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待在這寺院的感覺。

雖然人數不多，冷清的感覺不若玉垣家熱鬧，卻讓他感覺溫暖。

不管是住持、師父、沙彌都會直視著他。
無論是親切地或冷淡地喊著他的名字，都是發自內心地把這名字與他視為一體。

……只不過，偶爾還是會覺得有點無聊。

「巫……甚八大人，如果不習慣的話，以後會很難過下去的呀。」
比他年長七歲的優一嘆了口氣，細心地將曬得鬆軟的衣服一件件折得平整。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他忍不住掏掏耳朵，有些不耐煩地吹了吹皮屑。
理所當然的，不夠莊重的舉止被優一投以譴責的目光。
但也只會是目光。
優一是不會違背他的意願的，會在意他的言行也不過是擔心他會因此多受些磨難。

等他更年長，足以獨自生活而不讓家族受到責難時，他會被扔去傳說中的六生書院。

或許會在裡頭待一輩子，也或許會因為被嫌棄而掃地出門，因為他的才能並非那裡所需要的。
他知道，他是故意被扔去那，準備冷落起來的。

不管怎麼樣，學成結界術的他有可以在任何地方生活得好的自信，所以他不大在意未來的發展。

－－就是拖累了優一。

甚八抓抓腦袋，悄悄斜睨了眼。

雖然優一跟他一樣，母親都是出身玉垣家系，可狀況卻大不同。

他一出生就引來了妖魔，差點弄得生家傷亡。
若不是承蒙當年在附近的優一族叔所救，恐怕會釀下大禍。

雖然繼承了八的名號與能力，被送到了玉垣家養育長大，卻不被這個家認可。
八這個字，這一向是由女性的玉垣族人繼承，也只有女性能發揮好這份名號所需要背負的責任－－生育。
會落到他身上完全不被玉垣家理解，只想把他幽禁起來，直到再生下一名正確的女性。

哪怕有了這樣的女性，能讓他稍稍喘息，他也不被允許與誰孕育後代。

……他才七歲，說實話、是無法理解這件事的重量的。

就算優一聽說之後露出了憂傷的眼神，他還是不能理解這是有多讓人難過的現實。

比起這件事，來到玉垣家後選擇追隨他的優一，會在他進入六生後被送去十紋體系的軍校，這才是更讓他覺得擔心的事情。

雖然優一跟他一樣是比同齡人要來得高大的身材，卻有著柔軟的性子，簡直就是任人搓揉的白麵團。

就算放去外頭生存都讓人擔心會被欺負著了，更何況是那種悶不透風的環境。

－－如果不是選擇追隨他，被母親帶回母族的優一，大可做為玉垣轄下垣內家的菁英接受培養，仔細被照料著，調教出足夠堅韌的芯，有著大好的前途。

他曾經問過優一，為什麼選擇他。

答案沒有那麼令人感動。

－－我的母親曾經得到一句啟示。
－－有著清澈雙眼的幼子，才是我的貴人。
優一笑著偏過頭，說：「巫女大人的眼睛很好看，我那時想、就選您吧。」

對此，他很在意，他沒有讓優一得到足夠理想的未來。

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他無法給優一選擇自己的未來。
他連自己的未來都選不了。

他深深地吸口氣，讓冷涼的空氣灌入肺部，冷卻一下自己過熱的腦子，一口氣將灼熱的廢氣吐出。

不能這樣想。

他才七歲。
六生書院或許容不了他，但他可以想辦法。

如果待不了六生，他也可以想辦法跑去十紋，反正他雖然不懂拳腳，為了打鐵，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

只要還活著，總會有辦法的。
要努力讓自己活下去，要努力保持思考的活動，要有想要變好的欲望，要保存全力進攻的體力。

他抬頭看向夜空中朦朧地滿月。

他知道，那顆月亮其實也不是那麼地圓，那麼地平整，甚至不會發光。

早在許久之前，精通天文的人看穿了這些。

對生活在大地上的他們，那或許是不是那麼重要的存在。

但月亮一直在那裡。
潮水會隨之漲落而衍出生機，也讓夜晚不那麼黑暗可怖，而且－－很漂亮。

如果沒辦法變成太陽那樣的存在，就當當月亮也不錯。

甚八想，至少、他可以努力看看吧。
－－不管是像月球這樣理所當然的擁有反映太陽光芒的權利，還是卑鄙地竊盜別人的光芒來使用，都可以。

他想讓一直保護著自己的優一，能沐浴在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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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