斷掙扎著仍持續想找機會反擊,我所認知的燭台切光忠,不應是這樣。
露出了毫無遮掩的厭惡表情,終於掙脫對方的雙手,一把捉起那本應是純白,此刻卻有些汙損的衣領。
又是一拳。
但反抗未果,未能接觸到對方的臉,便被再度壓了回去。
「小俱利、真的很不乖......」
擋下揮來的拳,緊緊握住。赤裸著的厭惡疊加而上讓原先便苦著的心更壓上重重一層,閉上眼輕輕哼笑,伸手拉過人壓著後勺讓其靠在自己肩上,另隻手重重的朝著俱利伽羅腹部一拳下去。
用盡力道的一擊,直接就將俱利伽羅擊昏過去。
緊抱著癱倒在身上的人,順著髮哼起許久不曾再哼唱過的曲子,彷彿在人耳畔唱著搖籃曲一般。
「好好睡,醒來就沒事了喔。」
在耳畔輕輕咬了下,小心的摟著人拾起兩人佩刀綁上腰際,最後再將其打橫抱起。靜靜凝視著昏睡過去的面容,苦笑著。
為什麼、總是要口是心非的說出違心之論,明明是如此依賴自己的。
「小俱利真是的......該找個地方好好安頓了。」
嘆了聲,煩惱著,視線對上周遭的骨骸短刀,彷彿通曉似的原先環繞在兩人周遭的敵軍紛紛散離,僅只剩下幾柄刀帶路似的引領著飄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