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早已提前預知對方會來，擺好兩副餐具和湯碗、也舀好甜湯放在對座的位置上。
「來真快，坐吧。」
抬頭回給人一個淺笑，然後、指指中間的鍋子，「一不小心就這麼多了，你喜歡就多喝一點。」
要不，放在這裡的冰箱裡、會有人拿去喝嗎？
未保不確定因素，還是希望能儘速處理掉最好了。

聽見問詢、還以為聽錯了，直到視線從碗裡移向一張緊張兮兮的臉龐時才確認真的是對方問起的；揚眉，儘管內心狐疑怎麼會有個人類比他還要孤陋寡聞，還是簡單解釋了。
「節日的習俗，象徵團圓的甜湯、紅豆湯圓，你沒看過？」
把手肘當作支點、撐著下顎，彎唇笑了，「不過也好，要是做的難吃你也不會分辨。」

身體向後輕倚，鬆鬆肩、單手收拾了一旁做了標籤的食譜書籍。
「沒有什麼節日，只是心血來潮。」
不大的廚房中，就依對方說的、瀰漫起微微的甜香，參雜紅豆的香氣，甜而不膩。
偏頭、及肩髮絲落下肩頭，瞧人吃的謹慎、忍不住好笑地給人講解，「不、不需要，有心意就行。」

感覺，好像在照顧孩子一樣。
自己烹煮的東西而獲得暖暖的笑顏，太過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狠狠抽疼了下。
努力壓下臉上不自然的表情，也輕托起銀製的湯匙小口小口喝起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的甜湯。
聽見愉悅的詢問聲才抬首，眨了眨眼、長長的羽睫蓋下一片陰影，琥珀色的眼添上幾絲無奈的笑意，「紅豆，另個名詞、有人叫做相思豆。」

「沒錯。」
看來對方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他也不吝嗇的給人獎勵般一笑；形同喝水把甜湯喝完後也沒有再添上一碗，只是支著頰胡亂回憶起零散的片段。
直到被問題打斷，靜默一陣、望著那雙純淨眼神，他可以知道對方只是好奇、隨口問的吧。
彎彎唇，移開視線、飄忽，「當然，是人都會有？」
這句話、他，突然忘記了，他不是人。

用沉默伴隨，不主動去過問他人的事已經變成習慣、這樣對誰都好。
至於突然被問上的話題，他也沒有想要接著回應的想法，畢竟那些人吶......能被他一次次的記起，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吧。
搖搖頭，把鍋子稍微朝人推去，「我就不需要了，你喜歡就多吃點。」
食物讓他來吃感覺好像稍嫌浪費了，理論上來說他不需要進食。

「你，很喜歡甜食？」
漫無目的的找了另外一個話題，居然想起了要問對方只愛的程度；難道不知不覺他開始沈溺在製作甜品店興趣了？

不自覺地因為對方的話而舒心，被安慰還是被鼓勵了都好，或許是太久沒和人好好說話了。
「怎麼了？」
看人低下頭，微愣了愣、不久便隱約理解；隔著桌子、橫過身體伸手捧起人垂首的臉龐。
「沒事的，別低著頭，想說什麼就說、我很樂意聽。」

聞言、不留痕跡地抽回手，剎時忘了眼前是個人類而不是妖，就算身體再怎麼特別不怕冷也一樣，長期冰冷的體溫也不太正常吧。
一邊收拾起空了的鍋子和自己使用過的餐具，故作偏頭思索模樣，「刨冰？既然說了是夏天的專屬甜點，那就夏天再做。」
當然沒介意連串發言、反而依舊惡質的調侃人，只能說偶爾這麼樣也是個不錯的樂趣、嗯。

「你確定那些是可以吃的東西？」
半側過頭，無奈回人一句、就算是自言自語而不是跟自己對話，順手整理了剛才製作甜湯使用的鍋瓢。
也不推拒的把流理臺空間讓給匆忙湊過來的人，「那麼、麻煩你了。」
洗碗這種事，應該沒問題？

「......你是人類。」
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笑了，才壓抑聲嗓淡淡提醒人，他是人類這件事情。
倚在桌邊，一手勾著馬克杯、裡頭是他習慣喝的黑咖啡，小小口啜飲；一邊從旁側看著人清醒碗具的動作、是有些生疏，不過也是順利完成了。
「嗯，很厲害，下次、一起做刨冰？」
是很簡單的冰品，也不必動火，再怎麼樣的生手也不至於燒毀廚房之類的。

率直雀躍的反應，讓他突然、有一種，自己在拐孩子的錯覺。
「好好好。」
搭配起來的對話一點違和都沒有，打量對方的模樣也不像是十多歲的孩子，就不曉得對外的知識為什麼如此貧乏。
放下手裡的馬克杯，轉身從櫃子找出他先前擺在這裡的咖啡杯；添了一杯新的、沒多詢問了當地加了奶精才往前遞過去。
「咖啡，你剛吃過甜的、可能會覺得有點苦。」

呵！
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眼著嘴笑彎眼，多半是無奈和覺得有些......新鮮感。
「不是那樣直直灌，要小小口、然後從舌尖開始品嚐，會有不同的口感。」
晃晃手中的杯子，示意對方再嘗試一次；要不、直直灌的喝法也用不著咖啡豆磨出來的咖啡了。

「你看起來，好像有很多東西沒有嘗試過。」
悄悄看著人許久，冒出的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從認識對方的漫天雪地開始，到現在咖啡品嚐，細想當中過程、他會這麼推論也不是太唐突吧。
「下次，還想嘗試什麼？除了冰品。」
冰品是屬於夏天，現在距離夏天、還有一大段時日。
偏頭想了想，抬手又幫人添滿一杯、當然，這一次沒有加上牛奶。

同個地方，沒有出來。
幾個關鍵字，讓他決定不再問下去，太過相似的說法不禁重疊了曾經的自己。
一點也不值得談起的過去。
上前替人拍背順氣，一道挑出桌子上自己擺在一邊的食譜書中寫著西式糕點的、反手遞給人，「看喜歡的做個記號，我試試看。」
正好、也是順道，有人幫他計畫了空暇時間的行程；蛋糕，確實、也好久沒有做了。

悠哉的翻看被做了標記的頁數，輕哼起不知名的曲調、不以為意的抬頭給人個安心的微笑。
「麻煩？越是麻煩越有挑戰性、很不錯。」
有挑戰性的事嗎，才能偶爾給他平靜淡如水的生活一點小小的刺激，有什麼不好？
「好，我記起來了。」
啪聲闔上食譜，收拾好桌面上自己帶來的東西；一手抱著書一手勾著馬克杯，經過人身邊突然想起什麼事而頓了住腳步，「如果有空想聊什麼，我應該都在房間裡。」

不禁想揉揉那顆橘色髮頂、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柔軟的觸感很像是什麼品種的小動物。
「我走了，自己小心。」
向人擺手道了別，沒有說小心什麼、也可以說這裡要小心的事情太多了。
從廚房出去，拐了個彎就是自己房間；雖然距離不遠，卻還是不比以前他的住所、房間裡就有小廚房的好。
嘛，習慣就好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