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對不自由的空氣中成長,他們看待這個島嶼的眼光與我們自然不會一樣。對這些臺灣題材選文發出「為什麼要選它們」「還有很多文采更好的文章啊」「唉又要重新備課了」之類的疑問或者抱怨,是再正常不過的。
就算到我們這代,許多問題還是沒辦法達成共識啊。
站在第一線教學的角度,古文比白話文容易備課,幾百年來已經有許多學者替這些文章寫過注疏評贊,作為教材,需要的反而是減法而非加法的工夫。(這裡的古文不包含課本裡少數的台灣題材古文——而這些文章受到的冷落也是完全可以預期的,容後再論)
就算不考慮政治角力,白話文要處理的/被期待應該處理的,仍是這個複雜多變世代與衍生的複雜多變議題,隨時有新進的剛翻譯出的名詞,隨時有新的流行語,它必須有應變與兼容的能力。
古人也在處理他們關心的議題,只是當時間將彼時喧天蓋地的口水戰濾掉,我們得以(有時是不得不)完全站在欣賞的視角看待這些遺留下來的文字。可以關心,但不必參與,也不必處理。
我認為讀者是否有「臨場感」,正是古典語境與現代語境最主要的差別。語言的今古並不重要。
隨便引一段《朱子語類》論荀、揚的話:
「荀子儘有好處,勝似揚子,然亦難看。不要看揚子,他說話無好處,議論亦無的實處。荀子雖然是有錯,到說得處也自實,不如他說得恁地虛胖。」
朱熹這類掐架的話還很多,都很直白,不能詳舉。當時儘管書寫多用文言,但是講話講課掐架仍適用白話,以帶動聽者達到宣講的效果。
關鍵還是在,國文教育要給學生什麼?期待做任何的改變轉彎,又是否是現在的師資跟教學方式所能做到的。我以為現在的國文教育期待的東西是很有問題的,以新詩為例,臺灣的老一輩國高中老師很久以前受師範體系訓練時就否定了新詩的價值,直接視其為分行散文。而這樣的常見謬誤即使新詩比例再增加教材再好一樣被一代代複製下來。說句不客氣的,很多國文老師會在那邊進行誰新詩寫的有李白格律好的張飛打岳飛,但類似這樣的偏見從來沒有真正被檢討過。
我部份認同你說的,白話文並不真的比較好教,但是這些老師有沒有因為不好教或自己不夠懂,而更努力希望能帶給學生多一點東西呢?整個教育界有辦法提供他們這方面的培訓或幫助嗎?他們又有自己這方面普遍不足的自覺嗎?有想過不一樣的教學方法嗎?
我不覺得臺灣的國文教育界有上進到第一線的老師自己就有在對自己的教學內容,課程大綱等等東西做反省。甚至從根本的懷疑他們在這樣的教學得到的是養家糊口的安定感還是讓學生有成績以外收穫的成就感。我很遺憾這樣說,從小到大跟我關係最好的都是國文老師……但我得說他們教出來的現代文學實在都爛透了。
我是讀了中文系才知道我受到的訓練根本無法適應語文教學的需要。不只師範體系的老師如此,思維固執的老師多的是。
你說的新詩部分我也覺得很無力,我遇到的國文老師中也有努力想教好新詩但是又忍不住抱怨「新詩到底在寫些什麼」的老師,我不知道究竟是失去學習新事物的能力,或者他們根本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透過增加教材來擴大某些題材/體裁作品的影響力還是很消極的,這等於吃定很多老師只教課本,學生只讀考試有考的(但這又是現實,不管新舊課綱的支持者,都是深諳課本近乎病態的影響力才會有這些發言)。
沒有培養起自己閱讀習慣的人,不管受到多好的教育,在思想上都不可能是自由的。
你說得很好啊,我很認同。在我看來台灣的國文跟歷史教育變得像是不同意識形態的角力場,而不是一個真的有明確目標想要提供給學生的教育過程。舉例來說,台灣的國語文教育應該要從基本開始思考,我們想要給學生什麼?寫作能力?文化理解/認同?文學欣賞能力?.......等。但現實更像是大家都想分到在同樣大小的一塊餅中分到更大的比例,而不是真的讓這個餅有更大更好吃的可能性。
我不會覺得支持文言文或白話文比例增加的人是在爭權奪利──只是,當我們在談論教育國家的未來的時候,我想格局可以大一點,私心可以少一點,責任心可以多一點,對成功的自我要求跟定位可以更嚴格一點。而不是只停留在分數跟課本範圍。
這個講好像我在唱高調,講點實際的好了。無意戰你,有興趣可以交流,沒興趣就略過我吧。我認為你的「白話文不好教」論調不應該在教育議題上成立有力的辯護,白話文不好教固然是因為價值多元,傳統學院很多相對貶抑或肯定者,學古典跟現代文學者各有專業,難以兼治才是師資上實質問題。兼學者已少,兼學而能有教育責任、自覺者更少,有自覺而能持續進修者又再更少。
現代文學的很多作品當然不能跳脫時代感、社會議題、性別議題等等等等的各種因素來看,所以老師在教學時更難不選擇一個立場來為學生提供解讀。但是,正因為是現代的文學,那麼不是更應該離學生的年代近一些?(我認同你的臨場感說法)學院裡面會覺得這個接近看不出好壞優劣,沒有經過時間的檢驗,這是一種說法。但有沒有可能一個作品經過了時間,他裡面所蘊藏的某些價值(像是余光中的文化中國情懷,現在毫無疑問是政治難民了)也就失去了當代性了呢?
與其說現代文學難教,倒不如說很難只在文本上做解讀,還需要加入其他的議題:台灣文學,原住民文學,回應社會事件......等。彈起來當然難,但我想,說是難教,更難的應該在考試。我國的考試訓練方式就是在訓練學生答出課本裡面的正確答案,並且在遇到選擇題的時候選擇了最正確的答案而忘掉第二正確的。若以考試為教學目的(沒有要直接安你在這個位置上的意思),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東西當然難教,因為大考的現代文學範圍甚至還要超出課本呢。
我對現在的國文教育最不滿的就在過於著重文法與修辭這類有標準答案的東西,教現代文學或古典文學皆然,而沒有能力真的讓學生走入文學去。當學生習慣用文法與修辭的系統來任意拆分作品內的字句,筆記解釋抄得密密麻麻,要好好從頭到尾讀原文變成一件更傷眼睛的事情了。
以我念外文來說,我認為中文這科的敗筆不是在白話和文言的多寡,而是文科的邏輯培養和獨立思考,每次考試都在考既定答案,最重要的作文居然只佔ㄧ小部分,家長喊ㄧ句評分不公,毀了全部人的教育。
中文的文言文和白話文的差異真的很大,古英文和現代英文的差異大多是動詞和時態的變化,文法規則倒沒什麼變動,而且字詞的重疊率也很高
所以我能理解為什麼老師會認為白話文像外星語言ㄧ樣,單是從英文發展出來的語言學來看,白話文的隨意性簡直是不可思議,詞組的排列,還有句讀的位置,都不像古文ㄧ樣有明確的規則。
但是這並不代表白話文不重要,如今誰還會用文言文談笑?在推廣教育的部分,白話文功不可沒,好比英國的版圖擴張後,開始有人為白話的英文訂定標準的拼字,以及更詳細的文法規則。
白話文和推廣教育的關係不見得那麼深刻,那是因為五四之後推廣全民教育,同樣一批人主張白話文運動,並且把寫新題材的白話文視為進步的、民族的救星。如果全民教育推動的是文言文,大家就會對文言文相對熟悉,說不定都能說一口好文章。
的詩賣得比曲還好,當然可能只是片面的資料。而五四的人排斥通俗的白話文(例如傅斯年先生反對京劇的演出),他們提倡的白話文是能夠表達新觀念和進步思想的純文學,內容上不脫經世濟民和國外思想,內容上並沒有比較利於大眾接受。文學史的解釋很像多少都會滲透一些當代觀點。
主題式的選文就算不考修辭還是有標準答案,因為考試是選擇題。就算考作文還是有標準答案,怎麼樣的排板好看,寫甚麼題材討喜,因為改作文的就是這群學院裡的老師(我的學究老師就好多個都去改過)
考試的範圍明確的只有四十篇選文,剩下的一中各表,並且還要分配給古典小說、奇書小說、散曲、戲曲......回想起來,我覺得選的現代文學幾乎都不是甚麼好的,很多都為了因應當時課綱調整濃濃的政治色彩(本土的台灣的文學
灌輸意識形態算不算有明確目標想要提供給學生的教育過程?好不好很主觀,可是對文學的想法本來就不能只靠那幾堂國文課塑造,老師可以適時引導,可是他們認識的現代文學和現在「流行」的現代文學已經不一樣了,也許他推薦龍應台。
文法和修辭考試裡面根本沒占幾題,選文不是範文,不會連篇累牘的炫技,那是他們的年代學院解讀作品的方式,現在看起來可能老派而且迂腐,可是現在學院裡操作各種理論意識形態的我也不認為是甚麼大觀。面對作品,永遠是把握到一部分,漏失掉更多
我覺得重點不再選甚麼(因為永遠不夠,也不公平)而是教育者和接收者的心態
Didoshih: 我同意你說的教育和接受者的心態問題(但把這些前人幾十年來累積起的教育界文化風氣交付到心智未必成熟的青少年身上,我以為未必恰當,更合適能改變現況的仍然不是這些學生),也同意現在學院內的閱讀方式不見得就是比較好的,文學作品的解讀不可能全然抓住。是的,但面對文學作品用文法修辭注釋類的方式去求一個標準答案,我不認為這樣就是比較好的。若只是因為比較好教,恕我直言最好教的方式不見得是文學教材最適宜的方式。
至於你所提到的元代詩>曲的問題,其實類似情形在宋詞也有。好比北宋人選集中詞往往只是「詩餘」,而且放在選集最末的地位.....恩,扯遠了。
Didoshih: 你的問題到最後就變成政治問題,也就是今天爭執不休的問題,更傳統一點的國文教師想要提供的是文以載道,是微言大義,是中國基本文化。但這個東西本身就是目前沒有結論的,所以我才從「這是不是一個好的文學教學方式」作切入點來談。至於現代文學,我不曉得你是怎麼定義目前選的幾乎都不好這件事情,若要開書單找十幾個學者各開十篇文章大概每人開的也都不會一樣。
我是從更根本的地方在否定目前教育帶給學生的東西,就像是選擇題的標準答案。就像是學院一方面認為一個作品需要經過時間才能證明他偉大,一方面又要因為政治妥協或其他考量,才把過了幾十年的作品放進來。幾十年後還是經典的不是沒有,但活在當代的學生會比讀那些不夠經典,卻符合現代的學生有共鳴嗎?課本的選文不是範文,但會像你說的,去適時引導,不把選文當範文的老師卻是少數。甚至很多都是要你自己念白話課文的白話文盲。
tngs20726: 「白話文的隨意性不可思議」這點很有趣,我從來沒有認真從這地方思考過xD。以我一個業餘現代詩寫作者來說,我並不會真的很看重文法,只覺得語言可以溝通就好,甚至有很多如翻譯詩,或俗或雅的詩,都有因為對文法的破壞,而完成詩意的例子。(請不要放大絕叫我定義詩意Orz)但我覺得口口聲聲堅持傳統文法、搶救國文的人不見得在自己的創作實踐上就真的有做到。余光中在寫詩過程就有過不少嘗試(但也許詩會被當成討論的特例
bll135: 嗚哇,覺得自己讀外文來參加討論有點野人獻曝。簡單來說,就我的觀察,中文的文言文有固定的行文,比如四六成文,但是改革的白話文受到西方語言翻譯作品的影響,變成一篇文章裡面,長短句的字數差異過大,每個人對斷句的拿捏不同。以語言學的觀點來看,拆開句構的樹狀圖(tree diagram),適用於英文和德文及日文,卻不適用於中文的白話文。
舉例

1)我今天去圖書館看書。(2)今天我去圖書館看書。
(1)和(2)都可以用樹狀圖畫出不同詞類的位置,卻無法解釋意思的微妙差別,因為換成英文或其他適用樹狀圖的語言就只能寫一種句型: I went to a library to read books.
抱歉剛漏了字,應該是:Today I went to a library to read books.(或I went to a library to read books today.但意思完全相同)我自己的解讀是(1)的表達重點在[我],(2)的重點在[今天]。雖然用德文句子畫樹狀圖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但是白話中文的彈性真的大勝其他語言,諸多不思議不可枚舉。
你提到的創作上的嘗試,英文也有,但僅限於詩體,再多嘗試也不脫於古英文的句構,不然就是嘈雜的意識流。英文是一種文法被破壞之後,就無法表意的語言,相對之下,白話中文有很多可以討論和嘗試的空間。
Didoshih: 長知識了!原來當初有人排斥通俗的白話文!不過我認為文言文的門檻比白話文高很多,不管是字或文法,所以真的沒有推廣教育的貢獻嗎?我知道作文也有一定的標準答案(學生總不能天馬行空或是和題目脫節吧?),但是我說的這群大喊不公的家長,是因為他們的孩子沒有能力完成一篇完整的文章,才力求評分方式採取更明確且更直接的選擇題(或者考記憶力)。
tngs20726: 我覺得是課綱混亂,老師缺乏再進修管道(有的甚至缺乏再進修動力,我很肯定求學經驗遇到的每一個國文老師的認真,但非常失望於白話文的認識從他們那裏一無所獲,都是自己讀,最多得到一點點台灣文學史的概念),而學生也對這樣的學習能達成甚麼樣的成果更茫然。
tngs20726: 就教育來說,選擇題或簡答申論或其他的方式盡可以討論,不過我有點介意的是「這群大喊不公的家長,是因為他們的孩子沒有能力完成一篇完整的文章,才力求評分方式採取更明確且更直接的選擇題」這個判斷有基礎嗎?另外,教育的目的更應該是幫助在學習上弱勢的學生,不管是讀書讀不好或沒心讀書,人生都不應該只有乖乖讀書這個選項。可是目前的社會跟大學前教育,大多數家長老師要求的只有乖乖讀書,沒別的了。
JLLDRP: 今天後來有跟同學討論了一下,他說國中的國文老師的白話文課文上得不錯,因為他的老師在大學時期就有特別修一些白話文的課,然後我們兩個的結論是,白話文課文的選錄,錯不全在某些老師苟且過日的態度,有很大的部分式教師素質的要求。
簡單來說,國文老師只要有大學文憑和教育學程跟教師證照,考過教師甄試就能教課,但是我們沒有要求國文老師必須平均涉獵中文的不同領域(詩&小說&戲曲等),這樣就會造成大部分的教師將大學必修的古文課程爛熟於胸(加上課綱訂定了四十篇古文選文),卻不一定修過白話或其他比如紅學的課,最後上課的時候就照本宣科,或是比重不一地教導不同種類的文章。
是的是的,你說的沒錯。課綱在怎麼改變,老師對於這份工作上的某些東西不甚了解那也沒用,而如果他們只是一知半解要去教導學生,那麼學生只是一代代複製錯誤觀念(像是新詩是分行的散文這樣)
所以我不完全認為是課文選文的問題,甚至比例問題。教法有問題,對自己要教的東西有沒有足夠理解也是問題。我有很多學長姐、同學們都已經在第一線教書,雖然都是個性很認真的人,他們的現代文學理解真讓我只能說一句誤人子弟。但同樣他們可以帶給學生的白話文,字音字形等等的理解都絕對比我能給的多。
bll135: 我的結論基礎是來自我的母校家長的意見,也許有的家長立場不同。通常只要考作文,一些學生的國文分數就會變低,因為大家都會寫記憶力的題目(或者說可以提前準備),但是作文題目非然,而且要寫的好,可不是翻翻課本和講義就能一日登天,最後就會有家長跑出來說這樣不公平,我家的孩子每天讀國文幾個小時,居然因為(看起來就算寫的好也沒用的)作文,分數變低。
我自己是覺得現在的國文科課程期待給學生的東西太多了,最基本的聽說讀寫,文學判讀,語言組織,再加上更有爭議更沒有標準答案的文化基本教材....恩,我說不定還漏了這個那個東西。
最血淋淋的例子,就是我高中的時候,有個老師出了創作型的接龍作文,結果一堆人作文部分不及格。
而且現在的作文還是都期待很八股的東西。老師都會教一些小至起承轉合,大至成語應用等等東西的套路,這些輔助可以幫助不夠有組織能力的學生拼湊出看起來不會太難看的作文,但對於寫出更有力量的文章(我就不期待文學了,這東西需要天分跟興趣)並沒有任何幫助。
bll135:我現在才發現, 最好笑的事情是,英文老師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因為我們的英文課本並沒有放太多文化或文學的文章進去,這個結果造就了台灣人的[功利英文]。如果今天英文科也比照國文的選文辦理,想必學生會覺得難度太高,而老師也會面臨:[怎麼辦我大學沒修戲劇,是要怎麼教?]或者[我根本沒體驗過這部分的文化,要怎麼跟學生解釋?]
我不太懂得用plurk 大家都下筆有神 我反而不知道從何回應起 我簡單總結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好了:我覺得重點不在課文選甚麼 那些是要考試用的 想要用課本來幫助建構大家對文學的想法無異緣木求魚
我自己喜歡肚臍眼式的文章 寫山寫海愛台灣愛祖國的一篇也不能打動我 我覺得那些文章是為了呼應某些政治意識擺進去的 喜歡可以讀 不喜歡就跳過去 其實我蠻支持王文興那種慢讀的 我以前的國文老師就這樣教 現代人對古人有時間上文化上的隔閡 很難有共鳴 可是我認為老師該做的就是這個 如何聽如何同理
看到後來我們可能有一些想法是類似的 只是我現在多看幾次才理解了 囫圇吞 應該也算是學院遺毒XD
另外,微夜:因為我的老師對五四很多想法不太認同,所以我讀到一些翻案的說法(也是一知半解,學者有研究你可以參考不要聽我亂說)那時候很多白話文現在看起來也是詰屈聱牙。不過我應該多找一些白話文運動的資料,以免胡扯又沒辦法自圓說法
真要說學院毒不毒可能也嚴苛了,但畢竟我們現在遭遇的時代不同,人心社會環境也不同,對於有沒有因應時代去思考怎麼改變,我是覺得有反省的空間的。
Didoshih: 我有看過你說的奇怪白話文!有些類似機械翻譯,有些太超脫文法,變得辭不達意。
bll135: 我起初提出白話文不好教亦不好學,是針對「減少文言文→導致學生語文水平降低」的命題(偽命題)而設,所謂「忽之為易,其難也方來」。然而我寫到一半就覺得戰這個太低級了(。
教師很難各方面兼長這點,我修文學史時也遇到一樣的煩惱,但我認為國高中可以仿照大學落實選修制,或者同年級教師多方合作,則教師專長領域無法支應教學需要的狀況就能多少改善。只是要做不做的問題(以及地方政府願意撥多少教育經費……望天……)
從教育決策者的角度看,教材五年一變都嫌太快,可是現代社會變動快速、當代文學旁枝雜陳,都是事實,如何提供切合學生經驗與時代脈動的教學,仍完全依賴教師在現場的演繹與應變。
至於現代文學或當代文學沒有經過時間考驗這點,我想對當代文學也是非戰之罪,評定一篇作品具有時代感,或具有超越時空的普遍性,本來就是後代評論家才需要煩惱的事情。
tngs20726: 我認為你提出語法靈活無上限的白話文應限於「白話文學」,雖然中文的語法限制比西文少,但以溝通為目的實用語文還是很難完全拋棄語法(例如你舉的句例仍是標準的主詞+動詞+受詞/時間副詞)。
文學將日常經驗陌生化的同時,營造了一個可以不受日常干涉的空間,文言文與古典詩經常連主詞都可省略,新詩可以排成圖象詩,散文可以模仿囈語,小說可以像舞鶴那樣故意不用句號,或者像平路那樣摻入數學統計符號(這兩個例子不是很好,不過我對現代小說不夠熟悉,暫時想不出更顛覆性的例子)
我記得教育學程說明有寫到國文領域師資生某些選修課是「必選」,詳細是哪些科目容我找到再補吧w
你提出英文教學的反思也非常有見的,想起高中時每冊最後一課英詩選讀幾乎都是草草帶過的命運,有點難過(ry
Didoshih: 我覺得白話文在發軔期的不圓熟是可接受的,就像台灣有些日本殖民時代開始寫作的作家,戰後轉向中文寫作,也面臨很艱難的試驗過程。戴著腳鐐習慣了,剛拆下來時,心裡還不相信自己已經自由了。
你認為有明確目標的教學都難免灌輸之嫌(我有錯解嗎?)
近年教育思潮的改變,讓我覺得愈來愈多老師能從單一、平面、功利的教學目標中跳出來了,比起目標導向,我較認同以學生為中心而不是以教師/教材為中心的教學法。(但考試方式沒變,無解)
好像沒有太多能回應的,原來你也是希望能改變多一點的人啊。但容我試舉例,像是余光中的作品在他還很政治正確的時候讀者讀了有時代感受,但像在今日很受喜愛的鯨向海作品(可以摸摸看他的風格)很顯然要入國文課本那應該還很久呢,甚至很有可能進不去。
這牽涉到的問題是,時間確實可以篩檢出相對經典的作品來,但這些作品的被選出,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價值判斷,一種文壇桂冠分封的政治。挑遺珠當然很可能沒有意義,我也無意直指鯨向海或誰誰誰是遺珠而要為其擊鼓申冤,我質疑的只是在樹立經典的時候是否隱隱排除了所謂的非經典,也犧牲了很多可能性呢?
當然,隨著我們長大,我們都知道國文課本不是全部,國文老師還是有很努力進修,擴充自己知識的......但放在整體比例來談,會在國文課以外多讀課外書、文學作品的孩子有多少呢,那些知道自己有不足而願意下功夫多做瞭解的又有多少呢?我想的是這樣的事情。課綱問題當然值得討論,但要改善我國的教育環境,那需要很多方面同時下手,也包括更努力的老師在更有成就感更有明確目標的教學環境之類的。
其實白話文一直都有 最少在唐變文裡頭就有很多白話文的資料了 到五四的時候應該有一千年了吧 這和習慣於日文寫作的作者有點不同 我搞不太清楚現在文青寫東西都模仿誰 但詰屈聱牙的程度不亞於五四的文人輩
你沒有誤解我的想法 很厲害我亂七八糟的扯了一堆連我自己都忘記我要說甚麼了 我覺得老師的引導很重要 尤其像我以前很聽國文老師話的人 不知道課本是不是一定要買 我之前突發奇想過 不要買課本 乾脆買那種考前復習的講義 只收四十篇重點課文 其他時間就可以專題式的討論
像楚辭 離騷和天問九歌都比漁父好玩 詩經紅樓夢唐傳奇只上一兩篇也不夠 現代散文/小說之類的我覺得可以大量的讀 課堂討論一兩篇 有興趣大家就自己喜歡的作者就會去找來讀(課本選的作者很多我根本連看都不想看 我太極端 )我承認選文會影響大家對文學作品的認知 最熟的永遠是課堂上過的
大家會討厭古典的東西大概是因為選出來都是一些經世濟民的吧(幹嘛選赤壁賦有鳥沒有鳥 你知道我在說甚麼XD)重點可能(我是說可能)不在白話或文言(因為真的沒有差那麼多 照這樣說現代詩的語彙句法更複雜)而是那些文以載道的文章很難讓青少年共鳴 甚至文學院出身的人都覺得很討厭(一來太嚴肅 二來很多說法太可笑 又被講者講得更可笑 他們可能一輩子就跟著某幾個講修辭 講線索 挑襯字的老師 以為那就是文學大觀)
寫情的 古人不見得寫得比現代人差 親情友情愛情 我才不相信那些站出來說國文教育和市場員全脫節 要多選當代作品的作者(you know who 朱**) 光讀這些台灣當代作家就可以養出好的文學胃口(出頭說話的作家 我也不覺得他有甚麼好的胃口 根本不能拿自己當範例 出過一兩本書就覺得自己是文學大觀了 真可笑) 如果只是要關注那些議題 其他領域做得比文學深入得多 又不是左聯 為什麼要以反映現實為標準看文學作品好壞
淡水潘先生 哈哈 我有感應到你可能讀過朱先生的文章 可是你的說法我比較能接受
絳竹姊姊 朱家安感覺上不太像是會講出讓我反感的話的人
bll135: 我想到前陣子有位先生認為「高中國文選文都太難了,知識架構像是為了讀中文系做準備,可是不是每個學生都想要讀中文系」(意思大抵如此,原文也提到其他科目都有這個問題,普遍教得太艱深)
Didoshih: 剛剛重看一次
這篇才發現我之前眼殘看錯,以為是朱家安寫的……
朱家安的文言文地圖系列讓我印象太深刻了XD
Didoshih: 我覺得他是心急了點,所以這篇很多細節沒有考慮到,但用意不是壞的。
bll135: 我想課本選文確實反映了典範的轉移,或者不轉移,或者選擇性地無視其轉移……就算消滅國文課,消滅義務教育,這種評選機制還是存在於別的地方,選與不選都不對……
「國文」這個科目名稱就已經預設了語言與意識形態的關係,我認為像對岸那樣稱「語文」是比較好的。
Didoshih: 確實我前面以日語舉例不太恰當,文言文與白話文還是同一種語言。
至於你提到質文與美文的問題,我倒覺得登公的課選到的美文的已經夠多了,我現在的同學們的歷代文選課本是姚鼐編的《古文辭類纂》(以前素素想用這本,但不敢用),我想他們崩潰的程度應該比你們更甚吧(。
以前素素總說「文言文與白話文血肉相連,所以學好文言文很重要」。但是我琢磨了這些
語料之後,倒是覺得,既然如此,能夠流利讀寫白話文,其實就具備學好文言的基本能力,文言文與白話文不應該是對立的。
當然質文與美文也不該是對立的……這個講起來又更傷感情了,就算在當代文壇我想也很難平等對待二者。
對不起我又閒聊起來了XDD
如果提到人名讓你困擾的話我就刪掉。我提起他們也不是為了攻擊他們。
宥勳是殺氣比較重這樣……但即使不同意結論,我覺得推導過程跟他提出的問題盡可以拿來思考呀。
至於為中文系準備,我覺得確實很像是,很多人都覺得國文學那麼好幹嘛,難道你以後要讀沒出路的中文系?但這又分成幾個問題,像是國高中國文的學習者是否把只學完課本內容就好當成習慣,反而認為多接觸那些課外但更豐富的文學或文學史或其他中文系相關的領域是一件很多餘,奇怪的事?所謂的為中文系做準備,中文系又是否真的有很明確在訓練學生哪些東西?
前者我認為是臺灣怪現象,把任何一個東西當成興趣都要面臨要不要拿他養家糊口的質疑,文學藝術類教育不被特別在意的臺灣,多少人就這樣放棄了繼續對喜愛事物的探索,把時間拿去投資在「更有效益的事情」上面呢?
後者,臺灣的中文系其實也是文章義理考據的角力場,最早是因為台大師大研究所都考小學才有大家都小學必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