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
「快把護身符交出來！」
原本那些老顧客賭徒還拍著他的肩，嘻皮笑臉說要討教幾招，一扯到關於生死的任務，嘴臉馬上大變。
他們朝思葛伸手，如蜂雲，抓住他的腳、捉住他的手、硬扯著木墜子，連接的麻繩絞緊他的氣管。
瀕臨死亡的壓力迫使思葛對他們反擊。

絕非他的本意，完全是身體的本能，自己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傷亡，就逃進了位於賭城四樓、鮮少有人會來的偏僻男廁。
對視鏡中的倒影，纏繞在頭部的繃帶鬆得快滑下來、帽尖的鈴鐺在推擠中遺落、鮮豔小丑裝因撕破而露出病白削瘦的胸膛、近乎皮包骨的雙臂及穿著的黑白長筒襪多了好幾道抓痕和血漬。
真狼狽啊！
表面是冷淡的神情，其實內心笑到快岔氣了。

乖乖把護身符交出去？
那死的會不會變成他？
他是否變成背叛者？
果然真的很強大啊！人類求生的意志。
舔舐乾涸在皮膚上的血痕，又有新鮮的血冒出傷口。
人類那只求『自己』能『生』的意志！

「好痛……」
重新紮好繃帶，但是衣服實在無法好好掩蓋胸前，只好就這樣放著。
管理員究竟在想什麼？思葛脫下長筒襪，露出瘦得不像少年，卻又不如女孩的腿，因為它們佈滿了新傷舊疤。
撫著大腿內側的瘤，那是移植物抗宿主病造成的，哥哥讓醫院在思葛身上施打各種合法及非法的藥物，為了維持他的性命和意識，不管因此思葛的身體會變得多羸弱。
結果現實中的傷痕全帶進遊戲裡，連外表……都變成了他的翻版。

從敞開的窗戶竄進「喵嗚~」眨著大大的眼睛，望向一直在撫摸殘破身軀的青年。

「貓咪？」
思葛透過鏡子的反射，望見了在他背後的大眼貓咪。
瞇緊藍目，雙手環胸遮掩裸肌，「母的……嗎？」
就算是在動物面前，只要是異性果然還是會害羞，何況牠似乎看見在撫摸大腿內側的自己……

男性會有怎麼樣的解決慾望，自己也不是沒遇過『連動物看到也會害臊，也太有趣。』內心淡定的吐槽對方遮掩上半身的行為，哼的一聲到人面前，不打算將自己身分還原回原貌，喵的幾聲，貓尾巴上的鈴鐺邊搖邊響著。

「好漂亮……的貓啊。」
思葛直勾勾盯著貓咪的雙眼，純粹、完全沒有惡意。
「跟我一樣是NPC、嗎？」
可是牠的護身符呢……也對，牠大概是那種從頭由謎親手創造的電腦NPC，也就是個砲灰般的存在。
「你的護身符被搶走了？……沒受傷就好。」伸手想撫過貓咪的背，「為什麼會這樣……」
「我只是想站在對的一方啊……不想再爭鬥了。」

只是靜靜仔細聽著人的喃喃自語，並且分析對方的身分與背景『NPC啊...看來是屬於玩家轉成那傢伙的手下。』喵的一聲，尾巴勾起人的手，帶給思葛一點安慰。

看見貓咪的貼心舉動，思葛難得的恬淡笑了，但很快又變回面無表情，「謝謝你呀。」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要是又遇到被死亡壓力逼瘋的玩家就慘了，呵呵，明明我們沒做錯什麼事。只不過跟他們做一樣的事－－」抱起貓咪，思葛帶著牠走出男廁。
「我們、只是在『求生』啊！」

被對方抱起，還有一點不知所措，抬頭望向人小心翼翼的離開男廁所，明明身為NPC卻必須這樣偷雞摸狗的生存「咪喵..」靜靜聽著聲音來源，搖著尾巴喵喵叫。

「……不知道我離開不夜賭城的次數用光了沒有？」
思葛聽著紛亂的聲源，低喃道。
「吶……小貓咪，如果真的遇見他們……你就先走。」反正貓咪也沒有護身符，牠已經歷經一次浩劫，沒必要因為跟他在一起，又經過一次。
聞見愈來愈近的人聲，思葛開始緊張起來。
「謝謝你……給我安慰。」
人群就在下個轉角，急忙鑽進門後。

「噓……」伸出病白的食指貼在貓咪嘴前，低聲提醒，「先忍住一下不要咪咪叫，會被發現的。」

拋下對方離開或是跟著人一同等待留下 ，開始思考的左右衡量，眨著眼安靜地凝視，人群開始轟轟的討論，分散搜索，找到這裡只是遲早的事情。

靈活的跳離開思葛的懷抱，喵的一聲，不等人反應過來，拋下對方竄到搜索的人群前『啊！嚇死我了，原來只是一隻貓啊！不過怎麼會有一隻貓?』讓不少玩家給群起驚嚇。

「等等……」想伸手撈回小貓咪，卻徒勞無功，眼睜睜看著貓咪走到人群那裡。
算了……這樣也好。

緩慢走到人群中央，在玩家豪不顧忌的走過自己身側的情況下，直接進行幻化，漩渦飄出了雪花，在玩家還沒有可以拿出武器做出反應前，全部變成冰凍，鴉雀無聲「還是人形模樣最好了。」奶白色的肌膚，琥珀金的雙眸，薄又性感的唇瓣，宛如女性般姣好的容貌，漾起笑容，撥弄紫黑色的過腰長髮，手持著水藍色寶扇。

望著被冰凍的眾人及幻化成人形的貓咪，思葛走出門後，握緊掛在胸前的護身符。
「妳、妳是玩家？」

側臉看著緊張得對方，只是微漾起笑容，從容不迫地緩緩說道「是、又不是。我可沒有像是那些拚死命的新血或晉員一樣。」但是自己是的確還是需要人胸前的護身符，一物易一物，便是謎最初的想法「用條件和你換護身符可否呢?尊貴的不夜賭城遊戲法則者。」

「不要用『尊貴』來形容，我可消受不起。」畢竟自己是個看見玩家紛亂就會像脫兔般逃跑的砲灰型NPC，不懂自己是哪裡尊貴了？
不過……思葛雖然討厭自視甚高的自戀狂，卻也不太喜歡過分的恭維，「叫我思葛就好了。」
思葛雖然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基本上由於先前給他的溫柔，已經興起的好感，不過不想明顯表態出來，免得以後都被吃得死死的。
「妳說的條件是……？」

「思葛嗎?我是薄荷。」也順應的報出自己名字，指尖輕捲著自己那飄逸捲及腰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漸層紫長髮尾，瞇起眼眸「吶、吶 用護身符交換， 賭城的鬧事玩家徹底驅離，如何?」

護身符交換驅離鬧事的賭徒玩家……應該算合理吧？
不不不－－再怎麼說，他可是掌管不夜賭城的遊戲法則者！怎麼能倚靠別人，來完成自己的份內工作？思葛的自尊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薄荷……小姐，這種『小事』不值得我用護身符交換。每個地方都有它的平衡，如果賭城沒有鬧事的玩家存在，那它也不算賭城。」思葛違背真心，艱難說著詭異的理論。

他雖然很討厭遇到鬧事的玩家，討厭替酒醉的賭徒收拾善後，也討厭玩開的吵鬧聲……不過他更害怕空蕩、安靜的賭城。
思葛已經習慣那個必須常常提心吊膽，卻熱鬧多人的不夜賭城了。
「其實給妳護身符我也沒差，可是我想要妳用一個困擾我已久的問題的『答案』來交換。我先確認一下，薄荷妳是他們常說的『聖存者』嗎？」
她提過自己非新血或晉員，既然又不是NPC……那只剩下『聖存者』了。

被人稱呼小姐，也沒有任何反應，因為自己在家族可是被當作女性般成長，引人誤會已經家常便飯，扇著水藍色寶扇靜靜聽完「是的。」簡潔直接回應思葛的疑問。

思葛卸下護身符，握住它的手直直伸向薄荷，「妳……為什麼要反抗謎？」
臣服在強者膝下不是比較簡單嗎？
藍眸沒有惡意，只有純粹的疑惑。

水藍色的雙眸，直視著人，然後勾起一抹笑容「純不想在這虛擬世界，還要被人左右自己罷了。」手拿走人手心裡的護身符，拎著那繩條處端看，一塊刻著不知名圖文的木塊項鍊，要用多少性命得到安全，真是不值得。

「理由……就這麼簡單啊。」
見薄荷的笑容，思葛也笑了。
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有陰與陽，有光與暗，不可能清一色都是白色或是黑色。
薄荷她，只是站在跟自己不同的立場罷了。
看著她接過護身符，思葛莫名地感到失落，但沒表現在臉上。
「薄荷。」他小聲囁嚅， 「你一定要活下來喔。」
說完，思葛往後跨一大步，拉大兩人的距離。
「然後……可以再來賭城玩嗎？」

點了下頭，給予對方承諾「我會再來。」轉過身去，前進了一大步後，撥弄一下長髮，轉過頭溫和一笑「在那之前，可別死啊！思葛。」才劃開寶扇，跳著屬於自己的舞蹈，空氣中飄散雪花的離開人的視線。

凝視著消失於雪花中的紫髮女孩，好美的舞啊！思葛在心中誇讚。
等到最後一片雪花也融化後，思葛才真正感受人已不在的事實。
「我說，看看！」思葛一個一個指著冰棒， 「跟你們比起來，人家聖存者多溫柔！」
褪下笑容， 「等任務結束，又要把整個賭城清理一遍了。」思葛哼了了一聲，轉身就走。
嘴上抱怨著麻煩，可是－－腳步卻輕盈了起來。

【E§N§D】