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很刺眼,想稍微把那光源移開,沒料到才回過神,那盞身影卻已從高處摔下,砸了滿地的玻璃碎片和肉身在忽明忽滅的破燈下淌出鮮紅,柔軟的身軀摔成了苟延殘喘的肉塊。
若從高樓往下望,與蒼白街燈交映的、想必是那朵由摔碎的肉體所溢出的一攤燦爛紅花。
他沒看過現場的狀況,但聽著電話另一端的描述,腦海裡交織出的具體畫面就惹得他滿身冷汗、顫抖不已。
他彷彿能聽見那個尚未出世的嬰兒,在少女的腹中聲嘶力竭的哭聲。
就算死命的摀起耳朵,但那哭聲參雜著似笑似叫聲傳進耳裡,嗡嗡震痛著腦袋的音量分毫未減,一切都隨著心裡頭的罪惡感,纏黏在周遭的空氣中遲遲無法散去。
期末的成果發表結束,依照從上上上屆開始的傳統,全熱音總會一起去慶功宴,並在餐會中進行和三年級告別、宣布下一屆幹部的活動。
在社團舉辦的餐會結束後,還嫌意猶未盡的費兀人,拉著幾個比較熟的朋友一起去附近有認識的餐廳續攤。而相較於社團的飯局,還是幾個好友一起吃比較放鬆,再加上是在熟識的店家,就算點酒也不會被阻止,於是這群高中生就此開喝。
「哈哈、哈,小高一就乖乖喝果汁——」費兀人一臉醉樣的拍著方良的肩膀,前者的話在後者的耳裡,無疑變成激將之言。
「什、什麼啊,你是在瞧不起我嗎?」方良不悅的也抓起酒瓶,和費兀人開始了男人間的拼酒戰鬥。
江將則是和其他學長們聊天,所有人都多少喝了點酒,但江將卻以對酒過敏為由一滴未沾。
唯一清醒的江將眼看都快九點了,但眾人卻正熱鬧的起鬨著瘋狂的計畫——要一起趁教務主任脫鞋後,把留在皮鞋內的老套白襪給換成少女的粉紅船型襪——而一旁的方良已經醉得趴倒在桌面,邊唱著五音不全的歌。
「學長,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雖然無意打斷大家正熱絡的話題,但時間太晚,再加上學長們討論的計畫越發可怕,江將為了明哲保身只好先告退。
「喂、那你順便把這傢伙帶走,哈哈他已經醉到快不行了,果然小高一就是小高一,哈哈哈——」其中一位學長邊笑邊推了推醉倒的那位高一肩膀。
方良只是滿臉脹紅的抬起頭來,朝從座位站起身的江將招了招手:「哦——」搖搖晃晃的跟著站起來,然後一手掛上對方的肩,大笑著說:「走哦回家——」
過去和對方相處過的時間,也從來沒有貼得這麼近過。
江將對方良突然湊近的臉感到無所適從,頓時臉燙紅得跟喝醉酒的人沒兩樣:「啊呃、嗯......」慌忙的點頭,儘管身型比對方矮小,要撐起對方是件吃力的事情,但想到兩人能變得這麼近,就一點怨言都沒有了。
——雖然很重,但也不壞嘛。
江將默默的想著,邊讓對方靠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出餐廳。
外頭即使早已日落,卻還是很悶熱。從傍晚就盤據了滿天的烏雲,卻始終沒有降下雨,也許這個緣故,連周遭的空氣也乾燥得像在渴求著雨水。
「欸、能自己坐車回去吧?」到了車站,江將轉頭問著還醉醺醺的對方,而方良只是自顧自的唱起歌來,完全不像清醒的樣子。
——......要先帶他回我家嗎。
江將有點猶豫,畢竟還沒有聯絡這傢伙的家人,也許擅自把他帶回去,明天就會害他惹上什麼家停戰爭也說不定,但仔細想想,會醉成這樣也是他自己的失誤,就算發生什麼事情也和照顧的人無關......吧。
在一陣思考後,他還是拖著方良,轉身去搭開往自己家的客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